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师，要不...”余欢停了一下, 咬咬牙还是了, “你跟杨姐吧, 不能让你白受损失。”

    顾落瑶以为昨天晚上已经把这个事清楚了，怎么又提起来？

    “没关系啊。我们不是好到此为止吗, 你要是在难受, 多给我炖两回鱼汤就好了。”

    一百多一锅鱼汤, 也是不嫌贵。

    余欢被噎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所有纠结和难为情都是自己折磨自己。

    “不是，是我觉得这样不好。”余欢自从接到二姑姑的电话就开始反思, 自己那样做到底是不是对的。

    余家的人是真的都不会教孩子，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觉得自家孩子没错, 错全都是别人的。余爸爸这样, 三个姑姑也都这样。

    可现在二姐已经把手伸到她这儿来了, 这次不受到什么惩罚, 那下次呢？

    不是每个雇主都像顾老师这么好话。

    “我们这次原谅她, 下次别人不一定会就这么算了。我知道你不愿意让别人太难堪，但别人呢？”余欢皱着眉, “如果我们什么都不追究，她会不会以为这样做根本就没事？有第一次就有后面无数次, 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

    顾落瑶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听着，唇角带笑眼神清亮。

    余欢越条理越顺，“虽然没有现场抓到她，她可以不承认是她干的, 但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个叫什么来着，就是那个助长她什么什么底气的词，帮她变得更坏的那个。”

    “助纣为虐。”

    “对，助纣为虐。额，好像用这个词有点严重。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我们不能因为心软就不追究了。”

    顾落瑶笑，“你的对，那我现在给杨姐电话？”

    “好！”余欢点头，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顾落瑶。

    这大中午的，平时这个点顾落瑶都去午睡了，因为余欢的一段话，她又坐回到了沙发上。

    翻通讯录找到人，拨号，按免提。

    对面很快就接起电话，“顾姐您好。”

    “你好，现在方便吗？我想跟你一下李丹的事。”

    “方便，您。”

    顾落瑶抬头看了余欢一眼，继续冲着手机，“是这样的，我家里抽屉放着的零钱少了很多，今天我核对了一下，少了两百多。”

    对面这次也有一点迟疑，毕竟这件事大不大也不，跟公司名誉也是有点关系的，“确定是她吗？”

    “是的。但是我没有现场看到，家里也没有装监控，所以没什么证据能证明就是她做的。”

    杨姐也为难了，“如果没有直接证据的话，我们这边确实不好处理。”

    “我倒是没算要把这个钱追回来，毕竟确实没有证据，真要追的话你们也挺为难。我就是觉得这个事儿应该跟你们沟通一下，看看你们这边有没有什么相应的措施。”

    只要不追钱，那还是挺好办的。

    杨姐公司会扣除员工一定的信誉评分，对这种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不能扣太多，但也会进行批评教育，在派单的时候会比别人少一些优先权，也会尽量安排她去家里装有监控的人家试工。

    “我们会尽可能避免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您觉得可以吗？”

    顾落瑶没话，眼神询问余欢的意见。

    余欢压根儿没想到公司还有这样的制度，她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少上了什么课程或者少参加了什么培训。

    对面还在等答复，余欢也没时间思考，匆忙点头。 “好，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是我们给您添麻烦了。”

    事情解决，本该是高兴的，余欢却觉得不大好受。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的，比之前的决定更正确，可很多事不是只凭对错就可以判断的。

    她总觉得这样做有点对不起二姐，可二姐做这些事的时候有想过她的感受吗？

    怨不下去，恨不起来，里外难受，左右别扭。

    妈妈没有见过，爸爸已经走了。余欢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就是三个姑姑，还有那些兄弟姐妹。

    可就是这些最亲的人，一次一次破她的底线，一次一次让她失望、心寒。

    冷风易挡，心寒难暖。

    余欢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很努力在回报姑姑们曾经的帮助，却发现自己好像永远都达不到她们的期待。

    可能是她太弱了吧。

    余欢不愿意承认血缘亲情在姑姑们眼里可能并没有那么重要，不愿意承认自己所珍视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其实不值一提。

    也许，不承认，就不存在吧。

    可是，不承认，真的就不存在了吗？

    可能有时候，自欺欺人是真的可以骗过自己的，可事到如今，真的还能继续骗下去吗？

    其实在二姑姑来电话的那一刻，梦就醒了吧。

    或许应该更早一点，从二姐伸手的那一刻，梦就已经该醒了。

    顾落瑶轻轻碰了碰余欢的手臂，“余？”

    余欢抬头，看着顾落瑶担忧的眼神不知道该什么。

    血缘亲情，还不如这个相处不过几个月的人。

    心酸吗？讽刺吗？可看着这人含着秋水般的眼睛，余欢又觉得自己那么幸运。

    他们家的事，在镇上其实很普通。她所经历的一切，其实并不特殊。

    早在医院的时候就已经看过那么多的人情冷暖、生离死别，跟那些砸锅卖铁都交不上医药费的人相比，她其实已经算幸运了不是吗？

    不管出自什么心理，姑姑们终归是没有抛下她和爸爸不是吗？

    每个人身上的担子都不轻，每个人都在努力生活。

    余欢没有办法理解二姐的所作所为，却又不忍继续苛责。

    就当，这是最后一次原谅。

    谁都会有迫不得已，谁都会有无可奈何。心软也好，懦弱也罢，都到此为止吧。

    努力扯出一个微笑，余欢拍了拍顾落瑶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没事，一会儿就好了。你赶快去睡一会儿吧，到点我喊你。”

    余欢不想，顾落瑶也不多追问。

    这两天发生的事顾落瑶都看在眼里，自然也明白余欢这会儿的低落到底是为了什么。

    站起来盯着余欢看了一会儿，顾落瑶突然张开双臂，扬起一个最温暖的微笑，“过来。”

    “干嘛？”不知道顾落瑶是什么意思，余欢还是顺从地往前迈两步。

    双手一圈把人揽在怀里，顾落瑶一手拍着余欢的背一手轻轻把余欢的脑袋压向自己的肩膀，“抱一抱就不难过了。不许哭哦，躲起来偷偷哭也不行。”

    本来不想哭，被她这么一反而有点鼻子泛酸。

    余欢使劲吸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我又不是安安，干嘛这样。”

    嘴上着嫌弃，双手却已经环上了顾落瑶的纤腰，一只整个贴上去，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依赖。

    顾落瑶嘴角悄悄扬起，不去戳穿她这言行不一的倔强，安安静静任由她抱着。

    “乖，下午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做了。等我回来带你们出去吃，特别火的芝士排骨，据超好吃的哦。”

    都了她不是安安，顾老师还用这样哄孩子语气哄她。

    余欢松开手往后退一步，鼓着脸摇头，“不要，晚上在家吃。我给你炖鱼汤，排骨也可以学。”

    也行吧，找点事儿做总好过自己在那儿胡思乱想。

    顾落瑶知道她做起菜来比较容易恢复精神，点点头算是同意。

    -

    为了晚上这顿饭，余欢一次性买了好多食材，平时舍不得一起买的全都买了，光是鱼就买了两种，花的还是她自己的钱。

    好要炖鱼汤，鲫鱼花刀切好塞入姜片葱段下锅煎，煎到两面金黄倒入多半锅水慢慢炖。

    鱼汤能不能炖成奶白色，主要看前面煎的到不到位，只要这一步做好了，得到那种颜色的鱼汤非常容易。

    除了鲫鱼余欢还买了鲶鱼回来，处理好以后直接成鱼肉蓉，加料酒、蛋白、盐，搅拌均匀，在稍微加一点淀粉和面粉，到理想状态做成鱼丸下锅煮熟泡进凉水里备用。

    鸡胸肉切成块腌渍好，和青红椒依次交叠拿竹签穿好。

    海带丝和莲藕做成凉拌的，放在旁边慢慢入味。

    芝士排骨有点复杂，而且这个一定要刚出锅的时候趁热吃，不然就失去了味道。

    余欢先去把安安接回来，掐着点把腌好的排骨隔着锡纸煎好，加水炖一会儿倒入买回来她又二次加工过的辣酱，腾出锅里一半的位置撒满芝士盖好盖子炖到芝士融化。

    这个过程耗时有点久，顾落瑶已经洗漱好在陪着安安写作业。余欢探出头去看了看他们，缩回脑袋去把鱼汤过滤出来倒进另一口锅加热，把之前煮好的鱼丸放进去一起煮。

    至于那条已经被炖得不成样子的鲫鱼，被余欢咬牙丢进了垃圾桶。

    “吃饭了~”

    余欢一声喊，一大一同时起身奔向洗手间，等到回来就看见满满一桌好吃的已经摆好，热气腾腾香味扑鼻，丰盛程度远超平时。

    “你居然真的做出来了？”顾落瑶盯着那锅芝士排骨，想下筷子又怕烫着，犹犹豫豫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动手。

    厨房里的这点事儿，但凡余欢下功夫就没有她弄不明白的。

    拿着夹子和筷子站起来，余欢压根儿就不回答顾落瑶的问题，直接上手按照她下午学习到的手法夹起一根排骨，然后把芝士缠到上面去，放进了顾落瑶的盘子里。

    “趁热吃，凉了芝士就不好吃了。”

    安安朋友咽着口水眼睁睁看着排骨进了妈妈的盘子，顾不上什么礼仪礼貌，举着自己的盘子往过凑，“我也要我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