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东宫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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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检举揭发, 他要是真这么想就不会特地的过来问她了。

    唐宜周看着宋默望着自己, 一点也没有杀人伏法的自觉,只是无悲无喜的看着自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唐宜周想, 师妹该不会是要杀我吧?

    不过随即便消了这个想法,宋默向来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会伤及无辜,他信她是不会动他的。

    “我不会的。”唐宜周道:“师妹,你你是晋阳王时从死人堆里将你救出来的,你可否告诉我,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年之事,她从来不想跟人讲。便是他让他查了一些,也只是九牛一毛。

    他虽然知道长公主联手诚王害了他们东宫,但是究竟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形他不清楚。

    有些事情没有身临其境便没有发言权。

    唐宜周明白这个道理。

    那实在是一段痛苦至极的回忆。

    “宜周,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宜周他并非是宫廷中人, 有些事情他不宜知道,宋默颇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关心道:“马上入秋了,你的身子还是这样的不好, 分神去想这些事情,还是先顾念着自己的身子才是。”

    是快入秋了,每到夏末秋初季节过渡的阶段他的身体容易犯病。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他自便是这样, 早就习惯了。

    最多不过多添几副膏药罢了。

    “我身子顾不顾年都是这样, 你在岭南这么些年难道不清楚, 好歹告诉我一点半点,省的那一日我不明就里反而替旁人害了你,我自己却不清楚。”

    宋平的死,像是在他头上圈了那戏文上孙行者的紧箍咒似的,不停的在他脑袋里提醒宋默的处境。

    天子脚下的皇城,到底有多少人是宋默的敌人,又有多少人是宋默的仇人。

    他完全不清楚。

    他毕竟是他师兄,力所能及处还是想护住她。

    宋默叹了一口气,宜周是个死性子,一旦想知道的事情就破砂锅问到底,烦人的很,要不是因为他是她师兄,身子又弱,她早就他了。

    “师父了你以后是会做大事的人,你不该把心思放到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上。”宋默板着脸对着唐宜周教。

    “但是师父也了,你回了京城,我但凡能照应你的地方一定要好好看顾你。”她既然搬出了师父来压他,他自然也是找师父借了免死金牌的。

    “我知道你这时候心情不好,你缓一缓再告诉我好不好?”唐宜周放低了姿态轻声细语的哄道宋默。

    师兄还真是坏透了。

    宋默瘪了瘪嘴对唐宜周有些无可奈何,她理了理思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似的算将当年东宫之夜的事情出来。

    “你时候可曾听过京城的街道上传过几句流言,晋阳王曾经当街杀人,杀了四个人,一对夫妻,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孩子不过四五岁大,另外一个尚在襁褓。”当年之事虽然从来不曾提及,但是一旦开口还是历历在目。

    “是有这么回事。”当年正是这段话,让晋阳王明明身为少年将军,为大周浴血沙场,抵御外敌,战功赫赫却还是得不到大周百姓的尊敬与爱戴。

    “当年爹爹不是杀人,是救人。那个四五岁大的孩子是我,襁褓之中的人便是我弟弟宋平。”

    东宫之夜,险象环生,晋阳王险些丧命其中,后来只能以退为进,假装自己也是来暗杀之人借着弑杀之名将四人赶至大街上,随后用□□将那二人杀害。

    是杀害其实只是伤了,这两人从宫中逃出来本就浑身是血,足够以假乱真。

    “那对夫妻是我母妃和舅舅。”宋默道。

    唐宜周皱了皱眉头,上辈子东宫之事他从来没机会也没时间弄清楚,所谓的寒疾而亡确有蹊跷。

    “人人都知道东宫事变,却不知道究竟是如何事变。”宋默像是嘲讽世人般的笑了笑道:“我出生不久,司天监夜观天象算得一挂,王氏女得以天下,长公主出家为道避祸事却一直记挂着这话。”

    “而皇爷爷闻此也特地的疏远皇祖母,事事避讳她。而另一面当初还是惠嫔的慧贵妃备受宠爱登上贵妃之位,形同副后。”

    “诚王有夺位之心蠢蠢欲动,便借着司天监的话在朝中结党营私,以巫蛊之名排挤王氏一族,直到王氏一族迫于无奈退出朝野。”

    “我父王在朝中的拥护渐弱,所依靠的只有皇祖母一人。”宋默想到这里苦笑了一声:“还好皇祖母为人善温柔,端庄得体,皇后之位一直坐的安稳。”

    “东宫之夜的前夕,我刚满四岁,过了诞辰去宫中拜见皇祖母,因为在御花园贪玩错过了拜访的时辰,再去时皇祖母已经不再大殿内。”

    “我那时候也,七拐八拐的四处寻找,随身的丫头们都跟丢了,却找到了皇祖母。”

    “皇祖母和慧贵妃在一间屋子里,慧贵妃了几句关于司天监的话,我听的不真切,只知道慧贵妃一完,皇祖母便上了吊。”

    唐宜周听了了一个激灵,皇后上吊是违背天理伦常的大事,慧贵妃究竟了什么让皇后如此惧怕,竟然寻了短见。

    “染病向来是个很好的借口。”宋默的喉咙微涩,唐宜周将茶递了过去,她却不想喝。

    她的胃里犯着恶心,实在是难受。

    “皇祖母死后,我父王上无母妃依靠,下无权臣支持,地位不稳。”

    “但是我父王,无功无过,为人善良正直,勤于政道,皇爷爷也没有什么理由废我父王储君之位。”

    “皇爷爷不废太子,却有人想当太子。”宋默想到这里握紧了腰间的梅花镖,恨不得现在就去将那年那些人一一杀尽了。

    “长公主是父王同父同母的姐姐,父王从不疑心于她。”宋默想起那个总是温文尔雅,别无所争得父王,心里一笑。

    父王那样柔软好欺负的性子,也难怪这些人都想当太子。

    “东宫之夜,便是长公主与诚王联手带了暗卫从四门而入,一夜屠尽。”宋默的眼眶发红,那日夜里舅舅抱着自己,母妃抱着襁褓中的弟弟一路逃命,她本是已经入了眠这时却被颠婆的醒了,在舅舅的怀中迷迷糊糊的睁了眼,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便见双眼所及处皆是耀眼的红。

    护着他们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带着余热的血溅在她的脸上。

    她将双眼睁的大大的,想哭却又不敢哭,只是满满的充满了一种未知的恐慌。

    后来等她大了,才知道那种情绪叫做绝望,无路可走,只有死路一条的绝望。

    而晋阳王便是把她从绝望的中拯救出来的人。

    他将她救了抱在怀里,彻彻底底的从困境之中解救出来她才敢放声大哭,靠着他温暖的胸膛哭的可怜。

    唐宜周深深的望着她,看着她的双眼里闪着泪光,一句劝慰的话都不出。

    在这样的现实面前,所有的劝解都显得那样的无力和虚假。

    而宋默不想让自己陷在这样的情绪里太久,她缓慢的抬起头,思绪已经收了回来,语气中再也不见波动。

    “唐宜周,这便是东宫之夜的真相。”她最后了一句话收了尾。

    “你下一个要动手的可是诚王?”知道了缘故,宋默杀长公主的缘由已经清楚,他抬起头问道。

    “不是。”宋默半眯着眼,狼子野心不是只有诚王才有,皇爷爷的皇子那么多,皇位只有一个,想要江山的自然也不止一个。

    她杀了长公主不过是个引子,挑起诚王的猜忌之心。

    坐山观虎斗,这样不费力还能讨到好处的事情,她当然不会放过。

    “能用到我的地方一声,我毕竟是你的师兄。”唐宜周道。

    宋默摇了摇头答:“宜周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后面的路让我自己去走。”

    一言阁的门被人推开。

    宋默和唐宜周皆是一惊慌乱的转过头去,不知刚刚的话被这进来之人听了多少。

    “这大白天的,丫头你关什么门啊?”晋阳王还穿着一身红衣盔甲,如往常一般自然的走了进来。

    他正觉得奇怪,明明是大白天的,为何宋默将门关了窗帘低垂弄的这么神秘。

    他的脚步一僵,看着宋默与唐宜周对坐着,宋默的衣袍不整。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晋阳王怎么会知道,宋默的腰间微松的衣衫是她自己取梅花镖时所弄。

    他的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

    “就你们两个人在屋里?”

    “爹爹,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送公主和亲去了吗?”宋默慌忙的站起来,莫名的有一种被他撞见什么似的心慌。

    “我问你,就你们两个人在屋里么?”晋阳王压低了语气问。

    “嗯。”宋默有点手足无措。

    晋阳王向前走了几步,想什么,又完全不想话,他现在有点生气。

    他气不过最终停了步子转身出去。

    宋默愕然的看着唐宜周,却见晋阳王又进来了。

    “我现在有点生气。”晋阳王的道:“所以我得缓一缓,待会再回答你。”

    “你先让丫头们奉茶,好好的招待人家,别自己招待,你又不懂免得怠慢了。”他完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