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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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馥拍了一场沐浴的戏, 居然有点发热。

    她嘴里含体温计, 倚坐在庭院到处支起的便携休息位上, 裹着浴巾望天。

    李姿蝉百思不得其解, 手撑在椅子的软背上,问她, “你怎么就能生病了呢?你和钟落袖对洗澡的戏, 还能把你泡病了?她走戏基本一遍过,才几分钟?你身子骨是不是太弱了?!”

    舒馥不是身子骨娇弱,是内心娇弱, 分明就是被视后大大撩病的,口无凭, 没处申冤, 只能无声哭泣。

    李姿蝉看手机,三分钟到,她从舒馥口中有点残忍地,快速拔.出温度计,瞧了瞧水银刻度, “哦呦, 丫头片子,你还真的发烧了?!”

    舒馥听了,当时就虚弱的不行, 遭受击,“我多少度了?……”

    李姿蝉出真相:“36.8,正常体温, 死不了。”

    舒馥无力地唤:“四舍五入,是三十八度!”

    李姿蝉:“是三十七度。”

    钟落袖走完她自己的几场分镜,直接来看舒馥,“馥,你怎么样?真的发烧了?”

    李姿蝉还没开口,舒馥将浴巾搂在胸口,摇头发嗲道,“嗯……三十八度八。”

    钟落袖探手,感受了一下,包庇道,“馥好烫,可能有三十九度。”

    不,她五十度,要糊了!

    李姿蝉举起体温计,高举科学的大旗,“丫头片子,你可别想偷懒回酒店!你妈吃你这套,我可不吃!给我滚起来,换衣服去!”

    舒馥被李姿蝉拎着走,凄凉凉回眸,“……姐姐!”

    钟落袖可心疼了,就不该让馥到片场来受苦,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远远回应:“——馥!”

    李姿蝉背后一紧,仿佛恶霸掳走了别人家辛辛苦苦养大的黄花闺女,罪恶感十足。

    李姿蝉给舒馥丢进化妆棚,在门口守着,很怕钟落袖带着家丁来抢人似的。

    不消片刻,舒馥换好下一场的戏装走出来。李姿蝉一看,好喜欢,眉开眼笑,又把舒馥往拍摄点拎。

    别人家的女儿,我李天霸是绝对不会还回去了!

    下一场戏在钟粹宫,这是宫廷里一个超级容易惹是生非的地方。

    毕竟皇后娘娘下面的一把手贵妃,住在这里。

    春去秋来,又到了皇室围猎的好日子。

    围猎其间,不但众多皇子能一展风姿,深宫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公主们,也可以去郊外猎场游玩踏青。

    围猎之前,宫中已举办数次流水筵席,不可能每次都劳烦皇后娘娘操办,个别贵妃也获得了主持的资格,这种表现机会,又是好一场明争暗斗。

    板喊:“——钟粹宫第三场,a!”

    贺皇帝和钟皇后,高坐主位。

    梁贵妃不太长眼睛,仗着母族地位高,冷嘲热讽皇后娘娘宫里,收了个冷宫妃子生的公主。她尚无所出,其实非常嫉妒,本来,她还去皇上那儿,求皇上把十七公主给了她抚养,倒不是真要这孩子,不过是争风吃醋罢了。

    十七公主坐在底下,撅起了嘴。

    梁贵妃最近势大,另有妃嫔琢磨出贵妃的意思,是要刁难十七公主。她们想着,一个没念过书的野孩子,能有什么教养,便阴毒得很,纷纷起身,将十七公主天花乱坠地夸了一通,捧到天上,然后,你一言我一语,央着十七公主似的,逼她表演个节目,为皇帝和皇后助助兴。

    皇族亲贵都在,各方势力的焦点,都聚集到十七公主的身上。

    十七公主才不愿表演给他们看了,要看的话,只给皇后娘娘一个人才好,娇俏的脸蛋上,便浮现难言之色。

    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就更起劲了,又是一波辞藻华丽的古代彩虹屁,啪啪啪出去。

    众愿难违,贺皇帝轻咳一声,道:“这是家宴,十七年纪还,随便表演些什么,朕都爱看。”

    钟皇后为柒柒捏着一把汗,她面上端方自持,贵美无俦,其实恨不得将下面这些搞事之人,全都发配边疆,只能见机帮助柒柒了。

    舒十七不慌不忙站起身,莲波微步,步步生姿,来到这大殿中央,万众瞩目的焦点。

    贺皇帝不禁颔首,对皇后道,“皇后教导有方。公主款步而来,朕已是心醉不已。宫中有如此的花样儿女,朕心大悦啊。”

    钟皇后敛眸笑了,一笑生出万千情韵,“柒柒是个好孩子。”

    贺皇帝便真的呆了呆,从未见过皇后,这般真切的笑颜。

    底下搞事的乌合之众,一个个都要气死了。吃瘪不犯法,看谁压过谁,她们要求奏乐。

    “皇上,十七公主气质出尘,跳一支《洛阳舞》可好?”

    《洛阳舞》是最近公主女眷间,流行的舞蹈,难度非常大,但跳好了,美得颠倒众生。

    舒十七歪了歪脑袋:“《洛阳舞》?没听过,我不会跳。”

    那妃子等得就是这句话,刚要开嘲讽功能,然后自己上去跳一曲,即帮梁贵妃出气,又给自己挣来了一个吸引皇帝的机会,真是一举两得。

    妃子未及捂唇而笑,只听舒十七道:“这位娘娘,要不,请您……这就舞上一曲,我看过,就会了。”

    妃子面色骤变,但心里美——屁孩吹牛不草稿,这舞纷繁复杂,要是一遍就能学会,我上杆子操心劳力要在这里表演什么?!

    妃子便笑得和气,“那可好,我便献丑了,公主可要看得明白。”

    乐师奏乐,曲风曼丽。

    妃子起袖,一时天花乱坠,这舞蹈姿态,果然是洛阳那专赋离歌的名门大师所出,如梦如幻,风靡南北。

    舞毕,殿中掌声雷动,贺皇帝带头鼓掌,“好好,甚妙,甚美。”

    妃子气喘,问:“十七公主,轮到你了。”

    舒十七点点头,“这位娘娘受累了。”

    妃子一噎,这分明是在挤兑自己,擦汗的手,有些慌乱,怕在皇帝面前露了怯,毕竟这舞学了一个月,只不客气道:“公主,请吧!”

    钟皇后起身,“且慢。”

    贺皇帝问,有些诧异,“皇后何意?”

    众人皆以为皇后对十七公主没有信心,毕竟这个十七,口气是有些大了,《洛阳舞》舞风华丽,那是一次便成的。

    钟皇后笑:“皇上,今日诸位兴致如此之高,不如,我也献上一曲,为十七公主伴些节奏,皇上意下如何?”

    贺皇帝称赞:“皇后愿同乐,朕哪有不允的道理。”

    钟皇后款款而来,掠过舒馥时,轻道,“十七,有额娘在,莫怕什么。”

    太监搬来瑶琴,大殿里的气息,端的紧张起来。

    实际上,在场所有演职人员,对舒馥马上的表演,都和戏中人一样,充满好奇和疑思,都想看看热闹。

    那演妃子的女星,包括她身后的伴舞宫女,都是有舞蹈功底的。从几个月前,女星得知获得了这个角色,就开始练习《洛阳舞》,还特别请了私教老师,在家里陪练。

    舒馥是临时找来的替补,根本没时间练舞,听只在郑导演的手机上看过几回,结果整个片场忙着赶戏冲进度,和限古令拼时间,连郑导演都没来得及看她跳过一遍,但一问情况,舒馥居然,没问题。

    好吧,丫头跳舞有没有问题,不是其他演员的问题。跳一遍,不行,自己留下来慢慢补戏吧,只是会难为前排的几位大咖演员,要一直陪着,充当背景板。

    舞美指导上来,:“舒馥,你先跳一遍,不要紧张。导演先取远景,近的我们可以慢慢磨。你动作真的记住了?”

    舒馥点点头:“嗯。”

    舞美指导略怀疑地走下去,这舞要跳出韵味儿,可是高难度,你就是中戏舞蹈出身的,也不能不练舞啊。

    舞美指导对钟落袖倒是没话,视后大大这古琴水平,十级那是应该的,如果有一百级,也能考到。

    “舒馥,准备了啊!看你的了啊!”郑导叫重新开机。

    “预备!——”

    “走一个!——”

    第一个音符起,殿内众人不禁伸长了脖子。

    我的妈!这是什么佳人美眷!!

    钟落袖妩媚柔坐瑶琴之后,缓而抬起纤长细指,那珠音妙曲回转千娇百媚,每一个音符都恰到好处,优美哀怨,急缓皆有,好听得令人肝肠寸断起来……

    舒馥闻那悠扬曲调,似心有所感,起袖曼妙,是挥洒自如,还是随乐曲逐流,已然分不清楚,只见绝代佳人的身姿,妩媚动人,漫舞生情,怎能如此娇美勾魂……

    舞乐合一,其间,二位美人眉来眼去,不可胜数,把人都看痴醉了。

    一曲罢,板喊“卡!”的声音都没有,全场沉浸在无声的余韵之中,细细品味,不忍断绝……

    贺皇帝最先反应过来,在龙椅上拍案喊,“各位醒醒吧!——”

    颇为酸气是什么鬼?又没有皇帝什么事情!唉!

    片场里轰然一声,什么的都有。

    “我的天,你们谁拍了刚才的视频?赶紧传我一份!”

    “了不得,这就是李姿蝉新签的孩儿?!”

    “我嗑,我嗑,我可以!”

    “麻烦舒馥围脖加一个,以后我们就是姐妹了。”

    “后生可畏啊。”

    “她们不是没对过这段舞吗?好默契啊!”

    “卧槽,这是中戏的宝贝吧,舍得让她退学??”

    议论纷纷,都很震惊。

    “我靠,我之前听舒馥还手机给导演的时候,导演问她看够了没有,舒馥,其实她看一遍舞蹈视频就行,故意多放了几遍,是怕李姿蝉她不用心??”

    “天才!!”

    以为人家演员口气大,结果人家是实话实话,已经很谦虚了!

    李姿蝉要飞到天上去了,接受其他经纪人的膜拜,李姿蝉云淡风轻,傲慢顺头发,“孩儿……还行吧,我们不强求什么。”

    恶霸!天天逼人拍戏的就是你!

    钟落袖抻了抻锦缎袖口,起身,爱意满满,“馥……”

    她走得那么近,声音又柔,沉着些调子,更加磁性诱人了。

    舒馥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好香,好亲近,好想……

    她双腿一软,跌进钟落袖的怀抱里,娇喘吁吁,额上蒙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虚汗。

    钟落袖抱她,焦急道:“馥!”

    舒馥身上滚得像火一样。

    “……馥你真的发烧了!”

    舒馥昏昏沉沉,紧攥着钟落袖的襟领,“姐姐……我好热……浑身没力气……”

    钟落袖:“李姿蝉!”

    李姿蝉还在那儿吹牛批呢,一听钟落袖声音不对,是十万火急的事情,赶紧风一样刮过来,“怎么啦这是??”

    钟落袖:“和导演,馥发烧了,我们回酒店。找医生,直接来。”

    李姿蝉得令,知道钟落袖这当妈的,现在不能惹,可不敢再多什么,鸡飞狗跳,带着助理们一阵安排。

    风驰电掣往酒店赶,舒馥在钟落袖怀里睡得越来越不安稳,扶回房间,医生正好来了,还好是单纯的发烧,直接挂水吧。

    李姿蝉想话——落落,要不我看着丫头片子,你回去继续拍?

    一瞧钟落袖这脸色,没法了,感觉要是把钟落袖请回去,视后大大能直接哭出来。

    李姿蝉左思右想,也不能让整个剧组,几百号人全等着呀,上次等过一回,差点就原地解散爆炸了,“落落,你……我……嗨呀,我也就平时她两句,我肯定会好好照顾她的!你放心回片场吧。——你瞧,我马上就把我屋的东西全搬过来,这不还有一张床吗,我晚上也陪她,我不睡觉了!”

    钟落袖拿着水杯,用棉花棒沾了清水,正给舒馥润嘴唇。那唇本就烧烫了,水泽沾上,竟有种妖冶的美。

    李姿蝉话音刚落,钟落袖手腕一斜,好多水洒在舒馥的床垫上。

    李姿蝉:“哎呦,水漫金山了。”

    钟落袖直起身,动作柔美地挽了挽耳畔发丝,“馥的床垫湿了。她还是住我房间。”

    李姿蝉殷勤:“我马上找服务员……”

    钟落袖幽幽地看过来,正色道,“不要麻烦别人。”

    李姿蝉突然腼腆,像从她目光里,受了多大威胁似的,细声细气附和,“好……没问题……住你那儿……”

    钟落袖这才道,“我回片场了,很快回来。”

    李姿蝉恭送:“是,你慢走,慢慢走。这袋水挂完,我就把人送你屋里去。”

    钟落袖没应声,再次望了舒馥一眼,眸光关切流转,走出门去。门外,助理们急忙跟上。

    李姿蝉独自坐下,品了品自己刚才的话。

    啧啧,我是假恶霸,视后才是真·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