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 59 章
轩钰琉璃坊。
今天刚开业,店铺门外的鞭炮声刚刚散去?,地面上都是残留的鞭炮碎屑,但?热闹一丝没减,琉璃坊里面像听书阁一样堂下满是坐席,中间临时搭了?一个台子,座位上人?头攒动,都是平乐府排得?上名号的富贵之?人?。
而除了?中间的坐堂,四周一圈柜台,后面放置着精心制作的琉璃——雕花套五色玻璃鼻烟壶、浮雕花鸟黄料水呈、宝石红料云蝠纹洗、琉璃炕屏等等,还有一墙面的各式琉璃杯,只屋顶吊着的灯笼外壁都是用?琉璃做的。
“这、这可是此?生都未见过啊。”
大堂里的人?感慨道,围着柜台看了?一圈又一圈,大堂里一时嘈杂无比。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马上就要开始了?!”主持的二走上台扯着嗓子道。
等下面的人?都坐好?,二接着道:“想必诸位都了?解过,琉璃——宝中之?宝,皇亲贵戚才用?得?上的珍品,如今,各位赏脸来此?一聚,可谓是有眼福了?。除了?一楼,我们琉璃坊二楼还有东西,只是还未开放,先拿出?来几件让各位瞧瞧,如果有兴趣的,价高者得?。”
“这竟然?还有别的?”有人?惊道。
“只大堂里的这些已经过了?不得?了?,不知郁家从哪找来的绝世瓷匠,不仅是这刚开的琉璃坊,就是对面的窑坊,里面新添的那些瓷品比之?以往多了?好?几个花样,又精又妙。”
“哈哈哈哈哈各位老兄可准备好?了?银子?昨天在对面已经花出?去?不少,如今看来也是要大出?血一番。”
“此?等货色能见上一次已是福分?,更遑论用?银子买了?。”
“有理有理。”
二也不多废话,让到一旁,由下面的两人?合力抬上来一个盖着黑布的物件,高五尺,黑布一掀,坐在大堂里的人?都齐齐惊呼一声,伸长脖子紧盯着这明晃晃的物件。
“琉璃镜,各位可得?瞧仔细了?,上面可是连你眼睛里的东西都映得?清清楚楚。”
二指挥着人?抬着镜子在台上溜了?一圈,道:“这镜子目前只此?一件,起价一千两,若
各位感兴趣就出?价,不感兴趣我们就上下一件。”
“我出?一千两。”
“我出?一千二百两!”
“一千三百两!”
第二件是金丝边的琉璃老花镜,根据打磨的不同厚度溜成了?一排,一共十个。
二:“各位大老爷们,你们是不是还在饱受着年纪一大就看东西模糊,识字不清,而且看书的时间一长,眼睛就容易红肿,更甚者迎风落泪等等此?种疑难杂症,对此?,我们琉璃坊重磅推出?琉璃老花镜,有上诉问题的都来试一试,试一次既不会吃亏也不会上当,但?可能解决你的余生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望远镜、近视镜、放大镜、工艺品等等这些。
轩钰琉璃坊旁边还有一个同时开业的店铺,里面专卖琉璃做的各项饰品,不同于这里坐着的都是男人?,另一个店铺里请的都是大户里面的当家主母和姐。
沈文宣坐在大堂的最后一排,静静地看着这里的人?竞价竟然?竞出?了?体育精神,吐沫横飞,满脸激动,还带互相拉扯的,最终每件琉璃都被?抬到了?奇高的价钱才被?卖出?。
“公子,戈知府没有来。”王沐泽悄声道,他翻了?整整三遍宾客的名单,没有来得?还有从同知和张巡检。
沈文宣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问道:“这几天账上的银子有多少?”
一想到银子王沐泽就笑得?肩膀直抖,咧嘴笑道:“十万白银。”
十万啊,这可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拿出?一半用?作西边安抚流民之?用?,另一半买下富平街和春熙路两侧空置的房产和店铺,不想卖的也不用?强逼。”沈文宣吩咐道,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起身出?了?琉璃坊。
“是诶?不对,啥?!”王沐泽脸上的笑一僵,怀疑自己听错了?,想要多问几句,但?沈文宣已经消失在眼前。
这十万就这样没了??
王沐泽顿时垮成一副苦瓜脸,瘫在椅子上像只蛆一样扭来扭去?。
刚才的快乐都是假的,只有公子的大大脚是真的。
离这里结束还有好?一会儿,王沐泽先离开琉璃坊去?了?一趟码头,身后拉着两大车货。
张顺本来正吆喝着脚夫抓紧搬东西,他最近忙得?很,进出?渝州的路只剩粤江这条水路,来往的货船比之?以往多了?一倍,一转身就看见王沐泽从马车上下来,赶忙跑过去?接待:
“哎哟大客人?,可是许久见不到你来了?。”
“你办事妥当,我放心,自然?不会常来打扰你。”王沐泽笑道,看了?一圈码头,见没什么人?注意这里,便悄声凑近张顺问道:“我家公子让我问你一句,你下的人?常跑州外,那外边可还好??”
“这我这可不是吓唬你家公子,那外边——”张顺凝重了?神色,缓缓摇了?摇头。
“吓人?得?很,路边都有尸体,先前和我下的人?一起走商的几个商队已经没了?好?几个,听都是在官道上没的,幸好?我们走的都是没什么人?知道的道,一路上才有惊无险。”
“不过公子,出?了?这样的事,我得?考虑我下的人?,最近是不能再出?去?走商了?。”
王沐泽点点头,张顺上次带回?来的货够多,可以用?个三四个月,不过——
“外面既然?危险,连你都不走商了?,那为何?这里的货船还这么多?”
“州里面各个地方?也靠这条江沟通往来,货船自然?不会绝了?,还有就是——”张顺笑了?笑,音量降低了?些:
“有些货船里面根本不是货,是人?,从州外跑进来的,我听他们商量好?的价钱,是一两银子可以带一个人?进来,而且保证不会让官府查他们的路引。”
王沐泽一顿:“那除了?平乐府其他地方?也有?”
“更多,来平乐府的价钱是最高的,其他地方?要的银子还少些。”
“那、那你们有没有在里面看到羌人?或者行?动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王沐泽不禁着急。
张顺摸不着头脑,疑惑道:“羌人??这倒没有,关羌人?什么事?不过偷偷摸摸的倒是常有,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掏得?起银子,总有几个偷偷上船的。”
王沐泽一阵无语,但?又不能跟他讲清楚,便拧着眉开始交待另一件事:“你不去?下面的州了?,但?江南应该去?的吧?我派人?跟你走一
趟江南,运送我后面这两辆货。”
这里面都是琉璃,运到江南是想在江南开琉璃坊,以此?作为据点打探消息,等江南的生意稳定了?,再把生意往北推进。
“这”张顺一阵为难,“这去?江南比出?渝州还难,我们西南五个州富裕的地方?不多,很多地方?常年闹饥荒,所以便有不少人?往江南跑,前些年圣上出?了?严令,我们这儿的人?跟江南做生意就只能挨着江南边儿上做,不能进去?。”
王沐泽:“这什么狗屁规矩?”
张顺赶紧瞅瞅周边的人?,抬作势要捂他的嘴:“这可不能随便骂,让官老爷听见了?得?抓你进去?。”
“不过,你要真想去?江南也不是没有办法,有知府开的路引就行?,那宏章书院的读书人?进京赶考就是靠知府开的路引去?的京城。”
“知府?”王沐泽想了?一会儿,道:“他给?经商的人?开过吗?”
张顺笑了?笑:“这倒没有,不仅他没有,以往的每任知府都没有。”
那你个屁!
知府衙门。
沈文宣等在知府的书房外面,身后的厮捧着礼盒,不是知府故意刁难不让沈文宣进去?,而是书房里已经吵翻了?天,没人?敢进去?通报。
“你们这是查了?个什么?!狗屁不是!”戈政卓把他们呈交的公文全摔到地上,“让你们去?拷问流民,结果查出?来是羌人?入境所致?还有的更离谱,竟然?官兵造反,残杀无辜百姓,这明显的谎话你们看不出?来?”
“十几天前我问候其他州的知府,回?信上是今年突遇大旱,各地收成不好?,而朝廷的救济款没有发?下来才导致如此?,我要不是收了?这几封信,我也得?被?你们这帮蠢货忽悠得?几晚睡不着觉!”
张冦简立在一旁,这些公文里的内容很多都是他下的甲士拷问出?来的,为此?还专门去?州外打探,要州外到底什么情况没人?比他更清楚,此?时咬牙道:
“如果真是突遇大旱,那也应该是去?年夏天的事,为何?今年开春才有这么多流民入我渝州,难道是冬天突遇大旱不成?再有,我下人?出?去?打探,看
到的可不是饿殍遍地,而是血流成河。”
从昼学?插话道:“也许是为了?争夺粮食所致,百姓饿到一定程度连易子而食都不稀奇,各地发?生一些再正常不过。”
“但?那些流民被?拷问的时候不是只有一两个这么,多数都是如此?回?答——”
“那是他们怕被?押回?原籍!”戈政卓打断他道,武夫就是武夫,一点儿脑子都不动!
张冦简咬着腮帮子,眼神恼怒:“前几年其他州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大旱这种天灾,但?都是聚集起来去?江南,何?时来过渝州?想来想去?,不过是闽州过不去?了?才不得?不改道往渝州跑!”
“你那是臆想!”
戈政卓气得?拍了?一下镇纸,不想再理会张冦简,看向下面的官员问道:“各地流民的状况如何??”
“回?大人?,情况不太好?,已经有流民开始打家劫舍了?,有甲士巡逻的城内还好?,但?周边的村子里已苦不堪言。”
戈政卓眉头紧皱着叹了?一口气,心中苦闷,二十天前他就已经向朝廷呈交了?折子,其后更是每天不断地呈报渝州的情况,但?直到今天为止,朝廷丝毫没有回?音,其他州突遇大旱也没见赈灾银下来,或许渝州朝廷也不打断管了?吧。
“吩咐下去?,今后若再有闹事的流民,直接杀无赦,不必顾及,等他们知道渝州也不是好?待的,自然?会去?别的地方?。”
张冦简闻言猛得?看向他:“你是父母官,怎么如此?轻贱百姓性命?”
“我是渝州百姓的父母官,不是其他州的,”戈政卓瞪着他,“你要怜惜其他州百姓就辞去?巡检职务,眼不见心不烦。”
张冦简没什么好?的,直接夺门而出?,门框摔得?巨响。
戈政卓指着他气得?指直发?抖,道:“不敬上官,以下欺上,这到底谁才是这里的知府?!”
“自然?您是、您是”
“张大人?,”沈文宣在张冦简要越过他时叫道,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大人?隶属兵部,何?不向兵部递折子要求增加渝州兵力,毕竟戈大人?一味施压,流民如果聚集暴动,岂不糟糕?”
“你也赞同知
府的做法?”张冦简皱眉问道。
沈文宣笑了?一声:“大人?误会了?,如果渝州能被?允许有更多的兵力,那大人?就可以招募流民做甲士,这样既能减少流民的数量,也能靠流民管制流民,岂不美哉?”
如此?也能多得?到些军饷,变相赈灾了?。
张冦简仔细想了?一息,眼前一亮,拱道:“多谢沈公子提点。”
“大人?客气了?。”
等书房的事处理完、官员也都走光之?后,沈文宣才进去?,自来熟地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坐,身后跟着的厮捧着礼盒恭敬地放在戈知府的书案上,之?后便退了?出?去?。
“今天我的琉璃坊开业,大人?不来捧场,我只能亲自来一趟沾沾大人?的官威,好?让生意更兴隆些。”
他刚完这句话戈政卓就觉得?不对了?,抬眼瞅了?他半晌,道:“你子今天吃错药了??之?前春朝节的时候见到我牛气得?不行?,这时候倒是会漂亮话了?,而且还送礼,黄鼠狼给?鸡拜年。”
沈文宣:“新店开业,我高兴。”
戈政卓“哼”了?一声,打开礼盒看了?一眼,眉头一挑:“琉璃球?大礼,怎么?你这是想通了?,想要收买我修改你的商籍?”
“没有,商人?挺好?的,”沈文宣打量了?他一眼,按上盒盖又将礼盒收了?回?来,“你要是不放心,我不送也成,告辞。”
“慢着,”戈政卓挑开他的,将盒子又收了?回?来,终于又找回?了?熟悉的感觉,“看把你给?牛气的。”
戈政卓转了?琉璃球一圈,突然?问道:“我记得?你是从荆州来的,这一路上你见到的是何?情形?”
“你不会想相信的,”沈文宣道,嘴角微微弯起,笑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大人?为官这么多年,在朝中认识的人?应该不少,何?不私下里写信问问朝中对渝州流民的态度,毕竟朝廷一直不给?回?信,一直耗着也不是办法。”
戈政卓将琉璃球拿在里没有话,心里思虑良久开口道:“近日有几位老友过生辰,我是应该问候一声。”
沈文宣点点头,道:“礼既然?大人?已经收了?
,沈某还有其他事,就不扰你处理公务了?,告辞。”
着就要从椅子上坐起身。
“慢着,那么着急干什么?”
放下里的琉璃球,戈政卓靠在椅子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问道:“这琉璃我看着不错,你应该能赚不少银子吧?”
沈文宣挑眉:“大人?是不是忘了?我还管着西边的流民呢?多少人?来着?我记得?已经超过三千了?吧?要地没地、要房子没房子、要吃的没吃的,那就是个无底洞,就这琉璃赚的银子全砸进去?连声响都没有,要不,大人?来帮帮忙?”
这臭子!
戈政卓狠狠瞪他一眼,不耐烦地挥挥:“赶紧滚滚滚!”
他要是敢插他的琉璃分?利,这子绝对敢对流民撒不管!
沈文宣笑了?一声,转过身脚步轻快地走了?。
老东西,你想在谁碗里抢食儿呢?
没有乘坐马车,沈文宣一路走了?回?去?,顺道看了?几眼罗富的蛋糕房,今天琉璃坊开业,人?都被?吸引走了?,这里比之?以往稍显冷清一些,不过罗富一点儿都没闲着,闷在厨房里一直在尝试新的菜谱,顺便教徒弟,等他这里的生意稳定了?,还得?派徒弟去?其他地方?开分?店。
沈文宣没打扰他,要了?一食盒的蛋糕就离开了?。
再过几天还得?开一家木器坊,苏式家具和广式家具畅销南北不成问题。
临近家门口,沈文宣突然?顿住,
前面拐角猥猥琐琐地站着一个人?,眼睛一直瞧着拐角里面,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放风的,不过那个方?向好?像是他家后门,
悄无声息地靠近,沈文宣抬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这人?看过来一脸震惊就要喊时,沈文宣随掐住他的脖子,摁在墙上使他半丝声音都出?不得?。
顺着这人?刚才看的方?向,沈文宣从墙后探出?头,眼睛正好?与远处的一个厮对上视线,而他上面,一个公子哥正站在上扒着墙头作画。
“爷、爷!有人?来了?!”厮着急地抓了?抓公子哥的衣裳下摆,让他赶紧下来。
林木不耐烦地往后一瞅,沈文宣正走过来,上随意捡了?一根棍子,顿时
惊得?一颤,着急下时脚下不稳,从上面摔了?个狗吃屎,疼得?“哎哟”一声,画具也散落一地。
厮拖着他的肩膀赶紧往后撤,嘴里吹了?两声口哨,有人?架着马车从另一头的街道口驶过来。
沈文宣一顿,估摸了?一下距离,在他们上马车之?前,用?力扔出?了?里的棍子,打偏了?,没打中他的后脑勺,棍尖只戳中了?他的后背。
林木尖叫一声,被?人?连推带拽地上了?马车,原地掉头逐渐驶远,后面得?福控制着厮走了?过来。
沈文宣走至他们刚才偷窥的地方?,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画。
这个位置里侧是后花园,而上面画的是焦诗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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