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时钟指向六点十分,舒馥揉着眼睛下楼,钟落袖已经准备好早饭,往餐桌上端。
“醒醒了。”钟落袖瞧瞧丫头,今天舒馥要去片场试镜。
舒馥摇摇晃晃站在厨房水槽边,从龙头里直接了一杯纯净水,拿在手上,也不喝,到底是起得太早了。
崭新的炉灶上,法式铸铁锅,咕嘟咕嘟,滚沸着两枚水煮蛋。
钟落袖走来,关了火,捞出很烫的鸡蛋,在凉水下冲。
舒馥与她并肩站着,“嗯……”了一声,算作答应,歪歪斜斜,头顶上无声翘着好几撮毛。
钟落袖莞尔一下,将一枚鸡蛋递给她,“喏。”
“谢谢……”手心里好暖,像握着温泉里捞出的鹅卵石,舒馥舒坦了一下,困到做不出表情,开始剥蛋壳。
……蛋壳好难剥。
怎么剥都剥不好,蛋白总是紧粘蛋壳里的那一层膜,一剥,破了,一剥,碎了。
舒馥越剥越清醒,越剥火气越大。
钟落袖站她边上,突然袭击,轻轻浅浅:“鸡蛋也不会剥呀。”
舒馥扭过身,不给她瞧被弄得丑丑的鸡蛋,辩解:“不是不会!……早上都是妈妈给我剥的,我好久没、没……我手生了。”
哦,就是不会呗。
真是妈妈的宝贝,这孩子,家里都宠成什么样了。
钟落袖放另一枚鸡蛋在厨房台面上,轻轻嗑了一圈,紧接着,用手心压着蛋身中部滚了滚,两手一剥,壳分两半,一只光洁完美的水煮蛋,横空出世。
舒馥:“哦!……”
震撼教育。
钟落袖将这枚好的给她,“吃吧。”
舒馥满心欢喜,:“那这个我扔了。”
钟落袖拿过舒馥剥的,指尖似是而非,擦过舒馥的虎口,两个人都感觉到了。
“浪费。这个姐姐吃。”钟落袖转身,回去餐桌。
舒馥跟着她,一口,一口,咬着水煮蛋……
唔,姐姐真好……
二十分钟后,王牌经纪人李姿蝉,准时出现。
李姿蝉目瞪口呆,站在玄关,啊啊啊,这孩子怎么不上天呢!
“——吃,你还吃,马上堵车了,还走不走啦!”
舒馥坐在餐桌前,捧个碟子,上面一只油亮美味的欧包,“姿蝉姐姐你吃吗?”
李姿蝉:“——我不!”
钟落袖:“先去吧,一会儿回来吃。”
舒馥哒哒哒跑上楼,换衣服。
李姿蝉看看手表,钟落袖道:“急什么,不是好七点出发?”
李姿蝉干脆换了鞋,走进来,大挎包放沙发上,人也坐下,过了会儿才道:“……我一见这个东西,心火烧,一肚子火气,唉!”
她一幅患得患失的样子,钟落袖轻笑,“那还不是你自己惦记。”
李姿蝉掸了掸西装裙裙角:“……她可不能搞特殊待遇,我带新人一向一视同仁。”
钟落袖的这位经纪人,还是很公正的,有口皆碑。管你家贫家富,脾气好,脾气坏,有没有金主爸爸,她管理起来都不客气。
这一招对李姿蝉来,很管用,因为红靠捧,大红靠命,强捧飞灰湮灭,没有谁惯着谁,就能出成绩的。圈里的竞争如同饿狼撕肉,没有成绩,那还混什么混呀,不行解约呗。
舒馥正好从楼梯下来,李姿蝉听见她咚咚咚的脚步,下意识蹙了蹙眉头,钟落袖家就从没这么吵过!
舒馥认真地问:“姿蝉姐姐,等下到了片场,我怎么介绍你呀?”
舒馥可是有经纪人的,她的经纪人也没有背靠什么公司,所以,目前可以认定为——标准的独立艺人。
李姿蝉,唔,抽成对吧,中介对吧。嗯,身份界定很重要。
李姿蝉仰沙发上,背对楼梯口,幸好是坐着,不然还能跳起来,“……介绍?我要你介绍什么东西?——是我介绍你,不是你介绍我!!”
舒馥:“好吧。”
“……好……还好吧?——好个屁呀!——好什么好!”关于舒馥“自己坚持自己已经有了经纪人”这个梗,李姿蝉是过不去了,一想到就火冒三丈,觉得现在的孩子太随便,太拿前程不当一回事。
李姿蝉甩头,真是想好好教育两句,也不管堵不堵车,迟不迟到。
一回眼儿,怔了。
舒馥上身穿一件阿玛尼Armani的超长款西装,下身同款暗条纹西裤,青涩中透着成熟,成熟中掩不住的纯情。
淡妆,是唇间一点。
粉粉的草莓水果唇釉,亮且水润,有渐变的效果,诱人采摘。
因为身段苗条,曲线玲珑,她的西装风格产生了一种略松垮的视觉效果,显出年轻人特有的慵懒纤弱,有点装大人的感觉,但亦让人感叹,每一个宝贝女孩终归要有长大的一天,真愿时光走得慢一点~
李姿蝉几乎落下老母亲的泪水,不开玩笑,眼圈真的热了一下。
“你穿……这样……”李姿蝉问,这应该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种确定。东西收敛了,露出正儿八经的喜人面目,李姿蝉和做梦一样。
“就这样啊……”舒馥将手放进西装口袋里,手腕纤长娇美。平时也就这样穿啊,有什么问题,只是今天不背包包了,因为要吃李姿蝉的,喝李姿蝉的,还有李姿蝉姐姐当司机,问我,反正我一分钱没有。
她堪堪一揣兜,可以凹了一个非常经典的平面时装造型。
李姿蝉要瞎,内心的“空气手”捂住眼睛,实则更加目不转睛。
我滴个御姐,我滴个祖宗,你行行好吧,别撩了!!
她心花怒放弹起身,挑挑眉,对钟落袖传了一个骄傲的眼神,意思是——好了,我气彻底消了、绝对顺了,真的没脾气。这就出发,带朋友去片场,给我长长脸去,啊哈哈哈。
李姿蝉表面平静,实际是大笑而出。穿鞋,腿都比平时抬得高。
——孩儿嘛,正式场合还是紧张的,还是会发怵的,没关系,资婵姐姐罩着你。
全然忘了,是她自己给舒馥找了这么一个变态杀人狂的角色。
两人和平友爱地出门。
钟落袖这次倒是没有去车道上送,只是嘱咐李姿蝉开车心,也没对舒馥出什么。
李姿蝉的大奔SUV消失不见。
钟落袖静静站在落地窗后面,手指搭在心口上,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孩子可真会撩拨人,非要跌宕起伏的才好。
李姿蝉办事,钟落袖放心,虽然对新人们严苛,但超级护短,不会让自家孩子在别人手里吃亏。
钟落袖抿一抿唇,泡了杯拿铁,走去书房,静心,翻开下半年新安排上的几部剧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钟落袖心神不宁的。
她忽然有种冲动,想要直接联系一下徐导。
徐导叫徐延,是连续剧这块儿的大导演、名导演,以拍都市刑侦片著称,是个警匪专业户。
这次海外版MV的摄制地点,不再另建,是他新戏的片场,开工一起拍摄。徐导身边的工作人员,包括摄像、场记、统筹、道具、服装……都是圈内顶尖的职业人,用的演员自然咖位也高。
希望馥能在前辈们的面前好好表现,不要怯场……
她由衷的这样期望着。
她没对舒馥鼓励的话,因为不想给舒馥压力。
谁都有第一次,馥一定可以的。
不需要任何理由,她只是这样坚定的相信着。
中午不到,车道上响起泊车的声音。
钟落袖第一时间站起身,从书房走出来。
前门“咣”的一下,像是被踢开的。
李姿蝉和舒馥一前一后,吵吵嚷嚷,脸一个比一个挂得长。
钟落袖可真的纳闷了,早上出去的时候,气氛简直亲亲爱爱,到达了世界和平的巅峰,这是怎么了?
是吵吵嚷嚷,主要是李姿蝉一个人在那儿又喊又叫。
舒馥委屈兮兮望了钟落袖一眼,貌似也很气愤,胸脯起起伏伏,但什么都没,睫毛垂着,咯噔咯噔上楼去了。
李姿蝉气血翻滚,一张俏脸怒气冲天,通红的,往上面喊:“——你还有气?!你还不服!!”
河东狮吼,钟落袖几乎插不上话。
只等李姿蝉自己转过脸,眼冒血丝,向钟落袖告发,“——落落,我要死了。这孩子,没有带资进组的命,哪里搞来一身带资进组的脾气!!——她!她还妄想修改剧本!!”
李姿蝉还不解气,又对着楼上嚷,“你一个变态杀人狂,你还想改剧本?!徐延身边都是御用编剧,你改?你改什么改!——还对导演,我觉得剧本不合逻辑,我一个变态杀人狂,我看见那个女警察,我为什么要救她,我跑还来不及呢!然后坐导演旁边,拿一只笔,试图帮忙画分镜,我你怎么这么闲呢?!——”
钟落袖:“姿……”
李姿蝉还没完,唾沫干了,咽一口口水,“落落,我真的遭不住。舒馥今天试镜,NG了二十多次,二十多次!!问她怎么回事,她对那个女警察没感觉!啊,看不出来,你还是激情型选手!你这是演戏呢,还是找对象啊!!——”
李姿蝉身心疲惫,这真是自己带过最差的一届,脸没地方搁。
越想越丢人,“你是怎么考上中戏的!??——”
“咣——”的一声。
二楼扔出一个大抱枕,咕噜噜沿着楼梯滚下来。
李姿蝉愣了愣,叉腰又骂,“——啊,你还敢砸东西?!!”
钟落袖赶紧拉住。
李姿蝉确实非常疲惫,心累的那种,欲接过钟落袖手上的果汁杯,声音有些沙哑,“谢谢……”
钟落袖让开手,“这是给馥喝的。”
李姿蝉扑了个空:我特么真的无话可。
钟落袖拍拍她的肩膀,“不行就算了。”
李姿蝉缓缓坐下,稳定了一下情绪,很快地道:“徐延就用她了。”
钟落袖:“啊?”
李姿蝉两眼发直:“徐导,让舒馥演。——呜呜呜,落落,我觉得我好没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