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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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诞节当天。

    朋友圈还残留着列表众人昨日平安夜的狂欢气氛,梁枝随便刷了刷,摁熄屏幕,脚步平稳地往前继续走。

    走廊上被人贴了几张便签,和各色字母形状的气球。

    由于难得节日,梁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这个行为。

    路娜跟在她身旁,不时忧虑地看她一眼,最终忍不住询问:“梁秘书,秦总明天就回公司了,您真的不先跟他一声吗?万一”

    梁枝明白她忧虑的是什么,冲她笑了下,“我相信你,你放心,他不会在意这些,他只会在意在这个岗位上的人合不合格。”

    她今天回公司,是为了处理最后的一点工作交接事宜,这次将属于自己的一切都安排好后,以后就可以不在这个地方多做停留。

    不得不,有秦瞿在身后做靠山,就连先斩后奏都能轻松得多,也不用顾虑些什么。

    路娜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神色仍有些不放心。

    梁枝旋开办公室门把时,路娜眼尖地注意到她无名指上只剩了一道浅淡的痕迹,于是声地询问:“您把戒指摘了啊?”

    梁枝指尖蜷缩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继续开门。

    “啊,是这样,”她故作轻松地解释道,“之前戴着是为了清净,都快要走了,就无所谓这些了,戴着碍事。”

    路娜“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但总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对。

    -

    下午五点,梁枝从公司出来。

    秦瞿给她的票信息显示他晚上七点下飞,如果不堵车,八点应该可以回得了家。

    这会儿时间还早,梁枝没有立刻去停车场开车,而是先去附近的商场逛了一圈。

    商场里处处都弥漫着圣诞的气息,温暖欢乐,来来往往不少情侣十指相扣,相视笑得甜蜜。

    显得她这样孑然一身的人像个异类。

    三层有个抽奖活动,梁枝出于凑热闹的心态过去参与,得了两颗包装精致的棒棒糖。

    “可以和你的男朋友一起吃哦”主持人冲她眨眨眼,笑着。

    心事被人不经意拨动,梁枝接过棒棒糖的一双收紧,勉强回了主持人一个笑,匆促离

    开。

    一边走,她一边胡乱将棒棒糖塞进嘴里,迅速嚼碎。

    下一秒,她眉头皱起。

    是薄荷味,苦的。

    冬天夜晚黑得早,梁枝出来时,外头灯光已尽数亮起,将沉下去的天色照得透亮。

    天空飘起了雪,她没带伞,只能拢紧大衣,冒着雪往前走。

    ——这几天又降温了,也不知道秦瞿回来的时候衣服够不够。

    这个念头顷刻之间在梁枝的脑海里闪过,她愣了一下,迅速将其打消。

    怎么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着他。

    喜欢秦瞿那么多年,这样时不时想起他几乎已经成了习惯。

    要改掉这个坏习惯,好像还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逆着人群往马路边上走去,经过广场中心那个圣诞树外表的休息亭时,她的衣角被人扯了一下。

    她低头,发现是个摆摊的姑娘。

    姑娘十六七岁的样子,素净着一张脸,笑意纯粹灿烂,旁边坐着个朋友,也笑嘻嘻地看着她。

    姑娘看起来有点胆怯,咬了下唇瓣,才试探着问她:“姐姐,买花吗?最后一支了,便宜点卖给你”

    梁枝一怔,礼貌地摆摆,“抱歉,我没有这个需要。”

    姑娘大抵是脸皮薄,被拒绝之后便不再吱声,反倒是旁边的朋友大大咧咧开了口:“姐姐,我们给你打个五折,就把这最后一支买了吧!”

    朋友嬉皮笑脸,看了一眼身边人,从桶里把包装好的玫瑰拿起来,“她就想快点卖完这一桶,好给她喜欢的人买圣诞礼物呢!”

    姑娘一下子红了耳朵,“你别瞎,我是为了感谢他,才不是”

    “明明是为了找到会打电话!”朋友笑嘻嘻地凑过去,声打趣,“不就是暗恋吗?有什么不好出来的,我们都知道——诶姐姐你真的要不要来一支?真的是最后一支了!”

    梁枝目睹了两人全程的互动,蓦地轻笑出声:“行。”

    “谢谢姐姐!”对方麻利地把玫瑰递过去,准备收摊回家。

    梁枝摇摇头,拿着玫瑰花往公司停车场的方向走。

    一路上,雪似乎下大了些,从领口钻进的风吹得她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喉咙也开始发疼。

    她耸了耸肩,加快脚

    步。

    身后两个女孩子笑闹的声音仍清晰可闻。

    她敛眉,唇角微勾,轻轻摇头。

    青春啊青春。

    她想起曾经自己的十六七岁,也有过那么一场暗恋。

    十七岁时,学校组织了一场讲座,邀请了考上各大名校的学长学姐,而秦瞿,就是其中之一。

    那时她对秦瞿近乎一见钟情,将那份仰慕的心思隐匿的同时,又悄悄四处找人打听他的消息。

    在过一个又一个欲盖弥彰的谎话后,竟然真的有幸得到了对方的电话号码。

    可那个号码在她的通讯录里躺了那么久那么久,她也从来没敢跨出过那一步。

    直到她拼命追逐着他的脚步,考上江城大学,这才敢心翼翼拨通了那个贮藏许久的号码。

    却在那时才发现,秦瞿早已换了电话号码。

    自此,这段回忆成了深埋心间,再也未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属于她的少女时代,遗憾苦涩交织,却又曾闪闪发光的独家记忆。

    少女的暗恋,曾旷日持久,浓烈却矜持,如野草一般,烧不尽,吹又生。

    而现在,她要把这场横亘她整个青春的念想,亲掐断。

    -

    梁枝回到家中时,刚好晚上八点。

    家中仍空空荡荡,佣人早已将准备好的饭菜摆好,听了她的吩咐便识趣离开。

    桌上的离婚协议静静躺在原处,这几天梁枝都没有动过它。

    屋里只剩一个人,灯光却处处明亮,空旷安静得惊人。

    把带回来的玫瑰插花瓶里,梁枝坐到餐桌前,望着饭菜上方升起的袅袅雾气,无意义地发神。

    他的航班没有晚点啊,再晚也应该回来了吧。

    也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直到时钟走向九点,她才又给秦瞿发了一条消息。

    还有多久回来?我在等你一起吃饭。

    良久,无人回应。

    室内空调度数开得低了些,梁枝撑着下巴,毫无征兆地颤抖了一下。

    等得太久头晕脑胀的感觉混着饥饿感同时涌上,她揉了几下太阳穴,摇摇晃晃地躺回沙发上,打算先休息一会儿。

    再睁眼时,客厅依旧只有她一个人,时钟走到十一点的位置,秦瞿仍未回来。

    梁枝裹着毯子起身,只觉脑袋晕晕乎乎的,浑身

    都沉重且发冷。

    桌上饭菜早已凉透,她挣扎着走到饭桌前拿起,便看见秦瞿二十多分钟前给她发的消息。

    不回来吃饭了,会很晚。

    啊。

    这样啊。

    失望感一点点侵袭,梁枝倚在桌边,顿时没了胃口。

    明明好了要回来一起吃顿饭的,两个人在饭桌上摊开了把事情完,各自也能好聚好散。

    却没想,他根本没有把和她的约定放在心上。

    脑袋昏昏沉沉的,梁枝额头抵在桌面上,微微阖眼,想让自己舒服一点。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着凉了。

    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正当她暗自懊恼时,有开门声响起。

    玄关的灯被摁亮。

    秦瞿大步走进来,见她还坐在桌边,带点惊讶地挑眉,“还在等我?”

    梁枝没应声,挣扎着坐直身子,腰背挺得笔直。

    “秦瞿,”她声音有点哑,有气无力的,“你过来一下。”

    秦瞿不置可否,先把带回来的东西放在了茶几上。

    “回来的时候有事耽搁,这些是给你带的礼物,你没,我就随便买的,之前你过想要的包,还有这个”

    晚归的原因被轻飘飘带过,语调自然而又敷衍。

    仿佛靠着这些礼物,就能抵消她所有的不高兴。

    ——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

    “秦瞿。”

    梁枝深吸一口气,打断他的话,“我真的有事情和你。”

    已经顾不得体面不体面,开不开了,既然秦瞿对此不上心,她也只想将这件事情速战速决。

    “嗯?”

    秦瞿难得听她打断自己话,带点不悦地微微蹙眉,走到餐桌边,“什么事?”

    “我们离婚吧。”

    “”

    秦瞿眉头蹙得更深,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这么晚了,你又想闹什么?”

    “我没闹。”

    梁枝嗓子发干,勉力克制住自己晕眩的感觉,平静地,“我是认真的,秦瞿,离婚吧。”

    秦瞿这才稍微敛了神色,认真地望向她。

    暖黄的灯光下,女人稍微扬起精致的下巴,因虚弱苍白着一张脸,表情却意外的坚定。

    而她的边,赫然躺着一份离婚协议书。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