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 95 章
从封城到?解禁一共花了十日,杀的、抓的比那天晚上的人还要?多,菜市街口?的午场血流成河,尸体?全部丢弃到?乱葬岗,不准立碑埋葬,任由野狗啃食,一时尸臭味儿呛鼻冲天。
崇信帝带着?众亲族班师回朝,明黄的队伍长长一列,周身又有肃穆的军队护着?,威严慑人,百姓被官兵推攘到?街边规规矩矩地跪下迎接圣上,缩着?胳膊低着?头,眼睛只敢看一点儿过路的马车轮子,像是被审讯的犯人。
冷寂而阴灰,整座不复往日荣光。
沈文宣站在?一侧的茶楼内透过二楼的窗子看向最前面的几辆高大的马车,被车帘挡得严严实实,不知里面情形如何。
焦诗寒偷偷打开一条帘缝,纤白的玉指一瞬间吸引了沈文宣的注意,跟着?马车快速掠过几个窗子,只为?在?几个窗棂间短暂地看到?他。
焦诗寒左右瞅了一圈,在?要?经过茶楼时抬眸终于看见了二楼熟悉的身影,嘴角弯起,眼神温润一笑?,纤弱又可爱,两只?伸出窗外,学着?他教过的样子比了一个圆圆胖胖的心。
沈文宣不自觉笑?了,身上的凌厉都软了菱角,弯腰趴在?窗台上盯着?那辆马车尾巴逐渐走远。
“很?快我就?会来见你。”直到?再也看不见马车影子,他轻声了一句,?指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回身离开了茶楼。
王沐泽跟在?他后面,暗处还有伪装成百姓的护卫,这段时间特殊,在?三日后张冦简和葛武成来到?京城之前还是心为?妙。
太后嘴角调笑?着?瞅着?自己的孙子,忽然开口?道:“你就?这么喜欢他?他那个皇帝父亲可害得我们这一脉很?惨,若不是因为?这个狗东西,你母亲也不会——”
她想起那件往事突然消了音,脸上的笑?意也逐渐隐了下来,嘉清是她心中永远的伤疤,没人比她更?希望皇帝惨死,子子孙孙被厄运缠身永无宁日。
她这么恨也没对皇帝动?是因为?他,焦诗寒知道,就?因为?知道,所以每次看她落寞都不会无动于衷,抬?握紧她的?捏了捏她的?心,在?太后
看过来时弯起嘴角笑?了一下:
“阿宣这个人一开始要?把我当弟弟,结果兜兜转转到?了最后,我还真是他的弟弟,那个时候他刚被母亲抛弃,没有钱也没有地,自己活着?都很?辛苦,却?还是带我看了大夫,付了药钱,然后领着?我回了家,他很?好,太——”
欲出的称呼在?舌尖转了几圈,他还是改了口?道:“祖母,他真的很?好,是我这辈子花光了所有运气?才遇见的人,还请祖母不要?将皇帝的龌龊牵扯到?他身上,对他而言,皇帝也不像一个父亲。”
太后对他改口?心生?欢喜,笑?着?捏住他的脸颊亲昵地揉了揉:“我的心肝啊,我知道了,你最后竟是为?了他才肯叫我一声祖母,这么我还得感?谢他一次。”
焦诗寒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
“不过,”太后收回自己的?,眼中精光不减,“他要?接走你还得我同意才行,如今他身边明查暗探不断,若让人发现你俩在?一起,那还不得炸了锅?他若真有本事就?过了我这关,我倒是想看看这从西南一直闯到?京城的人能干出些什么来。”
崇信帝进宫后屁股都没坐热就?换好了龙袍端坐在?龙椅上,这朝堂大殿之前还是腥风血雨,如今虽收拾干净,但隐隐地还留着?原来的血气?。
众官朝拜,稀稀落落地站得不齐整,还有好几个是带伤上朝的,崇信帝看着?刺眼。
进忠前走一步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要?事奏禀,”出列的是大理寺卿,将?里的本子交给太监后躬身道,“叛将迟蓟已经伏诛,乃四皇子在?背后密谋策划,有四皇子亲笔书信在?此,其上有四皇子印。”
“你胡!”李弼一步踏出朝列,虽早已被父皇提点过,但被人当众污蔑还是义愤填膺,?指着?大理寺卿咬牙道:
“迟蓟他什么你都信,他是不是还西南的事也是我做的?哈,笑?话,我李弼行得端坐得正,别我做这些一点儿好处也没有,若真是我做的,为?何不将证据销毁?等着?你们来挖?”
他斜眼瞅向李栀,阴阳怪气?道:“怕是有人早早就?捏造好了各种
证据,就?等着?来咬我一口?。”
李栀不屑地笑?了一声:“老四你此言差矣,谁对你没好处,搞乱西南从而嫁祸皇后以及我对你没好处?私通迟蓟造反妄图杀父杀兄对你没好处?怕是最大的好处就?是父皇底下的皇位吧。”
李弼:“你放屁!我对父皇忠心耿耿,别无二心,不像你之前拼死拼活都要?娶宁家女,如今又拉拢傅家,勾结外臣之心你早就?有苗头,这些你做的可能性最大!”
“我勾结外臣?”李栀嗤笑?一声,“正常婚丧嫁娶罢了,真是什么人看什么事儿,老四,你不勾结外臣,那迟蓟是怎么有你的亲笔信以及私印的?”
李弼瞬间卡壳,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父皇,额角汗直流,他是曾给迟蓟写过信想要?拉拢他,但他绝没有要?求迟蓟做这些事。
“皇上,”大理寺卿插缝道,“不仅是迟蓟,就?连之前私自扣下西南奏折的吏部尚书也已伏法,交待是四皇子所为?,证词与迟蓟的别无二致。”
李弼懵了,吏部尚书是他这边的人,他没有让他做的事他承认做什么,脑中一闪而过什么,立刻转头看向一旁淡定自如的李栀,紧接着?背后发毛。
他本以为?是李栀使诈诬陷吏部尚书好断他左膀右臂,如今看来吏部那老头竟不是他这边的人。
“父皇,”李弼跪地眼神急切,“父皇,你要?相信儿臣啊父皇,儿臣真没有这些心思,若是真有儿臣儿臣定遭天打五雷轰顶!”
“皇上,”赫丞相出列,“迟蓟造反闹得整个朝堂与皇族颜面尽失,京城中百姓皆人心惶惶,惶恐圣心不在?,大庆气?亡,皇上,处理这件事不仅是给死去的朝臣、亡命的皇室血脉看的,也是给天下、给蠢蠢欲动的匈奴看的,乃挽回民心、重?塑朝纲的一件大事,切不可以私情计较,到?头来得不偿失。”
李弼:“赫老头你什么意思?!父皇,朝中人都知道,他跟二哥是一伙的,全都巴不得我死,父皇你莫听信他谗言——”
“放肆!”崇信帝骂道,“你这孽障怎可辱骂老臣,他是国之重?器,你又算什么东西!”
李弼立刻熄了火,眼巴巴地看着?他:“我我、儿臣
只是一时情急,不是有意为?之,只是、只是我、我是给迟蓟写过信,为?表诚意还印的是我的私章,但那信的内容只是慰问一下而已,他远在?边境,与家人分离,多有辛苦”
崇信帝无奈闭眼,这个傻子,这些只能让人更?加怀疑罢了。
“哦对对,”李弼一拍自己脑袋,急道,“找到?他家人不就?好了,只要?找到?他夫郎和儿子,他们应该知道些什么,到?时儿臣的冤屈就?会洗清,谁忠谁奸也能辩个清楚。”
太迟了,他只能现在?做决定,崇信帝无奈叹一口?气?,这些个证据砸下来,朝堂中应多信老四就?是罪魁祸首,他想起除夕夜那晚老四的所作所为?心中也有所动摇,但怎么也是他儿子,他本就?子嗣稀薄,怎能再少一个。
“来人,传朕旨意,”崇信帝颓靠在?龙椅上拧眉道,一瞬间他好像老了十岁,“将四皇子永禁宗人府,无论是谁都不得探望,汐妃这些年悉心服侍朕,朕念她几分情义,就?送去皇陵守陵吧。”
“迟蓟、吏部尚书以下乱上,企图谋反,判以绞刑,明日午后在?午场行刑,以儆效尤。”
“皇上圣明!”赫丞相带头跪了下去,后面的百官跟着?跪:“皇上圣明!”
“父、父皇,不,父皇——”李弼膝行几步爬到?台阶上还想些什么,但两侧禁卫一人架着?他一边毫不留情地拖走。
“父皇!儿臣冤枉啊父皇!父皇!”
李栀忍不住笑?了一声,碰到?皇上混浊的视线汗毛一竖,立刻控制好表情,装得既低沉又严肃,一副为?弟弟不懂事而痛心疾首的好兄长模样。
崇信帝收回自己的视线,意义不明地苦笑?一声,这皇位从来都是堆砌尸山血海才能得到?的,无论这尸骨是无辜之人的,还是血脉兄弟的。
“王炎、李健玩忽职守,致朕陷于危险之中,免去其职务,下狱十年,但念在?王炎已经身死,朕准许收回先前赏赐即可。赵二、言起,你们这次护驾有功,而且都是能力超绝的壮士,但九门提督的位置只有一个,暂且先封你们为?封郎将,分管东西二宫,日后更?胜一筹者升九门提督。”
赵二、言起偏
头对视一眼,收回视线道:“是,谢皇上。”
这皇帝知道他们二人要?好,却?要?这么干,无非想让他们兄弟相残,只留其一,真毒,但两人都不可能顺着?他的心意真互相作对,到?底他们真正效忠的从来都不是这把龙椅上的人。
赫丞相前走一步刚要?开口?便被崇信帝打断了。
“朕知道你想什么,”崇信帝从龙椅上站起身,一边被人扶着?回后殿一边道,“朝中空缺良多,各位大臣身兼数职都有些吃不消,便将二月的会试提前吧,具体?事项交给礼部,退朝。”
进忠:“退朝!”
“臣告退。”赫丞相躬身恭送,眼睛却?抬起来看向崇信帝缓慢苍老的背影,极黑极沉,褪去忠心那层皮,凉薄得很?。
这只是开始,他想着?,倒下第一个皇子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沈文宣看完铺子照常回府,兢兢业业扮好自己的商人角色,王沐泽刚得到?消息,凑到?他耳边声道:“公子,惟修那边派人来了信今晚会有人去狱中看望迟蓟,那人已经将狱中打点好了,只知来头不,但不知道是何人。”
沈文宣点了下头,抬步走上台阶,正想着?晚上过去蹲点,旁边突然蹿过来一个乞丐紧抓住他的袖子:
“文宣,文宣,你还记得娘吗?我是你娘,文宣”
沈文宣拧眉,一把甩开她,沈府自十天前就?在?门前搭了粥棚,此时正午,有不少衣衫褴褛的乞丐在?那等着?,周遭护卫竟把她漏了进来。
沈明莲站稳,局促地理了一下自己脏乱的衣服还有乱成一团的头发,她从越府中逃出来,又在?城外躲了许久,今日才能入城门,好在?她儿子是个乐善好施的。
“文宣,娘错了,”她还想抓沈文宣的?,但被反应过来的护卫拦住,只能隔空道,“文宣,当初娘真是逼不得已,娘从来都没有自由身,被人买了便买了,做不得主?,娘当初是想带你一起走的,可——”
“赶走。”沈文宣拧眉道,懒得听她在?这儿卖可怜,这周遭可是有皇帝的探子,这女人一头撞过来自寻死路也就?罢了,就?怕扯着?他一起翻船。
转身快步走进沈府,护卫堵
住沈明莲那张嘴一边骂着?不懂规矩的丑乞丐一边动?打,王沐泽在?旁边看着?,直到?作秀作得差不多了才派人将她扔到?巷子里自生?自灭。
反正对沈府来她就?是个疯子、乞丐,跟沈府没有关系。
沈明莲浑身是伤躺在?脏臭的巷子里深一次浅一次呼吸,她嘴里还塞着?抹布,连开口?话都做不了。
沈文宣,真狠,她心中狠极。
募地,巷尽头走来一个人,身姿矫健,走路都没声音,却?停在?了沈明莲身前,沈明莲看不清来人是谁,忍痛抬高?臂想要?求救,下一秒却?瞪大了眼,颈间鲜血汩汩外流,不一会儿,人就?没了气?息,只剩一双空洞的眼。
来人确定人已经死了之后快步离开了,一不留神便没了踪影,他身后偷偷跟着?的人再来查看,探过沈明莲的气?息后转身回沈府禀告。
是皇帝下的?,沈文宣想着?,对他没有坏处,按皇帝对子嗣的看重?程度,四皇子废了,他迟早会把主?意打到?他这边,让他也成为?送新帝上位的一具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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