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沉浸在温柔乡里的皇太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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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英发带着转运使司的官员们,将朱瞻基一路送出到和风阁外。

    便停下了脚步。

    他立于门口台阶上,静静的看着,在扬州府一行官员陪同下,渐渐远去的皇太孙等人。

    同知萧本看着寂静无声的转运使,声开口:“大人,入夜了,太孙也去扬州府了。”

    叶英发摇摇头。

    依旧无声。

    萧本与副使、判官等人对视一眼,再次开口:“大人是在想太孙北上两淮,为南疆大军募捐钱粮军饷的事?”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衙门里的官员,和两淮盐商是什么关系,在场的人心知肚明。

    两淮盐务,是块大肥肉。

    肥的看不见精肉。

    副使于永春,想了会儿,插话道:“从京里传来的消息,太孙在朝堂上,可是夸下海口,要为南疆大军募捐两百万两白银”

    “哼!”

    都转盐运使司同知萧本,当即沉声冷喝。

    他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两百万两?这是要寅吃卯粮?还是,要闹得两淮盐商家破人亡?”

    萧本没有指名道姓,却句句针对当朝太孙。

    在场之人,虽不发言,却是最好的表态。

    哼!

    灯火阴影下,叶英发重重怒哼一声。

    “放肆!”

    执掌两淮盐务的叶英发,顷刻之间,威严散发。

    萧本带着诸位同僚,赶忙抱拳弯腰。

    “下官错了。”

    认错很快。

    叶英发颔首点头,他从和风阁的门前台阶,走入到街上的黑暗之中,背着双。

    “今年两淮盐引,早已发放完毕。但朝廷要用钱,南疆十数万将士,不能饿着肚子上阵!两淮乃是朝廷重地,我等臣子,要有忠君之心。下面的盐商,就算再如何困难,也该想着朝廷这些年的好。”

    这是在定基调。

    两淮盐务各方,是忠心朝廷的。

    断然不会让南疆十数万大军饿肚子。

    但两淮今年的税赋,都已经收上来了,盐商也没钱,可还是会响应募捐的。

    至于多少

    十万不多,一万不少。

    转运使司同知萧本,还有些担忧,皱着眉走到转运使身后:“可是大人,幼军卫来了一个千户所”

    他是怕皇太孙,会在这扬州府,在做一次徽州旧事。

    昔日,徽州八大姓,如今都被赶到了九边。

    他实在是有些担心,两淮盐商,也会有此劫难。

    其余人,也已经是跟了过来。

    全员没入黑暗之中。

    在下属面前,叶英发少了在皇太孙面前的热切和殷勤,平淡开口:“扬州不是徽州。两淮盐务上,有晋商、有徽商、有江南士绅,牵扯诸多,盘根错节。太孙行事,还是懂得分寸的。”

    这话有些僭越。

    但萧本等人,却无不点头附和。

    方才转运使已经交底,加下来就该他们,去给两淮盐商们消息。

    一句忠心为国,量力而行。

    总是要带到的。

    扬州府衙。

    与国朝其他州府的衙门,一般无二。

    同样是前衙后院,供主官居住安家。

    不过在府衙后街,街道两端的路口,都已经被封堵上了好些年。

    墙上的苔藓,碧绿旺盛。

    府衙后面另一边,则是一座占地巨大的宅院。

    与府衙只见的这条路,也早已被营造成了一条花园长廊。

    街边,扬州府衙后墙,开着一个门。

    朱瞻基一行人,在扬州知府邓永新等人的带领下。

    入府衙。

    穿堂过院。

    就从这府衙后墙,走到了这里。

    眼前的宅院,正门洞开,里面灯火通明。

    有下人婢女,静候在两侧。

    假山水榭、亭台楼阁,藏匿在楼宇屋舍之间。

    朱瞻基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再次加深了对扬州以及两淮的认识。

    富可敌国!

    邓永新很热情。

    他觉得自己今天,就算没有赢,但也没有输。

    叶英发送了一个花魁给太孙,他就送了这座宅院给太孙。

    半斤八两。

    倒是合乎了金屋藏娇的佳话。

    “远是扬州一盐商私宅,后来盐商犯事,扬州府便抄没了他。这宅院也就被收缴,这些年一直未曾售卖出去。

    前几任知府觉得,与其放在这里,让如此庭院荒废,不如利用起来,作为过往同僚安歇所在。等到什么时候有人相中此处,扬州府也就给售卖出去了。”

    合理的解释。

    如今的大明朝,可没有公为私用的罪名。

    既然卖不出去,官府拿来作为安顿南北过往同僚的歇息之处,很合理。

    朝廷的财产没有收到损失。

    至于这么好一个地段的宅院,为什么卖不出去?

    大抵是因为真的没人相中这里

    朱瞻基也不戳破,他的,此时很单纯的握着花锦官的。

    “邓大人。”

    朱瞻基,轻轻的呼唤了一声。

    邓永新赶忙从跟在后面,三两步转到皇太孙面前,抱拳弯腰:“下官在。”

    朱瞻基面带微笑:“你,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转运使叶英发,送给本宫这么一位美娇娘,是何用意。”

    花锦官的身子微微一震,上稍稍有力。

    朱瞻基很是强硬的,加了一把力气握紧。

    气氛徒然一转。

    跟在后面的扬州府官员们,气息一滞,目光若有若无的看向前面的知府大人。

    面对突然从太孙嘴里钻出来的问题,邓永新显然有些跟不上太孙的思维。

    他抿着嘴,皱着眉,沉吟着,思索着。

    良久之后,方才开口:“下官觉着,是因为太孙此次出京,身边未曾带随行宫女伺候”

    完,邓永新抬起头,心的观察着太孙的表情。

    还是叶英发之前在和风阁里的那一套解释。

    朱瞻基有些不满,脸上的笑容收敛,淡淡的看向邓永新:“邓大人,此处是扬州府衙。”

    提示的已经很明显的。

    这扬州府衙,是你邓永新的老巢。

    你在这里,还有什么不敢的?

    邓永新感受着来自于皇太孙的隐隐逼迫,无可奈何。

    他深吸一口气,斜眼看了眼,被太孙拉在身边的花锦官一眼:“回太孙的话,太孙前几日在朝堂上,言称要在两淮募捐两百万两白银,供给南疆十数万大军钱粮军饷。

    两淮盐务上,官府觉得此事困难,两淮盐商今年的盐引已经购买,大抵会借口再无多余银两。

    所以所以叶大人送来花姑娘是”

    话不下去了,他缓缓低下头。

    邓永新几乎就差,将两淮盐务上的各方人,不愿意给钱的话出口。

    朱瞻基脱口而出:“所以,叶英发是将借送进花锦官,来抚平我后面可能的怒火?”

    美人难消。

    邓永新目光转动,无言自明。

    朱瞻基点点头,终于是再次露出笑容:“知道我平生最讨厌什么人吗?”

    一定要讨厌叶英发那个狗官!

    邓永新猛的一抬头,目光灼热的看向皇太孙。

    朱瞻基笑着:“本宫最讨厌谜语人!你邓永新不是,刚刚了真话。叶英发大概是,不想给钱,却要做这种弯弯绕绕的事情。”

    太孙厌恶叶英发了!

    邓永新心中大喜。

    朱瞻基的话,却是接着出口:“但是,本宫想知道,你邓永新,倒是是个什么样的人?要真话,不要和我打谜语!”

    邓永新流露出一丝茫然。

    他有些不解,皇太孙为何会这样询问自己。

    他是什么样一个人?

    自然是大明朝的忠臣!

    但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符合太孙心中的要求。

    邓永新见皇太孙,没有追问的意思,心知这是在等自己想好了回答。

    太孙来扬州是要钱的。

    叶英发和都转盐运使司,早就和两淮盐商勾结在一起了,这是两淮公开的秘密。

    巡盐御史万高,也不过是糊墙的而已。

    大事放过,事抓紧。

    时不时,揪出几个私盐贩子,砍杀流放了事。

    所以,他身为扬州知府,要替太孙分忧,要为朝廷要到两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但南疆不可能用光两百万两白银。

    那就是,皇太孙要清理两淮盐务。

    甚至是

    大明盐课!

    身为两榜进士,为官多年,高居扬州知府的邓永新,一旦静下心来,思路瞬间打开。

    盐课是肥肉。

    但也是一柄能伤了自己的刀。

    邓永新心中浮出一个最不好的结论。

    皇太孙要借此次北上两淮,专办两淮盐务之计,将每年朝廷在两淮的盐课,提高两百万两!

    唯有如此,才又在朝廷定下一个这么高的数额。

    也才会,带着一整个幼军卫千户所来扬州。

    也正是因此,才又了刚刚那么一问。

    因为皇太孙,在扬州需要有地方官府的支持。

    扬州府和两淮都转盐运使司不合,这是很明显的事情。

    这是权力的争斗。

    皇太孙不可能去拉拢执掌两淮盐务的叶英发。

    所以,他邓永新,就是最好的选择。

    叶英发能借着执掌两淮盐务,插扬州府的事情。

    那么他邓永新,也能借扬州府的地位,插两淮盐务的事情!

    一瞬间,自觉终于想明白的邓永新。

    当即就纳头跪在了地上。

    “臣,扬州知府邓永新,唯太孙之命是从。”

    他邓永新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对皇太孙,唯命是从的人!

    是皇太孙的人!

    后方。

    一众扬州府官员,纷纷惊愕。

    没有想到,短短顷刻之间,府尊大人就已经是纳头跪拜,向皇太孙俯首称臣。

    此举,非是僭越,也无大逆之意。

    太孙本就是宗室。

    储君之储。

    亦是君。

    但邓永新俯首称臣,则意义非凡。

    这是投靠。

    官场上的邓永新,往后是要被打上皇太孙烙印的。

    句大逆不道的话,要是明天皇太孙揭竿而起,再来一场靖难。

    就算他邓永新没有参与。

    事后,一样会被株连。

    他们对视一眼。

    上至扬州府同知李浦泽,下至推官何介,自知此时众人皆要表态。

    然而,明府已经率先表态。

    他们同样是,断无可能出反对的话。

    “臣等,亦唯命是从!”

    花锦官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再如何的不懂官场,也知道今日这现场,发生了一件大事情。

    将她养大的两淮转运使叶英发,将要倒霉了!

    一旁的于谦等人,心中同样震荡。

    虽然出乎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

    这样的表现,可不就是太孙一向的作风?

    虽然突然,却也合理。

    朱瞻基爽朗的笑着,他终于是松开了受惊不已的花锦官的。

    被松开束缚的花锦官,满脸不安的后退,想要离开此处。

    却是被一旁身穿飞鱼服的罗向阳挡住。

    无声,绣春刀在。

    朱瞻基没有理会,这个被当做工具的可怜女人,他弯腰低身,将依旧跪在地上的邓永新,搀扶起来。

    “邓大人,若两淮募捐两百万两白银,用于南疆之事,则大功一件!”

    这是团体内部的领头人,在许诺好处。

    该走的流程。

    邓永新含笑,态度越发的恭敬:“为朝廷效力,为大军支援,乃下官等分内之事。”

    朱瞻基摇摇头:“邓大人,你很聪明,应当知道一个道理。南疆如今十数万大军征伐,又将投入数百万两白银,大明是不可能不做什么。”

    邓永新目光一闪而过。

    大军在外征伐。

    攻占千里疆土。

    之后要做什么?

    打趴下了敌人,耀武扬威,向世人宣扬了一番大明的威武之中,再带着人回家?

    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大明朝不久的将来,将会有新的承宣布政使司出现!

    就如交趾一般。

    南疆那片地有多大?

    会有几个新的承宣布政使司建立?

    邓永新已经不敢想了。

    因为按照太孙的话,两淮若是拿出两百万两白银,是一件大功。

    那么时候封赏,那些对支援南疆出力,立下功劳的官员是不是都要封赏。

    赏什么?

    有什么,是比当上第一任布政使,更大的赏赐?

    邓永新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内心一团火热。

    朱瞻基默默一笑,抬拍拍邓永新的肩膀:“要冷静,要克制。两淮事关国朝根基,不能擅动。此时天色不早,邓大人该去歇息了。”

    完,他再不管邓永新对于南疆突然出现的向往。

    带着人,向着眼前这座,扬州府总是卖不出去的宅院走去。

    最近的扬州府很是热闹。

    也比往日,更加的嘈杂吵闹起来。

    皇太孙驾临扬州,对于两淮官场来,是天大的事情,人人瞩目,心仔细着太孙传出的一言一行。

    而在民间。

    如今的扬州花魁,就此被关进金丝笼中的事情,亦是引发了轩然大波。

    无数年轻的士子,纷纷咒骂不已。

    他们双眼血红,恨不得杀气扬州府衙,面对面的问上皇太孙一句。

    汝腰尚在否?

    美好,自是要大众分享之。

    岂可因汝之身份,而窃据独占之?

    不过,他们终究是没有这个胆量。

    最近新出现在扬州府衙前街的幼军卫官兵,让他们不敢靠近半分。

    由衍圣公主持操办,最近突然专供扬州的大明旬报,将皇太孙与花姑娘的事情,吹捧为了新一代的男女佳话。

    然而,这却阻拦不了,私底下的谣言四起。

    “已经整整十日了!”

    “扬州府衙,一片寂静”

    “太孙一旬未出府衙!”

    “如此荒废,如此放浪,如何继承江山?”

    “花姑娘那般娇柔,怎能受得了如此摧残?”

    “野兽之!”

    书生们常聚的酒馆茶楼里,众人在窃窃私语。

    面上,或是愤怒,或是不满,或是惋惜,或是苦恼。

    “朝廷要太孙两淮,督办募捐之事,以解南疆兵事之困,如今他却如此懈怠厌恶,如何对得起朝廷的重托?”

    “每过一日,南疆要死伤多少我军将士?”

    “如此厌恶下去,只怕大明的南疆,将不复存在!”

    “我等该上书朝廷!”

    “皇太孙不可,再如此懈怠荒废国事!”

    “皇太孙必须交出胡姑娘,放其自由!”

    “”

    十天没有走出扬州府衙后宅院的朱瞻基,被扬州民间认作,是已经沦陷在了他们扬州第一花魁,花锦官的温柔乡中。

    谣言四起。

    像是刮大风一样,传遍整个江都城。

    有人,皇太孙痴迷花姑娘的面貌,不可自拔。

    也有人,皇太孙殚精竭力,如今已经元气大伤,正在休养。

    也有人,只怕是皇太孙,已经

    所以官府,这才封锁消息,等待朝廷的安排。

    总之。

    刚到扬州,就躲进扬州府衙的朱瞻基,一时间成为了各种话本的主人公。

    而扬州各个官府衙门,却始终保持着安静,不发一言,任由谣言四起。

    局势。

    不明。nlk=&p;qt;&p;q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