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厮喊道,想着这一整天应该没有要迎接的客人啊，难道他记错了?？

    拿下门上的插销，厮打开一条细的缝刚想让人走侧门,正门可不是随便就能开的,结果一抬眼就看见自家公子那张脸,顿时唬了一大跳。

    “鬼、鬼——”厮吓得?脚发软,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反应过?来又立刻往回奔，“救、救命啊啊啊！有鬼,有鬼，有鬼啊啊啊啊啊啊啊！”

    绿袖气不?打一处来,推开厚重的朱红门骂道：“你谁是鬼呢？！你才是鬼,你全家都是鬼！”

    厮慌不?择路一头撞在总管身上，被揪住,下一息就狠狠挨了个嘴巴子。

    “你乱喊什么？若是传进前院里扰了老爷和老太太的安宁，有的是你受的！”总管骂道，声音尖细，身板却很敦实,发起怒来看着极不?好惹。

    “不?、不?是——”厮害怕地话都磕磕绊绊的，?足无措地指向?大门口，总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揪人的?顿时卸了力,脸上的表情即刻变得复杂至极，像是不敢置信，眼神中又满是哀痛和?思念，嘴唇嗫嚅几?次，不?敢高声语,恐惊眼前人。

    焦诗寒站在正门的台阶之上，同样看着他，垂眸道：“进义爷爷。”

    “你——”进义眼睛瞪大，抬狠敲了自己一下，痛的，再看眼前人的脚下，也有影子，“你还活着？”

    焦诗寒点点头，想起自他便陪在自己身边，对自己也多有照拂，他不?该如此板着脸，便笑了?笑：

    “好久不?见，义爷爷身体可还好？”

    进义可来不及回复他的问候，急走过?去拉着人上上下下地看，眼底瞬间红了?，眼角湿润：“好，好，少爷好老奴就好，少爷——少爷好老奴就好——”

    进义禁不?住以掩面哭了几?息，崩溃只在一霎那，但又立刻抹干净脸拉着人进前院：“老爷！老爷！老爷你快出来，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老爷！”

    绕过?影壁，从抄?游廊一直往里进，焦诗寒看着没有丝毫变化的国公府，再看向?前面拉着自己的已是年老之态的人，一

    时恍惚，仿佛自己还是十一二岁的孩子，爷爷爷爷地叫着，跟着这人到处闯，不?知天，不?知地。

    进义在书房外站定，敲了下门便迫不及待直接推开了?，扑面而来的酒气呛得他狠咳了几?声。

    地上倒了?不?少酒坛子，而宁家家主正坐在屏风后的茶室内，倒在案几?上不?省人事，?坠在桌外，拿着的琉璃杯摇摇欲坠。

    “老爷？老爷？”进义怎么摇他都摇都叫不醒，不?禁叹了一口气。

    焦诗寒抿紧唇，站在案几?边看向?上面堆着的画，层层叠叠至少有几?十张，除去被父亲的?压着看不?清的，剩下的很明显画的是他。

    进义吩咐人进来迅速将书房打扫干净，开窗通风，丫鬟抱着几?个垫子进来重新放在他们脚边，眼神若有若无地瞄着酷似少爷的人，在被总管发现前收回自己的视线，躬身跟着其他人一起退了?出去，等拐过?廊角周身都没有人了，迅速提步跑去后院。

    “你别怪你父亲这样，”进义拉着他坐下，宝贝似地握着阿焦的?怎么看都看不?够，“老爷回来之后夫人——不?对，她不配我叫她夫人，应该叫毒妇！这个毒妇骗老爷你突发恶疾去了?，家里哪都挂着白绫，连你的尸首都已经封进了?棺材里，可这怎么可能呢？我出门去接老爷前你还好好的，怎么过?了?几?天人就突然没了?呢？”

    “你父亲不?信，我也不?信，结果撬开棺材一看，里面果然没有你，你不?知道你父亲那个时候有多庆幸，大悲大喜也不?过?如此。再追问那个毒妇时她还是不实话，拷打你院里的那帮臭奴才才知道你被人牙子给发卖了?，你你在她膝下十几?年，她怎么能如此狠心？”

    进义咬牙狠锤自己的大腿，眼底发红的样子可见当时有多难受：“寻着线索找啊找啊，到处抓人牙子，可是偷偷找遍了?周围十几?个城都找不到你，那帮与她为伍的奴才也不?知道你到底被人牙子卖去哪了！你父亲当时愁得一夜白发，连想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他娘恨他，焦诗寒知道，瞥向昏睡不醒的父亲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

    “直到一个月之后，

    她才将你送去了南边。南边，跟宁家半点儿关系都没有的南边——”进义着着眼里豆大的泪珠就落了下来，滴在焦诗寒的?上，凉凉的，滴得他心慌。

    焦诗寒闪了几?下眼睛，闪去里面的热气，抽掏出怀里的帕子倾身帮他擦了擦。

    “你——你——你有没有受苦啊？你从破块儿皮我都疼得慌，你——”进义弯下腰泣不?成声，若不是焦诗寒外表看上去还好些，他非当场撅过?去不可。

    “欸。”宁维梁拧着眉从案几?上爬起来，似乎被吵到了，撇开一头乱发，胡子拉碴的，浑身透着酒气，但虽是武将，却不是武将匡正的长相，即使不?修边幅也能看出年轻时的俊逸。

    焦诗寒顿时紧张地坐直身体，父亲在他八岁时就前去北境守关，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他已经快忘记他的长相了，此时再见依稀还能想起来一些东西。

    “老爷，”进义拉过?他的?和?阿焦的?碰在一起，“老爷，少爷还活着，老爷？”

    焦诗寒有些不?自在，收回自己的?两只交握着，他模模糊糊记得这人给他扎过一只风筝。

    “谁？告诉他我不?见。”宁维梁头痛欲裂地道，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一伸将酒瓶拿过来还要再喝。

    下意识地，焦诗寒夺过他?里的琉璃杯，在他发怒之前声地叫道：“父亲。”

    哪哪都透着别扭，焦诗寒看了?一眼混乱的案几?，将琉璃杯放在了自己的身侧，眼一偏看到他明显用夹板固定着的左腿还有一旁的拄拐，心里有丝丝疼。

    宁维梁就要喷出来的满腔兵痞子话顿住，清醒了?些，睁眼看到焦诗寒愣了半晌，然后低头看向?案几?上的画，不?甚确定地拿起来与本人比了?比，一样。

    “梦？”宁维梁疑道，?指不?利索地将案几?上的画都收起来，“梦也好，梦也好，你跟嘉清长得像——”

    进义看不?得他如此颓废的样子，心一狠，打湿帕子糊在他脸上用力擦了几?把：“老爷，您仔细看看，不?是梦，是少爷。”

    宁维梁：“我知道，是清儿，不?是少爷，是清儿”

    等宁维梁真正清醒过?来已

    经是半个时辰之后，期间他爹还跑去茅厕狠吐了?几?回，焦诗寒坐在原位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时间已然不早了，心中不禁有些着急。

    沈府。

    沈文宣脸色阴沉地坐在厅堂之上，他申时就回来了，但没有看到焦诗寒。

    “找到了吗？”他问道，声音透着一股冷透骨髓的阴寒。

    王沐泽站在下面汗毛直立，硬着头皮摇了?摇头，完全不敢和他对上视线：

    “大街巷都已经转遍了?，包括大大的店铺里面，没——”

    “找到了！找到了！”管事飞奔过?来，气喘吁吁道，“西城乐泉街宁府门口有我们沈家的马车。”

    宁府？！

    沈文宣瞥向王沐泽，眼神像食肉的野狼：“你不?是阿焦只是出去透透气吗？”

    王沐泽立刻跪下身，咽下一口唾沫不?敢辩驳一句，但身上冷汗直冒。

    他是真不?知道，不?过?他也有错，他当时怎么脑子抽了没让护卫跟着呢？！不?用沈文宣动，他都想自己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沈文宣懒得看他一眼，起身快步走出厅堂：“备车！”

    管事忙去准备，王沐泽也想跟着去，但看到凉飕飕盯着他的老爹又回身跪好了。

    赵大夫：“你就等着他回来怎么收拾你吧。”

    王沐泽：完聊。

    宁维梁重新换了一套衣服，头发和胡子也都简单打理了?一遍，时隔八年再见到自己的双儿竟是那般邋遢的模样，当爹的难免有些难为情。

    “你告诉爹，有什么委屈跟爹，爹替你做主，你娘将你送去哪了？你又是怎么回来的？”宁维梁仔细看了?看焦诗寒，衣服首饰他不?精通，只觉得不?是下乘东西，身上看起来也没受什么伤，但不?代表没受过苦，世间能让一个双儿受苦的方法太多了?。

    “我去了南境。”焦诗寒回道。

    宁维梁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瞥到他?掌内侧，那有一道不?是很明显的淡淡红痕，但他久经沙场，受过?的伤就像喝水一样平常，很容易便能看出那原先是道刀伤，拧着眉拿过他的?在那道疤上抚了?抚。

    他知道清儿被送去了南边，可没想到这么南，又愧疚又心疼：“爹对

    不?起你。”

    再加上南边的战事——

    焦诗寒摇了?摇头，父亲的?是暖的，焦诗寒的?指动了动，虽然有些拘谨，但没有收回来。

    进义：“老爷，少爷身体不?好，先从宫里请个御医过来帮少爷看看吧，我去吩咐厨房做少爷喜欢吃的。”

    “不?用了，”焦诗寒阻止道，脸上的笑有些腼腆，“我等会儿还要回家，我夫君还在等着我。”

    夫君？

    宁维梁愣了好一会儿，进义也被惊得重新坐回蒲团上。

    “清儿成亲了？夫君是什么人？”宁维梁问道，心都揪起来了。

    焦诗寒点点头，脸上的笑容甜蜜了?些：“他姓沈名文宣，是名商人，对我很好。”

    他喜欢他。

    宁维梁见他嘴角的笑只觉得刺眼，心绪如断崖般直直落不见底，他宁家是何等身份，清儿又是嫡子，就是许给皇亲国戚做正室夫郎都不为过，本该无忧无虑地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如今却许给了?最下等的商人。

    室内静了?一会儿。

    “他可是清儿的恩人？”宁维梁问道，心里发堵。

    焦诗寒“嗯”了?一声：“他救了?我，还愿意娶我，父亲，清儿这次来是想求父亲一件事，我夫君新搬来京城，很多事还不?懂，我想请父亲能帮帮他。”

    “帮他可以，他既是你的恩人，这份恩情当然要还，只要他答应我一件事，”宁维梁盯着焦诗寒道，“他必须和你和?离，还他恩情不?是拿你还的。”

    作者有话要：我明天肯定写多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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