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六回 河套会战
华历五年,五月初十,巳时,晴,灵洲城(今吴忠市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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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洲城,位于河套平原中部,乃西汉王朝所建的朔方诸城之一。东汉年间汉退胡进,这里逐渐沦为胡人牧马之地。随着西晋末年匈奴势大,河套平原的中东部,包括黄河“几”字内围区域的诸多胡族,已然悉数并入匈奴汉国,成为匈奴汉国战马与胡骑的重要来源地,而灵洲城,则成为匈奴汉国河套辖境的西部中心重镇。
不过,以胡人的建设能力,这里所谓的重镇,仅是继承汉家遗产的一个十里之城,年久失修之下,其是个破败的土围子更为合适。此时,这里却是空前喧嚣,只因在灵洲城东,旷野之上,正有两支大军遥遥相对。西侧的匈奴大旗下,乱哄哄有着八九万胡骑,其间虽混有些许老少,但声势却绝对浩大,而在东侧,则是猎猎血旗下的攻匈西路军四万兵阵。
鸟瞰对阵双方,皆在按照左中右三阵布置。匈奴人是四万骑军居中,左右各两万多骑军侧翼,三阵均为便于突击的锥状,中规中矩。血旗军左中右三阵则完全相同,每阵分为前后两方,后方各为七千骑卒,前方则各为一个扁形空心矩阵,三千改骑为步的苍狼军兵在外结枪盾阵,其内则为一军之数的铳兵,更内则各有数十门随骑炮。
匈奴中军,帅旗之下,一众胡将所簇拥中的,是坐镇河套的匈奴皇子、燕王刘鸾。遥望对面的血旗军阵,他不由嗤笑出声:“都血旗军凶狡善战,原来不过如此!呵呵,放着骑兵不做,却要下马摆出扁平方阵,嫌被突破的不够快吗?本王历经大战事上百场,倒是从未见过这等别致新颖的战法,却不知是本王见识浅薄,还是那纪贼徒有虚名兼好色成性,竟让一个女流之辈统军胡来?”
“是啊,是啊,燕王殿下果然目光如炬看来血旗军此前能够横扫河套东部,靠的纯属阴谋偷袭,绝非战力多强早知如此,我等十万大军足矣灭之,似也无需花大本钱,非要联络刘虎那厮一道过来会战了要不,也别等刘虎了,我等直接开战吧,也好多分点缴获”身旁的一众胡将纷纷附和道,人人慷慨激昂,信心满满,浑不知十余日前,刘鸾的兄弟刘粲,在潞城大败前也如刘鸾一样的法。
只可惜,血旗西路军甫入河套,便遣军中的部分胡卒扮作马贼,封锁了河套与匈奴汉国间的通信联系。该举一为避免匈奴汉国过早得知逃路被断的消息,从而过早的困兽犹斗;其二为的就是,让血旗军的铳炮协同能够多上一次骤展神威的阴敌会。
当然,哪儿都有聪明人。眼见刘鸾被诸将得动心,其身畔一名儒装华服的汉人老者干咳两声,颇为不合时宜道:“殿下不可轻忽大意呀,那血旗军毕竟南征北战,闯下偌大基业,绝非鱼腩之辈。此番他们纵有战术谬误,我等也当谨慎以待,不可缺了刘虎夹攻。须知血旗骑军既能杀到这里,必有大军已然杀至汉国腹地,殿下还当控制伤亡,以便战后率军回援平阳啊。”
不过,这位老汉奸对匈奴一片忠心,其他人却未必。他此言一出,一众胡将顿时没了兴奋,甚至有人眼中泛起了异样神色,开战早点晚点倒在其次,兵援平阳就闹心了。开玩笑,敌军打到家门口是一回事,远征救主又是另一回事嘛;大家都是跟着匈奴讨生活的,锦上添花绝对可以,但若匈奴大势已去,河套部落谁会提着脑袋去雪中送炭?
便是燕王刘鸾,同样也是目光闪烁,毕竟匈汉太子是刘粲又不是他呀。终归考虑到老汉奸的身份非同一般,刘鸾还是挤出笑容道:“范公言之有理,便再等等刘虎吧。至于兵援平阳,兹事体大,且待战后审清军情,再行仔细斟酌”
同一时刻,血旗中阵,金凤旗畔,科其塔遥望对面足有自家双倍还多的匈骑,不禁叹道:“游牧部落就是公马娴熟,区区六万帐,其中还有数万青壮被抽往并州作为匈汉常备骑军,如今竟还能够凑出八万可战之骑。早知如此,我等此前就该保持突袭之势,一路速速西来,不给敌方聚兵会。”
来西路军穿越吕梁并突入河套之后,借着河套东部部落分散游牧,在突袭下不及集结的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兵轻取了足有四万帐的匈奴诸落。此后,梅倩并未立即西晋,猛打正在紧急集结的六万帐河套残部,而是对东部占领部落进行了内部梳理,解放汉奴,血腥批斗,剪除亲匈分子,征建革面军,费时十余日稳定胜果,这才留驻一万骑兵,率四万主力姗姗西来,至此与匈奴人决战一场。
金凤旗下,梅倩却是面色淡然,不以为意道:“呵呵,敌方纵有十万军马,在我大军之前,亦不过土鸡瓦狗尔!何况,我西路军从军都关一路急行,至河套东部又战事连连,纵然少有恶仗,军兵与战马也已疲敝,与其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倒不如养精蓄锐正面一战!”
科其塔点点头,却又不无遗憾道:“话虽如此,可大规模会战空间腾挪受限,难免短兵相接,伤损必重呀。只可惜,那两万革面军军心尚且难定,否则,正该拉上来作炮灰啊。”
“无妨,此战过后,想来那些革面军便再无异心了。届时便叫他们去收拾对面那些部落的族帐营地,也好令河套诸部东西分化,便于我华国后续治理。”嘴角挂上一丝冷笑,梅倩道,“其实,之所以本帅宁愿在此与十万胡骑大战一场,首要目的也是为了入主河套后的稳定。草原蛮胡嘛,畏威而不怀德,只有正面大战一场,将之彻底打痛打服了,往后才会乖乖听话”
“唳!唳!唳”正此时,天上传来一阵鹰啼,却有海东青在血旗大军上方盘旋一圈,旋即一个猛子扎下,轻轻巧巧的落在科其塔的肩头,腿上则绑着一份红色信报。科其塔打开一看,顿时变了脸色,边将信报交给梅倩,边急声道:“梅帅,探哨来报,东北方三十里,不知从哪儿冒出一支胡骑,正向这里杀来,大约三万骑,尚不知所来何人。”
连忙接过信报,梅倩脸色亦是微变,但瞬间恢复正常,她皱眉道:“如此数量的骑兵,显是要与对面胡骑东西夹攻我等,难怪对面匈军今番布阵如此磨磨蹭蹭,原来是在等待合攻。莫非,莫非是大河北岸朔方之地刘虎的铁弗部?他们来得倒快,本帅大意了,毕竟是敌后作战呀。”
所谓刘虎的铁弗部,若是换上其百年后的称呼,也即五胡十六国大夏赫连勃勃的赫连氏,只怕就更为之名了。铁弗氏源自晋武帝时期叛离大晋的匈奴右贤王刘猛,刘猛败死于大晋之后,残部辗转落入其外孙刘虎掌控,居新兴,号铁弗氏,匈奴汉国成立后,刘虎遂附庸于匈汉,数度辗转后,现正安置于朔方敕勒川。
铁弗部在匈奴诸部中本就是出了名的好战喜叛,而且,刘虎虽有匈汉宗室之姓,实乃篡权的外戚之脉,故而,其与匈汉皇室间的关系更多仅是一种若即若离的附庸羁縻,其部落驻地也在匈奴图的边沿地带。也是因此,血旗西路军杀入河套,并未急于对刘虎的铁弗氏动,亦或此番也没想对其动,孰料他们或觉唇亡齿寒,居然主动参与了这场大战,且是作为奇兵而来。
“时不我待,梅帅,敌方最多不到半个时辰就将抵达战场,还请速速决断!”科其塔却不耐烦梅倩思忖缘由,拱急声道,“末将愿率麾下军团前往拦截,勉力为此间大军争取一个时辰。”
这时,青卫骑军主将田豪直拍胸脯道:“梅帅,但若信得过我青卫军兵,直管将骑军悉数置于我青卫军的铳炮大阵之间。论移动灵活,我铳炮大阵自然不比骑军,但若固守待击,绝对可以固若金汤,哪怕敌军多面来攻!”
田豪得豪迈自信,建议却是伤了老资格们的面子里子,科其塔立马怒道:“田子,此乃生死大事,铳炮协同虽厉,尔等却莫年少轻狂!况且,原野作战,我骑军哪有放弃奔马冲击,反而躲于步卒夹缝苟存之理?纵是本将答应,这里的三万苍狼骑也不会答应!”
“呃,都是忠于国事,莫要生分。柯将军,你便带上骑二军团去吧。记住,你部还当游斗为主,尽力拖延便好,但若刘虎所部一味猛冲,亦或对面敌军出动夹击,无需短兵血拼!”没再迟疑,梅倩面露自信道,“火炮有限,青卫步军能否抗住敌骑两面夹攻,某不敢赌,但有我苍狼骑以之为托,对抗十余万乌合胡骑,本帅还是绝无心虚的。”
马蹄隆隆,烟尘大作,科其塔带着骑二军团很快东去。扫了眼远去背影,梅倩抬眼对面,刘鸾大军依旧纹丝不动,心中暗叹步阵短板,她吩咐旗牌官道:“传令全军,稳步前移,逼往敌方骑阵。还有,你亲带军兵速速前去骂阵,宣谕我华国七十万灭匈军威,并向河套杂胡高价悬赏刘鸾人头,再有别的什么辞,你等便看着办吧,总归越快刺激那干匈狗开战越好”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