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情浓
埃里克娴熟地站上“阶梯”, 任由一双蛇宠扭动着粗硕的身躯将自己送往“王座”中央;薄底的羊皮靴子并不能完全隔绝蛇躯湿冷滑腻的触感, 青年人熔金般的眼光却在酒气蒸腾下愈显炽烈。
“姐姐想表演什么?”无关紧要的询问探进黑发美人儿耳中, 埃里克比平常喑哑的嗓音也有些微醺的意味。
“随你呀,我亲爱的星辰。”蜜萝怔了怔, 才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回答。黑发姑娘稍稍变换姿态, 满身珠玉便有大半在火与月的交辉中柔和了轮廓;就连那双浓夜般的黑眼睛里也好似落进了一汪朦胧的月影, 几乎给埃里克一种温驯的错觉。但不等他搭话,一双蛇宠已在蜜萝指挥下灵敏地动作起来——很快就不再是相互交缠的姿态, 而他与蜜萝分别被一条蛇宠稳稳顶在头上。
可被驯服的人分明是你。青年人于是用目光追随着黑发姑娘颈间若隐若现的一点雪腻肌肤, 无比清醒地自嘲道——譬如此刻, 他知道自己应当歌唱, 却完全无法从这不寻常的美景震慑中逃脱。
埃里克呆立在绕着空地徐徐游走的蛇宠头顶上,只循着长久以来的习惯保持平衡;而蜜萝好似并不在意搭档偶尔的懒惰, 就在与他并行的方寸之地舞蹈起来——少了埃里克惯常的乐声作伴, 波西米亚人们热情的欢歌也只将那娇的身影衬得愈发庄重神秘,像是女巫祭月的图腾。
比起波西米亚姑娘们飞旋的裙袂, 蜜萝身上并非为这场欢宴特意准备的长袍的确称得上庄重;而限于长袍的严密包裹,黑发姑娘起舞时也并没有太多夺人眼球的动作,只是随着巨蛇游走的速度逐步加快,再苛刻的欣赏者也不得不赞叹这黑发美人儿乘蛇而舞的灵巧了。
伊文婕琳发现那载着舞者的巨蛇每游走一圈, 便向人群靠近一分——马戏班见多识广的姑娘伙们绝大多数并不畏惧这不断吞吐舌信的庞然大物;而在火光赋予的暖色退却后, 蛇这种古老生物在人们印象中所固有的森冷淫靡的特质便立即清晰起来。
于是那图腾也在越过人群阴影与火光交界的时刻化出靡艳的幻影,一颦一笑皆如魔鬼的喃语诱人沉沦;好在那些年轻的心灵决意以热血献祭之前,那幻影已毫不留恋地遁去了踪影——乘着巨蛇回到篝火旁向众人致意的, 分明又是那天真的神女了。
老实,埃里克熟悉蜜萝兴之所至的每一个动作;但他胸腔里某个至关重要的器脏总是习惯性地为黑发姑娘纤柔的腰肢与下腰时袍底惊鸿一现的纤细脚踝鼓噪不堪——今夜尤甚。
“埃里克,隔着面具可吻不到我。”直到蜜萝温热的鼻息在眼睫上,他才发现两副面具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短暂的表演时光很难令埃里克脱离醉酒的幻梦,尤其是在蜜萝口中,所有吉普赛故事里的月色都那么美,容易让人联想到洁净的爱情。青年人被某种莫名的羞意催逼着别过眼光,却又立即恋恋不舍地回转。
“现在我可以吻你了吗,姐姐?”埃里克用含着三分醉意的语气问,含糊的尾音奇妙地显出些撒娇的意味;脱离了假面遮挡的眼光则热烈地从蜜萝柔顺的发顶流泻到她弧度优美的下颌,像是两泓金色的酒浆。
那可真是绝顶的好酒,酒劲极烈却又极其醇美温柔——蜜萝整颗心都被包裹在这酒里,一面醉得浑身发软,一面却又蠢蠢欲动,仿佛随时预备纵情燃烧。她懒得答话,只纵容地扬起脖颈,并不戳破青年人眼底隐约的怯意。
在假面后藏得太久,埃里克其实已不太习惯旁人异样的眼光和窃窃私语,也从未停止对别离的忧虑。但这一切终于在今夜屈服于他对黑发姑娘与日俱增的热望。
而此刻,青年人确信,他所渴望的源头已再次洞彻一切,包容一切,一如既往——包括那份热望中最不可理喻、不可言述却又不容置喙的部分。他骤然感到一种丰盈的喜悦——丰盈明丽,却并不过分激荡,就好似自己潜意识中早已有所预料一般。
对此,埃里克平常或许还有兴趣细心探究,但现在,他只顾着用自己瘦长的手指为蜜萝揭去假面,轻柔又虔诚,像是信众心擦拭神像面上细的浮尘。
下一刻,蜜萝脸上纹饰张扬的假面也悄无声息滚落在地,于是青年人狰狞的面孔便与那黑发神女近乎无暇的美貌一同映在篝火跳跃的焰光与朦胧的月色里,自然,也映在马戏班一众人眼里;彼此之间再不存一丝隔阂,一丝隐秘。
这景象本是极荒诞的,两张对比鲜明的面容却各生着一双同样含情的眼睛。而当它们目光相接,旁人的种种议论便连同营地喧嚣的焰影一同退避了,唯余两道眼光在银纱似的月色里作醉酒般暧昧的纠缠。
波西米亚姑娘早在蜜萝邀请埃里克站上蛇躯时就渐渐停了舞蹈退入人群之中。她才见过青年人可怖的真容,本想哀悼自己破碎的美梦,却又立即被那神女假面后近乎无瑕的风情引诱着落入一场更加瑰丽的梦里。
伊文婕琳承认,出于同性间本能的嫉妒心,自己对今晚抢尽风头的这位神女的确抱有几分幼稚的不喜,但这同她在马戏班受尽宠爱养成的热诚本性相比却又不值一提了。她看了看先前跌落在地,又被蛇尾有意无意扫进篝火里熊熊燃烧的一双假面,忽然意识到此前那种绝美的震慑并非如自己所臆测的那般仅肤浅地归功于皮相——但那神女在人间的显化又确是绝顶的艳色,以至于青年人怪异的面孔都在她含情脉脉的眼光里消退了可怖的印象,转而焕发出某种崭新的,温柔热烈的神采。
第一个吻试探性地落在面颊,那样短暂而生疏的触碰,令蜜萝回想起许多年前,她习惯性将唇瓣印上埃里克眉心时,那个的孩子第一次温存的回应。
黑发姑娘忍不住弯了弯眉梢。但埃里克已经不是那个连路都走不稳的男孩了。事实上,在蜜萝精心教养下长成的青年人拥有比这世上绝大多数壮年男子更值得信任的身手和感官;而这一切,仿佛都是为了今夜的献祭。
埃里克庆幸自己善歌的唇舌用来亲吻也不减灵巧。他一面用宽大的手掌轻轻扣住蜜萝后脑——这还是他对姐姐首次直接的支配性动作;一面伸出舌尖暧昧地描绘黑发姑娘粉嫩的面颊,然后在蜜萝认真挣扎前堂而皇之地攻向她轮廓精妙的嘴唇——如此娴熟,就仿佛他早已熟悉蜜萝假面遮掩下的每一寸肌骨。
那样亲切美丽的面容,每一寸肌骨,都是上天绝无仅有的慷慨。埃里克在心底满怀感恩地慨叹,继而不怎么费劲就撬开了黑发姑娘的牙关。这时候,青年人反而稍稍收敛自己烈酒般的注目,任凭自己的唇舌与情人纠缠竞逐,忠实地向他传递那种最荒诞的醉梦也难以比拟的奇妙滋味。
蜜萝亦沉浸在这久违的醉梦中。她能感到埃里克半埋在自己发间那只手掌初时的迟疑,但只短短一瞬,便被一种沉稳的力道取代。黑发姑娘顺从地靠近,色泽比发色更深的眼眸轻而易举俘获了那热烈燃烧的星辰。
从伊文婕琳的角度看去,青年人过分热切的眸光便也不再是咄咄逼人的侵略,反而像是沉浸故梦的游子,贪婪地擢取故土每一丝微风与风中偶然夹杂的亲切乡音;而那神女便藏在青年人所有的梦里,预备在某个合适的时机——譬如此刻,引他进入一个全新的天地。
波西米亚姑娘庆幸自已并不执意沉溺女孩不实的幻想——即便偶尔忆起,那也将是另一个更加浪漫离奇的梦境了。梦里有优雅洒脱的假面歌者,乘蛇起舞的神女,还有一双璧人在那渐渐西沉的月下忘情交缠的唇舌与眼光。
听到林鸮振翅的声音时,埃里克刚刚探索过黑发姑娘红唇把守的每一寸领地,正算再给她一个湿润的深吻。青年人前额和鼻尖都沁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儿,呼吸又急又沉,像是下一秒就会窒息;宽大的手掌倒是早就从黑发娘后脑滑向她柔韧的腰肢,却只是反复摩挲着,力道迅速由轻到重,掌心较常人偏低的温度生生在这毫无章法的动作下灼热起来。
蜜萝初时还乐得这珍宝在人群焦点中反复昭明自己心属何人,但当她大半个腰背都被这热度烫得发痒,便不再满足于青年人莽撞的试探了——她也是刚刚想起,自己对埃里克的教养并未刻意涉及被末世人视作寻常的欢好之事,以至于他对情事最深入的了解大概也不过是某对儿一见钟情的男女在镇角落里格外热烈的拥吻。
但是不够,热烈的凝视侵占不够,虔诚的亲吻描绘也不够。蜜萝并不算提醒初识情欲的男孩,与她那位久居地宫的幽灵情人相比,抛弃假面意味着怎样一个崭新的令人期许的起点;但她决心向自家星辰索取更为丰厚的奖赏。
“今夜可真适合听你讲那些奇怪的吉普赛故事。”关于水晶球在月下升腾的白雾和吉普赛人浪漫离奇的爱情。
即便有醉意作为遮掩,埃里克的嗓音依旧透着些不明显的忐忑。从臂到指尖,一切他在蜜萝身躯上逡巡过的肌肤都被黑发姑娘衣上成片的珠玉硌出深深浅浅不规则的红痕,紧扣的力道却不肯有丝毫松懈,仿佛非得将她揉进自身骨血。但黑发姑娘不过轻轻一推,埃里克瘦削的身躯便如同被虫蚁蚀空的古木,僵硬地向后倒去。
好在蜜萝无意逃脱这甜蜜的禁锢,便顺势压在他身上,幽谧的黑瞳里倒映出青年人欲念汹涌,偏又懵懂克制着,近乎哀求的眼光。
令人想要征服,又想要怜惜。
蜜萝白皙的手指轻轻扣住埃里克在自己身上作乱的大手,并不理会那双金色眼眸中迷乱的恳求,自顾自引着那不得要领的客人绕过自己外袍上的大片珠玉与极具东方风情的亮色绲边,向那真正绝妙的风景探去。
“也许我会比故事有趣?”埃里克听到心上人同样隐含颤栗的嗓音,但他确信那无关忐忑,只因情欲。与此同时,最先飞来的那只林鸮已安静地悬在两人靠近篝火的一侧,较同类略大的体型在青年人脸上斜斜落下一片温柔的阴影。接着,大大的鸮类陆续飞来,各色羽翼绕着两人密密地层叠着,在这喧嚣的狂欢之夜隔离出一片清静天地。
现在,埃里克眼里就只剩黑发姑娘爱意绵密的眼眸与头顶一圈儿朦胧的月光了。
不必克制,不必迟疑。
在这一刻,初识情欲的青年人心情竟与久别情欲的神女无限趋同——那熔金般的眼眸里虽还有懵懂,但不必再有任何更加露骨的邀请,埃里克已顺从心意,在这长夜将尽时开始了真正的狂欢。
作者有话要: 啊,每天一两百字卡着走也是很绝望了,这文坑是不可能的,然而作为一只考研狗加法考狗,大概也只有这么绝望地龟更了吧,感谢一直等待的天使们,么哒~
最后,我居然把女主写成了欲女,把桶子写成了诱受(虽然我家桶一直受受的)……但愿晚上桶子别来梦里旁遮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