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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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娇启,有战事,须离家三旬,不告而别,因吾畏尔殇,尔默,尔泣,悲矣,吾望尔勿忧,望尔健、望尔悦、望尔安。

    四?十个字,焦诗寒已经反反复复看了不下几十遍,看一次酸涩涌上来一次。

    此时他?正盘腿坐在蒲团上,琉璃花房里的牡丹、山百合、山茶花开得异常浓烈,温度适宜,七伏天里也没感觉到热,从里面还能看见外面的假山流水,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焦诗寒细细地将纸条叠好收起来,嘴里咕哝道:“哪有新婚第二天丈夫就跑了的,混蛋。”

    两举起来拉伸一下腰肢,等休息得差不多?了,提笔继续抄地藏经,案几一旁已经厚厚一摞抄写,一角还摆着一尊观音像,焦诗寒瞥见供香快燃尽了,又换了三根重新供着,双合十道:

    “我在我家最好的地方供着菩萨,请求菩萨保佑我家夫君平安顺遂,我愿每日吃斋念佛,以侍神灵。”

    渝州外三百里。

    葛武成坐在帐篷内细数着时间,再有三刻炉鼎里的那根粗香就要燃断了。

    帐篷内还坐着其他?将领,但此时皆愁眉不展,帐篷里的气氛甚是沉闷。

    其中一个不解道:“将军,我们?已经在此已然三日,这就是一块荒地,四?周开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在此驻扎敌军能把我们?围得死死的,您为何执意如此?”

    “已经围上了,我观态势,除了追杀我们?至此的敌军,还有敌军援军到此,应该是从百里外的扬、昌两城来的,人数直接翻了个倍,声势震天,这是想要把我们?一举歼灭。”

    “确实如此,如今最危险的就是晚上,我们?虽然有炸/药,但若是敌军夜袭,与我们?的人混战在一起,炸/药便派不上用场,威力大大降低,我们?怕是连王牌都没有了。”

    “这也怪不了人家,要是我,碰上这么个千载难逢的好会,怎么也不能放过,谁让我们?英勇无畏的大将军难得糊涂一回呢。”林鹿道,语气阴沉带着点儿气性?。

    “林鹿!”葛离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暗暗翻过一个白眼,林鹿靠在椅背上心?里憋着气,此时局势甚是不明朗,

    从葛武成突然带兵惹怒那帮狗贼,然后?仓皇西逃开始他?就觉得不对劲儿,这要是跑路也得偷偷跑,哪有这么大张旗鼓的,现在又被困在这里,就是想要破局也不带这么蠢的!

    估计再不估计也没会了,林鹿索性?道:

    “将军您有什么打算就趁此出来吧,和您一起打到现在也不容易,好歹在那帮狗贼里头也算是有了名?头,这次葬送在这儿可惜了点儿,您要是嫌做将军做累了,就让出来,临死前也我们?这些兄弟过把当将军的瘾。”

    葛离:“你——”

    葛武成抬打断他?,道:“惹怒羌贼再逃是引开合围合水熙城的敌军,保城内百姓,如今挑这个兵家大忌的地方驻军也是为了引扬、昌两地的敌军倾巢而出,在此地将他?们?铲草除根。”

    林鹿不禁嗤笑一声:“我们?就是一群被狼群围死的羊,还想羊踹了狼不成?”

    “谁是狼谁是羊还不一定。”葛武成笑得一脸意味深长?,视线再次瞥向?炉鼎里的香,还有一刻。

    “不必等到今天晚上,你们?每人带兵镇守四?方,等听到炮声响起来的时候,就是我们?的援军到了。”

    众人一惊。

    葛武成握着腰间的刀柄站起来,脸上势在必得道:“兵是从渝州来的,等打完这一仗,夺下扬、昌两城,渝州就是我们?的后?方,到时候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众人也站了起来,脸上不由挂上了些喜意,大声道:“是!”

    林鹿不明所?以地跟着喊,走出帐篷的时候脑子都还是懵的,哪来的援军?他?怎么一点儿信都没有。

    葛离走上来揽住他?的脖子就抬给了他?一拳:“你子,什么话都敢往外突突,将军了这次打仗你要不夺个一等功,回来就抽你军鞭。”

    林鹿夹紧尾巴汗毛直立:“你得给我保证将军刚才的都是真的,不是什么鼓舞士气的空话。”

    “滚蛋!自?然都是真的。”

    “那怎么一点儿信都没有?”

    葛离笑了,悄声道:“你连你们?都不知道,那帮狗贼会知道吗?”

    箭楼之上是站岗的哨兵,炎炎夏日下额角的冷汗直落,远处如蝗虫般的羌贼步步压近,黄沙漫漫

    ,战鼓雷鸣,不明声调的呐喊声冲破人的耳膜,仿佛能血洗天地。

    羌族人普遍魁梧,身穿轻皮甲挤在战车上,拿着半身长?的大砍刀兴奋地挥舞,只从视觉上便让人不由自?主地退缩。

    这些人停在葛武成守军的三里之外,绕着这块守地围成了一个圈,从远处便能感觉到他?们?的躁动,像恨不得下一息就冲上来撕扯肥肉的野狼。

    林鹿站在守地的边缘,握刀的紧了又紧。

    这帮狗贼的人数至少是他?们?的八倍。

    忽的,巨大的轰响在东南方向?响起。

    众人猛得一颤,只隐隐瞥见羌贼里面有烟火冒黑气,还没回过神儿来,又是两声巨响,像是打开了某样事物的闸门一般,巨响声在羌贼中连串爆发。

    炮轰开始了。

    葛武成笑了一声,与自?己的下对视一眼,声如洪钟道:“整军!”

    沈文宣骑着马站在东南的方向?,身后?百里便是扬、昌两城。

    葛武成在此地驻扎三日,挑动了三日,羌贼在此地筹谋了三日,行军了三日,而沈文宣盯着两城的动向?盯了三日,亲眼看见羌贼从城里出来,进入他?们?的包围圈。

    你以为你是刀俎,其实你只是案板上的那块肥肉。

    八万兵,沈文宣带着两万守着东南,而张冦简、赵二、言起则按地形不同分摊剩下六万兵,把着另外三个方向?,还有两万六千兵留在了渝州内,临时的管制权不在渝州剩下的几个团练使?里,而由沈家掌控。

    沈文宣此处的地形平摊,没有什么遮挡物,只能动挖了一条长?约十里的壕沟,拿枪的士卒两人一组,一人架着枪卧跪在前面严阵以待,而后?一个人准备随时补上去,等前一人打完子弹或者伤亡了就由他?替补上。

    而此时在羌贼里面引起爆炸的是投石,为了轻便行军,拆成木板带过来,在此地又重新装成投石,利用杠杆原理?,一端绑着重物,一端装着四?百斤的炸/药包,待重物下落,炸/药包便被投掷了出去,射程在三百丈,若在壕沟处开始投射,射程不够,便又前行了六十丈,正中羌贼军队中心?。

    控制投石的是三个人,一人使?杠杆倾斜,一个装填

    炸/药包,一人拿着望远镜观察敌情?和调动投石的投射方向?,都是十足十的肌肉猛汉。

    其他?三个方位也是一样,四?个角度不间断地投射炸/药。

    一时整个战场火光冲天。

    沈文宣拿起望远镜看了看,只按炸/药来,羌族肯定已经知道了炸/药的配方和制作方法,战场上混乱得很,透露过一次的秘密便可能透露上百次,知道了也不奇怪,所?以先?发制人,紧对着他?们?疑似存放着炸/药包的地方或者弓箭打,打乱他?们?的节奏。

    但聚集的羌贼少有三十万人,经过短暂的混乱后?进入反击阶段是必然的,至少投石的射程还不足够,位于最前面的一批人没打着,而此次的羌族将领就在最前面。

    果不其然,反击开始了。

    沈文宣透过望远镜看到几个人站在高处打了一样的势,明显前面投石观察敌情?的人也看到了,比划了几下指让人先?把暴露在外面的炸/药包推回地洞里,紧接着便是无数箭矢从天而降,不出所?料,上面都绑着点燃的炸/药包。

    沈文宣骑着马站在原地没动,长?弓重箭的射程在二百五十米也就是七十五丈左右,射到他?这里还早得很,就是射前面的投石都不能够,但是炸/药爆炸的威力还是有的。

    有几架投石在此时发射,四?百斤的炸/药包与空中的箭矢撞在一起,只需要一丁点火星,“嘭”地一声,爆了!

    天空中火海一片,犹如神降天灾。

    沈文宣拿着望远镜望向?天空,“啧”了一声:“还挺他?妈的壮观。”

    葛武成早在几声炮响之后?便整合了所?有军队,战鼓声起,守地不留一人地发起冲锋。

    “打了这场仗,咱们?喝酒吃肉!”

    “杀!!!!!”

    “杀!!!!!”

    “杀!!!!!”

    一刀一贼,两队人马交锋,瞬间混战在一起,刀刀是血!

    羌贼退到了投石的投射死角,也就是距投石六百米以内,也由于混战,无法精准打击到羌贼,投石只能退出战场。

    撤开固定着底部车轮的绊子,三个大汉推着投石快速后?撤,临走前点燃了地洞里炸/药包的引线。

    退到一定距离后

    ?只听“轰”地一声,火焰自?洞中直充向?天,此洞周围瞬间塌陷数丈,形成天然的缓冲带,行动艰难。

    火焰持续了数息,等投石差不多?退开之后?,枪声开始了,铅弹能轻易打穿皮甲。

    大部分羌贼遇袭之后?选择回城躲避,熟不知等待他?们?的是死神的镰刀,如此密集地冲过来,就算不瞄准也能十出九中。

    前有狼后?有虎,羌族军队只能左右分散,暴露出原本被紧紧围着的羌族将领,此时他?站在战车上,嘴里不知在大声嚷着什么,但只看面色着实不怎么好,关键还是一个熟人。

    沈文宣无声地笑了,接过下属里的枪,抬枪瞄准,整个世界仿佛静了下来,他?想起那天跪在这帮狗崽子面前,无权无势无兵,每一息都站在死亡的钢丝上,错一步便万劫不复,他?那时摔下去了,丢的不仅是他?的命,还有焦诗寒的命。

    指扣下扳,铅弹脱出枪杆,轨迹在此时似乎都慢了些,但势如破竹,穿过重重人影,稳稳打进将领的膝盖,逼迫他?猝不及防地跪下来。

    杀还不能杀,也不能让他?跑了,打中膝盖使?他?失去行动力正好。

    沈文宣将抢收起来,丢回给下属,已经有不少漏之鱼穿过弹雨冲了过来,在过近的范围内用并不太方便,沈文宣抽出腰间的佩刀带头往前冲,后?面跟着拔刀的万名?士卒。

    如最后?下场的吞噬巨兽。

    壕沟里的人停止大规模射击,改为瞄准掩护。

    只靠前面的炮击和大枪,羌族军队已经损失近半,士气跌落,就如一个甜甜圈一般,被人由里由外同时侵蚀,溃不成军。

    沈文宣盯着羌族将领一路杀过去,鲜血溅出来,染红了人的眼。

    等羌族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战车上除了正在紧急止血的医护兵外没几个能打的,只见沈文宣从马上纵身跃下跨上战车,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几脚便将上面的人踹下了战车,抽出腰间的短刃垂直扎在格鲁达的副将亚格力的颈侧,只差几毫厘便能划破他?的颈动脉,现在只是划出一挑血线,从中渗出血来。

    亚格力一惊,瞳孔瞬间胀大,脸色煞白,冒冷汗之余也看清了这人的面貌

    ,安和县杀害他?家将军、王后?的弟弟格鲁达的凶!

    “好久不见,”沈文宣身影笼罩着他?,笑得异常慎人,“安和县的仇咱们?得清算清算不是。”

    不待他?什么,沈文宣便单掐着他?的脖子起来,猛得砸在战车的车头,刀尖直直刺着人眼。

    所?有羌族人都看了过来,见他?没有直接动也懂他?的意思,再看死伤的同族,三十万大军如今锐减,所?剩无几,离这里最近的扬城、昌城也有百里,而且城中没有多?少兵力了。

    打不过、逃不回、没有外援,将军也被挟持,死局,只能被迫丢下中的武器,不情?不愿地跪地投降。

    一人跪万人跪,没有人再敢多?做反抗。

    后?世史书记载,闽州与渝州交界处,十二万人完胜三十万人,死伤一比十二,极富盛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也是初次火器参与的战争,史称扬昌之战。

    赵二、言起、张冦简和葛武成的军队会师,沈文宣笑着抬捶了一下葛武成的肩膀,目光中有想念也有感慨:“兄弟,辛苦了。”

    “的什么话,”葛武成笑了一声,目光定在他?们?几人身上,突然一股酸涩传来又被他?强行压下,只道:“兄弟,在渝州干得不错。”

    赵二在他?和葛离间看了几息,忽的问道:“葛峰呢?”

    葛武成和葛离顿住,沉默已经告诉他?们?答案。

    半晌。

    “三个月前出的事。”葛离哑着嗓子开口,眼底不知不觉红了,赵二偏过头没看他?,心?绪起伏,只能抬在他?肩膀上用力地握了两下,无声地安慰。

    抓到的五万战俘被人栓着双绑在战车后?面跟着,前后?都是看守的军队,难得打一场大获全?胜的仗,虽有伤亡,但所?有将士都情?绪高涨,几乎所?有人都开始扒羌贼身上的东西作为自?己的战利品。

    沈文宣眉头一皱,其余几人知他?是何意思,张冦简骑着马回头甩空鞭炸响,待全?军看过来,脸色甚是威严,大声道:

    “原地修整一个时辰!我不管你们?这期间你们?做什么,但若是进了城你们?敢乱来,军法伺候!就是丢了性?命也怪不得军队!只能是你们?自?找的!懂了吗?!”

    “是!”

    葛武成也将同样的命令吩咐下去。

    晚间,天边只余残阳一线时,沈文宣的军队到达扬城,而葛武成的军队到了昌城,此时两座城池城门都大敞着,得知消息的羌贼已经人去城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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