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男人的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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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秋之后, 雨水就渐渐多了起来。

    陈辞等人的飞机刚起飞,H市就缱绻缠绵地下起雨来。

    简冰在耳朵里塞满了棉花球, 还拿枕头压住脑袋, 也阻挡不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到底还要下多久呀!”

    睡在陪护椅上的舒问涛按亮床头灯:“怎么了”

    “我听那雨讨厌。”简冰扁着嘴巴,坐起来抱住膝盖。

    舒问涛侧耳听了听,“不是蛮好听的?”

    “我觉得不好听,悉悉索索,像有老鼠在床底下爬。”简冰嘟囔。

    舒问涛给她的形容逗笑了:“雨声怎么会像老鼠——你跟你妈妈,真的完全不一样。”

    斯斯文文的简欣,会由夜雨想到芭蕉, 想到秋思……无论如何, 也绝对不会联想到老鼠。

    简冰安静了一会儿,又问, “爸爸, 你以前,是怎么喜欢上妈妈的?”

    舒问涛轻笑出声, 回忆起当年的初见:“你妈妈以前特别爱笑, 虽然没有酒窝, 却比有酒窝的女孩笑得都漂亮。我每次看到她,就心情特别好……”

    到“心情”两个字,两人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如今的简欣。

    舒雪出事之后,他们几乎看不到她笑,即便有, 也是浅浅淡淡的,难进眼底的。

    简冰犹豫了一会儿,无不忧虑地问:“那你现在,还喜欢她吗?”

    舒问涛沉默,片刻之后,笃定地表示:“喜欢的,感情这种东西啊,不清。”

    “是这样吗?”简冰跟着叹气,隔了好半天,才叹息似的感慨,“那怎么才能让自己不走错路,不爱错人呢?”

    舒问涛的视线,瞬间就化为眼刀,锐利地扫射了过来。

    “年纪,走什么错路,爱什么人?”他提高声音,“大学毕业之前,不许谈恋爱!还有离那个陈辞远一点,我看到他就一脸的晦气。”

    完,“啪”的关了灯,拿后背对着女儿。

    简冰哭笑不得,也跟着躺了回去。

    睡意却仍旧完全没有,雨声不歇,心情也如被风雨敲的窗棂一般,轻轻鸣叫。

    一闭上眼,就又看到了陈辞的脸。

    温柔的,认真的,满含关怀的……

    她翻过身,再一次把脸埋进枕头里。

    自作虐,的大约就是她这种人吧。

    ***

    回到B市,因了脚踝的伤,简冰破天荒得到了一个不长不短的假期。

    简冰在宿舍休息了几天,眼看着十一临近,干脆买了票准备回南方去看一看简欣。

    为了给母亲个惊喜,她买了一堆母亲爱吃的B市特产,连电话都没就上路了。

    三个多时的飞机,一个多时的机场大巴,她到家的时候天还没有黑。

    南方城的初秋不比北方,依旧绿树成荫,鸟雀纷飞。

    区里飘荡着浓郁的桂花香,公园荷塘里莲蓬低垂,果实累累。

    简冰拉着箱子,几步就进了电梯。

    开门进了玄关,却发现屋里似乎好多天没人来过了。

    封闭的室内弥漫着一股尘埃的味道,窗帘低垂,大白天也像黑夜一般。

    简冰开了灯,唤了几声“妈妈”,走到窗前将落地窗拉开,窗户推开。

    刺目的阳光冲了进来,夹杂着花香的暖风吹拂在脸上,终于有了点回到家的安心感。

    她里里外外走了一圈,确定母亲已经至少一星期没回来过了,地板上、家具上都覆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简冰拨了电话给简欣,一连了七八个,才被接起。

    “冰冰,你回家了?”简欣的声音听起来,难得精神气不错。

    “是啊,”简冰一边开水龙头洗抹布,一边问,“妈妈你去哪儿了?”

    “我和季送你姐姐来C市了,”简欣温柔道,“这边有国际专家来交流会诊的活动,机会特别难得,我就带雪来试试。”

    C市?

    那不是和B市很近?

    简冰的手顿住了,任由水龙头“哗啦哗啦”放水,那您怎么不告诉爸爸?再不然,我在B市,离得也不远……”

    “告诉他有什么用,”简欣断道,“你也不要跑来跑去,回学校好好学习。”

    “可……”简冰看着地板上成堆的特产,心里空荡荡的。

    “好了,你姐姐该翻身了,我去忙了。”

    随即电话立刻就挂断了,只余下毫无温度的“嘟嘟”声。

    简冰苦笑着放下手机,在沙发上枯坐了一会儿,站起来收拾东西。

    她原本订了后天回去的票,这么一来,等于完全扑空了。去C市的话,不但假期不够,票也订不到。

    看着毫无人气的家,简冰长叹了口气,干脆拎着大包土特产,车去了舒问涛在冰场附近的家。

    舒问涛走之前请过家政,屋子倒是不乱,就是没人气。

    明明是四口之家,愣是没一个像样的聚集地。

    她简单收拾了下,带着拆分好的土特产,一家一家拜访了当年的老邻居们。

    简冰算不得爱交际的孩,舒雪出事之前几乎都躲着这些邻居们。

    反倒是简欣,喜欢参加各种社区活动。

    舒雪出事之后,她几乎不再参与任何与舒雪无关的事情,和这些邻居们也愈走愈远。

    邻居们倒很念旧情,上门探望的,劝架的络绎不绝。

    甚至,简冰有时候独自在家,还会有好心阿姨送了午饭晚饭过来,或者干脆拉孩子去自己家吃饭。

    简冰虽然记仇,却也一样记恩。

    每每回到父亲这边,还是经常和这些邻居交往,甚至能耐心地听完年迈阿婆长达半时的唠叨。

    她敲开每一家,门内的人都惊喜不已,喜笑颜开。

    送完东西,再在楼上的王阿姨家吃过中饭,简冰推开了自家家门。

    舒雪的房间一直留着,摆设装修,连墙上的陈年海报、书桌上放着的书,都几乎没有变过。

    仿佛主人只是出门暂别,要不了多久就会推门而入。

    而如今,昔日的明星偶像已经不再当红,当年的文具、女生发饰也已经全然过时。

    至于衣柜里那些衣服,躺在病床上生长了七年的舒雪即便醒来,也已经穿不上了。

    简冰用抹布和拂尘一处一处清理,努力让那些积灰的物件焕发出一点生机。

    拉开窗户的时候,牵动了阳台上的风铃,褪色的玻璃铃铛相互撞击,折射着阳光,清脆悦耳。

    她叹了口气,一屁股蹲坐在了地板上。

    等待,总是折磨人的。

    更何况这希望又这样的缥缈,未来又还这样的漫长。

    ***

    简冰最怕这样独自在家的日子,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另一位邻居的晚饭邀约。吃了饭,便领着一大群朋友到被父亲转让出去的冰场那滑冰。

    这附近的孩滑冰几乎都跟她学的,半年没见,纷纷窜高了不少,叽叽喳喳抢着这半年的见闻。

    这一个幼儿园的老师给自己连续三个星期星星,那个自己期末考了全班前三名……年纪最大的女孩已经上高中了,吭哧半天,压低声音道:“冰冰姐姐,我在电视上看到你和陈辞哥哥了,你们真棒!”

    简冰愣住,脸唰的就红了,她几乎摔了全场,这表现可真算不上好。

    女孩却仍是一脸崇拜,“如果是我,肯定早就放弃了。陈辞哥哥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吗?”

    简冰听了沉默半晌,“嗯,他有事,下次……下次吧。”

    女孩听了倒也没太失望,嘟囔道:“好吧,见了也没意思,他现在和时候不一样了。不爱笑,也不爱话,冷冰冰的,像块石头。”

    简冰愣了下,问:“你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他每年都回来呀,你不知道?”

    每年?

    简冰呆了呆,女孩接着道,“去年来得比较少,过年前才了一次,还拄着拐杖。”

    拄着拐杖?简冰怔忪地看着她,那开翕的嘴唇里,似乎藏满了未知的秘密。

    因为母亲的关系,她已经很少到这边来了。

    父亲害怕睹物思人,也喜欢在冰场过夜。

    去年冬天的时候,两人难得见面,又大吵了一架。简欣情绪差点崩溃,她为了安抚母亲,几乎整个假期,都没怎么来过这里。

    “去年你们几乎都不在家,我们了他也不信,每天早晚都来,等了你们快一个星期——一直到大年三十才走的。”女孩着,比划了下,“喏,他每次来,就在区的花坛那坐着,一坐就好久。”

    作者有话要:  谢谢一点点妹子的手榴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