第165章 勇者的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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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狩猎归家的丈夫带着新鲜的野兽,在他身边,采集蔬果的大儿子与女儿笑着将摘下放在衣服兜里的红果摆在桌上。

    “妈妈,我们回来啦!”笑着的孩子奔跑而来,脚步声惊醒了站在铁锅前发呆的母亲,她愕然地看着两个孩子。

    短暂的失神后她丢下锅勺,快步上前,将两个孩子搂入怀中。

    陈酿长久的感情混杂在一起喷出胸口,从眼角涌出。抱着孩子的母亲颤抖着痛哭起来。

    “呜呜妈妈轻点快呼吸不过来了!”

    “妈妈怎么哭了?别哭别哭”

    可爱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泣不成声的母亲只是点头,她抬起头,含泪的双眼看向了那个笑容阳光的父亲。

    里拎着猎物的他站在门前,日光照下模糊了他的面容,勉强可以看见一丝担心。他放下了猎物,走上前来,来到了两个孩子的身后。

    “茉莉,今天有什么烦心事吗?”

    “咔嚓。”子弹上膛的清脆声响在房间中回荡。

    危感惊醒了房间中的白发女人。

    眼前幸福的幻影在脑海中模糊,眼前的一切再次随着弱视的病症模糊。金属仪器的冰冷感隔着黑丧裙传来,仪器的“滴答”声隐约在房间中回荡。

    加拉迪亚有些慌张地伸出,从床头柜的老位置上取下了矫正仪器戴在眼睛上。

    周围的一切重新清晰起来,“丈夫”依然安睡在旁边,让她紧张的心恢复平静。她伸出,隔着透明的玻璃抚摸着容器下的爱人。

    在蓝色水液中,身穿白西服的他闭着眼,脸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那身服装搭配是她最喜欢的款式,在婚礼上他就是穿着那一身牵起她的,那一日的幸福至今仍旧历历在目。

    水液晃动,隐约露出了他额头发丝下的那个枪眼。温暖的回忆再一次戛然而止,她的笑容缓缓平复。

    虽然很想继续和爱人诉这些时日的乐趣,但这仅属于两人的房间来了个不速之客

    “没事的再等一会儿,只要再一会儿就行了”趴在玻璃上,加拉迪亚底下额头,隔着玻璃摩挲着爱人。

    “他就是你想要界石的原因吗?”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暗红怒佛靠在门框上,退去了枪的弹夹检查子弹数量。

    “唉”轻声应和,加拉迪亚缓缓起身,白发下绝美的容颜对向边远,脸上恢复了温柔的笑容。

    那笑容一如既往的难以看透,如果雨璃的笑容面具还有些稚嫩的话,那眼前这条黑蛇的笑容就是完美的。

    “我们都有忘不了的过去,不是吗?”坐在铁床旁侧的加拉迪亚与边远对视。

    当看清那双蓝色眼眸时,边远也不禁屏住呼吸。就如同那个沸城强盗加里得一样,珈蓝宝钻虽已暗淡,却依旧美如世外之物。

    “的确如此,但我不沉浸在过去,我的未来还很长。在没有到连挣扎都做不了之前,我还不会回忆过去。”冷声的边远站直身体,握紧枪。

    听着话语,加拉迪亚微微愣神,随后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最后直接笑了起来。

    “居然居然是你哈哈哈”

    “什么?”盯着前方突然笑起来的加拉迪亚,边远皱起眉头。

    “在我预算之中,所有今日可能会到场的杀中,只有你会出这种话啊,边远先生哈哈哈”加拉迪亚伸捂住了眼睛,疯癫的笑声渐渐转为凄凉。

    “我准备了那么多东西,居然都没有杀掉你。”长叹一声,加拉迪亚声音带着难言的苦涩:“更让我没想到的是,那个原先最最不可能成为今晚破局者的扭英缅人居然会成为粉碎这一切的钉子。”

    “你这些是什么意思?”边远冷声询问着,铁床上的加拉迪亚笑声渐渐平息下来,她捂着眼睛低着头,声音飘忽。

    “年前,我在扭英缅聚集区准备商讨土地计划的时候在集市上看见了一个扭英缅男人。在他的未来中,我看见了一身黑色外骨骼的扭英缅人冲进了术室,所以那天下午,我就让陈风杀了他。”

    “几个月前,我在卡利班城时,从你的未来片段中看见了你在荒野中被鸦鹫啄食的画面,还有此时此刻的画面所以我动了。”

    听着加拉迪亚的动,整件事在脑海中形成一个闭环,而边远脑中只有两个字——荒唐。

    在他身边飘着的蒂凡妮忍不住感叹:“还真是一场闹剧啊”

    深吸一口气,边远握着枪的换到了左,他抽出一根烟卸下头盔点了起来。

    “知道吗?驱使飘飘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仇恨,当年利维坦公司杀死她父亲的仇恨。如果你没有在街市让下杀了她的父亲,她现在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扭英缅人,今晚上是绝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而我出现在这里,也只是因为你单方面撕毁了我们之间的契约并对我开枪。在山下镇时,我已经推脱了娜丝莉的委托,准备就这么离开珈蓝。如果你没有做出那些事情,现在恐怕我已经在婆罗了。”

    “哈哈是啊”低下头的加拉迪亚笑了两声,缓慢声音中带着疲惫与凄凉:“我看见了我的结局,想要改变我的结局,却反而促成了我的结局”

    “按照看见的未来却行事,最终未来却没有改变。你不是黑蛇吗?先前就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轻声询问,边远盯着加拉迪亚,心头的愤怒一点点退散。他拉枪盖,退掉枪管内一颗子弹。

    “有啊但无论自己做还是不做,那个结局总是没有半点改变。”无奈地笑着,加拉迪亚摇头道:“边远先生,在那天的山下城镇里,如果你是‘加拉迪亚’。在既定的未来下,你会因为一张随签下的‘契约’,而不对面前可能在最终威胁到你的‘边远’下杀心吗?”

    沉默的边远看了眼身边的蒂凡妮,褪出了第二颗子弹。

    现在看来,他未必一定要杀了加拉迪亚。她现在夺取界石的目的失败了,自己和她算是彻底没有利益纠葛了,让她继续活下去,未来在利维坦公司还算有个人脉

    “轰!”轰鸣巨响从远处传来,整个研究所都随之颤抖。

    “呃啊”微弱的声音从走廊中接近,随后身后的房门被猛地打开,捂着肚子的纳雪站在门口,她的面孔几乎完全模糊地看不清相貌,踉跄的姿态似乎随时要倒下。

    “主主人”盯着门框处的边远,纳雪站直身体攥紧拳头。

    “纳雪,已经足够了。我和赏金猎人行会的契约到此为止,那些承诺的东西事后可以让行会的财务来与利维坦集团财务对接。”望着纳雪,加拉迪亚挥挥。

    “主人”咬牙的纳雪盯了眼旁边的边远,不肯挪步。

    “出去吧,去医务室休息一下。”加拉迪亚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纳雪深深望了眼坐在金属罐子旁的加拉迪亚,扶着墙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房间。

    目送着纳雪离开房间,边远重新看向加拉迪亚,冷声问道:“刚才的震动是怎么回事?”

    “是贝希摩斯。”着的加拉迪亚语气轻松了许多:“在边远你还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早就开始准备捕猎神的工具,特殊材料、弹药的研制早就准备齐全,贝希摩斯亦是其中之一。”

    “你的计划还在继续?”

    “不那些只是废案罢了。”摇头的加拉迪亚轻声道:“在我第一次看见那个异世界的半神时那些使用hm作战捕猎半神的计划就被彻底抛弃了。哼这种仅仅只是兵器的hm是根本不可能够打败半神的。”

    “现在下令行动的只是卡明家族的最高权力关罢了。”加拉迪亚的声音越来越,她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双。

    恍惚间,自己用几十年来精心布置的舞台轰然倒塌,挡在自己未来之前的黑色幕布猛然坠落,将她压在其下死死困住。

    沉重的负担压得她喘不过气,一只只从黑布中伸出的卡在她喉咙上将她渐渐扼死。

    几十年来的一幕幕在眼前回放,每一幅画面都增加了身上之物的重量,每一个死在她下的人都在掐着她的喉咙。

    在这里,在她准备好的舞台上,她将迎来最后的结局。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坐在舞台下观众席第一排,默默指挥着舞台一切的“导演”。

    现在她才看清楚自己才是舞台上表演的“勇者”,而那个坐在观众席上的导演,此刻正为这场戏曲的谢幕鼓掌。

    被幕布逐渐压死的勇者望着观众席上的导演,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从胸口涌出。

    她想推开身上的一切,举剑冲下舞台,用勇气直面叫做“命运”的导演。

    但过去的一切已经将她牢牢抓住,吞在了黑暗中。

    “好累啊”一声虚弱的叹息打断了房间中的沉默。

    加拉迪亚缓缓抬头,看向了面前的边远,她捂住左眼,黑色马赛克迅速将右瞳模糊吞没,最后一次看向面前站在门框前的青年。

    攀附在时间线上的黑蛇睁开了右眼眺望未来,面前这个青年的未来无比短暂。

    在被黑色幕布隔绝的最后一幕前,她看见了边远穿着残缺不全的外骨骼,遍体鳞伤的身体毫无血色,大量的血液从胸口的圆洞中喷出,洒在了地上的黑水中。

    在他的面前,肤色惨白的异食者头戴扭曲的皇冠,俯视着身下的死人。

    在宽阔的房间里,在那满是黑水,遍布残尸的异食者教会中,边远也将像是自己一样,在黑色幕布前迎来了谢幕。

    画面戛然而止,加拉迪亚长久才问道:“我突然挺感兴趣的,那天你被我打中是怎么没死的?”

    沉默的边远没有回答加拉迪亚,轻笑一声的加拉迪亚慢慢:“那个无视子弹的能力还是卡利班那个叫林蕊的女人的吧?加上前几次你的调查报告中有喜欢喝血的癖好我猜,你可以通过饮用血液,借助别人bg能力。”

    “!”

    “呵呵,看样子是猜对了”喃喃的加拉迪亚把伸到腰后,声音飘忽。

    “奉劝你一句,别再跟着那个假公主朝北方走了,你会死的。”

    从身后掏出枪,加拉迪亚将枪口对准了边远。

    瞪大眼的边远毫不犹豫地举枪。

    “嘭!”

    “嘭嘭嘭!”

    瞬间的枪响后,另一侧的枪声连响三下。

    握着枪的颤抖着松开了枪。

    “咚!”枪坠落在地。

    “按照蛇花教的能力,她她应该和一具尸体换位置才是。”门框前的边远上前一步,有些语无伦次。

    “不不是边远的问题”飘在旁边的蒂凡妮望了眼旁边墙上的三个弹孔,神色暗淡。

    “只是她不想活了”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血液涌出喉管,口吐血沫的加拉迪亚抽搐般呼吸着。

    “呃!呵”她缓缓倒下,侧身贴在金属容器上,带着黑纱套的隔着玻璃与丈夫贴合。

    在逐渐模糊的视野中,她再一次回到了那间在阳光下的屋子。

    “茉莉,今天有什么烦心事吗?”

    抱着两个孩子的妻子抬起头看向丈夫,泪水划过眼角,她露出幸福的笑容。

    久等了我来找你们了

    剧烈的呼吸逐渐减弱,放大的瞳孔彻底涣散。

    搭在胸口的滑落,无名指上的黑蛇戒在地上弹了两下,滚入一旁的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