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反洗胡营
索然无味的欣赏了一场本以为会令自己热血贲张的伏击,纪泽豁然发现,穿越到西晋莫年这个乱世,不过五天时间,他一个后世的和平爱好者,居然已对血腥杀戮熟视无睹,所谓环境造就人,应验如斯。怀着复杂的心情,他回到正厅。在次面对李良,他已没心情纠缠,只淡淡道:“怎样,你想好了没有?” 此刻李良已经恢复正常,显是有了计较,见纪泽进来询问,他立刻堆上谄笑,嘿然道:“大人可知,这群胡骑扎营之处并不在县城内,而在城北十多里的一处马场,且当下只有十名胡骑守卫。其内,可不乏上好战马、溃兵俘虏、青壮百姓和金银细软,嘿嘿,包管大人满意。” 纪泽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这当然不是他嫉胡如仇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十名胡骑还不在他眼里,他喜欢的自然是可能的收获,尤其是其中的溃兵俘虏与青壮百姓。救黎民于水火自然是个重要而光鲜的理由,但扩充队伍却也是他心底最真实的渴望。 纪泽必须承认,从激于义愤在虎啸丘伏击胡骑并拯救百姓开始,他已不知不觉走上了敌后对抗幽并联军的光荣道路,而今夜被迫设伏反击,几乎灭了一支鲜卑百人队,更令他再难回头,也将面对难以承受的关注打击。如今马匹多了,逃得快了,道也不方便窜了,他将不得不应对大道上的诸多关卡,且将是变得严格的关卡,没有足够人如何打通? 此外,几日来的遭遇,尤其所见的两处屠村惨景,令来自和平时代的纪泽产生了强烈的不安全感,甚至可是心理阴影,也令武力平平的他深刻明白,想在这个乱世存活,甚或混好,就得有实力,就得有人有枪。被他纪某人从胡骑魔爪下救出,溃兵即便日后多会散去,也可短期增强队伍战力,而家破人亡的百姓更将成为他长期的忠诚部下,条件允许下,他们自是多多益善。 似乎看出了纪泽的心思,李良接着进言道:“溃兵俘虏太滑溜,人不敢臆测。但那些百姓,本就多与胡骑有着血海深仇,大人只要诱逼他们当众斩杀些胡骑俘虏,他们便是还想返乡务农,也将再难回头,只能追随大人了,且日后管保忠诚,嘿嘿嘿” 投名状!纪泽一阵盘算,终是一咬牙,并未回避李良,他对一名近卫招示意,吩咐道:“去通令孙鹏什长,后一波胡骑尽量留下活口,以核实胡营情况。” 话之时,纪泽留意观察李良,见其眼角一跳,却未露出任何惊慌之色,心知李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且方才应未谎。心下满意,纪泽话的口吻变得温和,笑道:“起来吧,给本官胡营详情与郡兵布置” 就在纪泽仔细询问李良,将高邑相关情况基本搞清之际,村外西南方向,再一次传来马蹄声,旋即有尖叫淫笑声,叽呱狂笑声,进而是喝令喊杀声,哀嚎惨叫声,战马嘶鸣声。对此,纪泽这次连眼皮都没抬,装了一把运筹帷幄,倒让一旁的李良和近卫们颇为叹服。 毫无伤损的解决了两拨胡骑,缴获兵甲战马若干,并通过三个胡骑活口印证了李良的交代,时间已近丑时。此刻纪泽心中已有系列计划,他不敢耽搁,立即率众赶回垛场,倒还带上了三名胡骑活口。这里并无意外,己方战死者已就近安葬,大夫已经来过,给重伤员的药物和马车也已备好,甚至那些死马的鲜肉都被处理了七七八八,一切只待出发。 纪泽旋即一番布置,由马涛统管,后勤什与女勤什驱车带着五名重伤员沿路向西,如今马匹已够人一匹,燕赵之民多少都会点骑术,所选路径也无郡兵设卡或者夜巡,这一路当无问题。纪泽一路,则带上近卫、女卫与作战共六什人马,奔上西南大道,目标正是高邑鲜卑胡骑所宿营的马场。 月夜古道,众骑飞奔,蹄声如雷,冷风后掠。纪泽胯下,是一批高大神骏的纯黑良驹,这匹图布齐的坐骑,如今已被他很没品位的命名为“大黑”。凭借纪虎的骑术记忆,他倒是很快适应了飙马,甚至有些忘乎所以。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战连捷,人得志的他心中火热,豪情自生,禁不住吼出断章摘拼的“破阵子”。 领导卖弄了,跟班的自当捧哏才是。可惜,面对他纪某人的诗兴大发,整支骑队居然毫无回应。不爽的扫视左右,纪泽只见众人皆面露仰慕,却又茫然不解,意思分明就是大人好厉害,但啥呢。他不由颓然,晋时教育垄断,底层百姓难得读书,没文化真可怕呀。 “大人好句,颇具霍骠骑纵横大漠之风!好句,余音在耳,绕梁三日啊!”正郁闷间,一声颇带谄媚的赞扬传来,竟是被胁随队跟来的李良。 “哈哈,过誉了,过誉了,霍骠骑封狼居胥,纪某实难望其项背呀!哈哈哈”不想这厮能挠到自己痒处,纪某人顿时大悦,口中谦虚,可满脸嘚瑟早已出卖了他。看来,这个靠裙带上位的郡兵队率居然真有点墨水,纪泽对其不免高看一眼,那么,糖衣吃了,炮弹若能留用,便不拆了。 “霍骠骑是谁啊?”可就在这时,一个不甚和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调弱弱的嗓门却挺大。 车刚飙两百脉路堵了,澡刚抹浴液水停了,带着这种感觉,纪某人黑着脸,回瞪满脸求知的尹铜,运了半天的真气,总算按下破口大骂的冲动。还是正事要紧,他一夹马腹,前飙而去 众人一路狂奔,身着胡骑装束,又有李良做掩,没等睡眼懵懂的设卡郡兵看清,就嚣张闯过了途中的唯一一处县内关卡。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即已抵达马场一里之外。此马场本为县尉族中贩马中转所用,高邑的县令县尉虽想巴结幽并联军,却真就不敢将鲜卑胡骑请入城中祸害,便由县尉清空此处,交由胡骑驻扎。 稍缓马速,纪泽四下打量,此马场毗邻一汪湖,由一圈木栅围起,左近平坦一片,并非埋伏之所。放下心来,众人做好战斗准备,不急不慢的行往马场大门。然而,令众人气结的是,没等他们上前搭话,使出编好的理由,取出备好的道具,来上一出智计过人的诈门好戏,大门就给开了。 “恭祝大人凯旋而归!”大声恭贺中,马场大门完全打开,可见四名马场奴仆正恭立门口。他们之前,一名文士模样的汉人正堆满笑容,躬身哈腰的迎了出来,当是县尉留下给胡骑听用的马场管事。 显然,这位马场管事应是从未想过,对付一撮溃兵民,图布齐竟会败亡,故而不曾认真辨别,他就将胡装来骑当做了得胜归来的图布齐骑队。其人警惕之缺乏,架势之热情,笑容之谄媚,直骇得生性多疑的纪某人狐疑不已,愣又四下打量了好几遍呀好几遍。 “绑了!”左右确定正常,纪泽一声令下。尽管有一拳打空的别扭,可羊圈既然开了,哪有不进去的狼。数骑一拥而上,几名管事奴仆在目瞪口呆中就被捆了。同时,其余骑卒蜂拥而入。 留守营地的十余鲜卑胡骑,不愧是图布齐不愿带上发财的怂货,纪泽队伍杀到床前的时候,居然还有过半躺着犯迷糊。没费多少脚,他们便被或杀或擒,而巡驻高邑的这支鲜卑百人队,就此完全覆灭于纪泽之。当然,纪泽知道,有他今夜的一出,日后胡骑必然警惕,这样轻松的好事在赵郡估计是不会再有了。 肮脏污秽的马棚,纵然四处透风,经年的恶臭也难消减几分。十数名青壮百姓双背缚、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正蓦然无声。他们无神的眼中,有仇恨,有不甘,有懊恼,更多的却是绝望。即便外面马场中传来了阵阵马嘶,伴着呼喝惊叫,也不曾令这些人有所稍动,类似的事情这几天并不罕见,无非又多了些苦命人罢了。 “乡亲们受苦了!你等现在自由了,先松绑吃喝,休息一会吧!娘的,都被折磨成啥样了,天杀的胡人,天杀的官府,统统该死!乡亲们,求人不如求己,想保家卫己,想惩办胡狗,还要我等自己拿起刀枪啊!纪某正杀胡惩恶,扶危济困,乡亲们若谁有意,可与弟兄们一道快意恩仇,哈哈,全凭自愿,男女皆宜,怂货不要啊!哈哈”蓦的,一个爽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犹如。火把辉映下,一名身材高大,方脸剑眉的年轻军候大踏步走了进来 来人自然是纪泽,掌控马场之后,他一通命令,做了相关部署,旋即便整上自身的军候行头,以拯救者的形象,带上一干下,依次前往各个囚人之处,来释放被掳之人。 值得一提的是,以尊重苦难者的名义,以及保证马场秩序为由,纪泽要求下必须等他第一个进入每一处囚室。其真实原因,自是为了获救者在绝境中看到的第一张面容,听到的第一句抚慰,感到的第一份温暖,都必须来自他纪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