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微微推开尾巴摇得飞起来的大狗子，眯着昏花的眼睨了他一眼，随即嫌弃道：“是三少爷啊，我还以为是那个酒瓶子成了精，跑出来要吃人呢！”

    “我哪敢吃您呀，您多厉害！”

    周山嘻嘻一笑，刷地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啧啧赞叹：“我这都看着呢，智斗绿茶婊，撕狐狸精，三两下就把那些妖魔鬼怪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生佩服，生佩服！”

    “贫！”王妈笑骂了他一句，揶揄道：“按你这么，你妈是狐狸精，那你不就是狐狸了。”

    “嗷呜”周三少爷立马应景地鬼哭狼嚎起来，一点尊严都不准备要了。

    王妈一愣，登时又气又好笑地捏起了他耳朵：“你这个白眼狼！”

    “疼疼疼、您轻点，轻点”

    “老婆子我还没用力呢！”王妈不捏他了，笑骂了一句，随即严肃道，“周先生可了，下次你再随便自己跑进来就关门放狗噗！”

    她话还没完倒是自己先笑出来了，慈祥和蔼像个跟孙子开玩笑的老奶奶，完全不是刚才那个阴险老巫婆样子。

    “他真这么的！”周山神情一下子委屈下来了，嘟着嘴委屈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

    “面瘫男太过分了！王妈，我好伤心”

    周山一下子扑了过来，抱着老仆的臂不放，腻腻歪歪地撒起娇，还真把自己当三岁孩了。

    “哟哟哟”

    “好可怜哦”老仆配合着他的表演，捧着心口做出一副心疼的样子，随即闻到他一身酒气，笑容就淡了，微微皱眉道：“你这是自己刚摔酒缸了啊，臭死了！”

    “酒吧的酒没人喝，可不得自己喝？”

    周三少爷委屈巴巴地嘟起了嘴，双搭在她微微佝偻的背后肩膀上，撒娇道：“王妈妈你看我多可怜啊，要是现在能来一碗解酒汤就好”

    “那就搬回来吧。”

    周山闻言顿了顿，脸上的嬉笑也减淡了许多，直起身来一时间不知该什么。

    王妈拍了拍肩膀上宽大温热的掌，曾经总调皮捣蛋的掌仿佛一下子就变大了，大到她再也握不住了。

    “回来吧，王妈每天都给你做。”

    “呵”周山笑了笑，眼角却没有多少笑意，“我要是搬回来，那不得被一群狗追得满院子跑！”

    “胡什么呢！”

    王妈笑着呵斥了他一句，随即目光殷切地看着他。

    “周先生也就嘴巴上狠了些，而且阿似少爷他也希望你能搬回来住，只要他开口了，周先生肯定不会拒绝的，要不我去求求他”

    “王妈。”周山拉起她苍老的，微微笑了笑，“这您就甭操心了，我在外面住得也挺好的。”

    “自己一个孤零零地在外面有什么好的！你从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你对这里的一草一木感情有多深，老婆子我是看在眼里的，这是你的家”

    “王妈。”

    周山打断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哪有您得这么夸张，我这不是也经常回来吗？”

    他着又一本正经地叹了一口气：“唉，实话吧，一草一木什么的我倒是不怎么惦记，其实，我老往这跑就为了蹭个饭，谁让这里的饭菜好吃呢！而且”

    “而且什么？”

    “我真的穷得揭不开锅了！呜呜呜呜”周穷鬼忽然抱着她胳膊，哇地一声就哭了

    “”

    王妈知道他不愿再提这个话，这孩子虽然平时没个正形，但其实是个犟脾气，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也不再简直，只无奈地刮了他一眼：“你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嘻嘻”

    周山微微有些醉意，大脑袋凑过来靠着王妈已经有些塌陷的肩膀就巴巴地蹭起来，像只大狗子一样。

    “好久没听过王妈骂我再骂两句听听？”

    “贱不贱？”

    王妈被他蹭得烦了，笑骂着轻拍了一下他胡闹的大脑袋。

    “记得时候，我每次去外面玩你都拿着扫把追着我打。”

    被他这么一，王妈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好你个三少爷，这避重就轻的，都快把我老婆子成一个虐待孩的老巫婆了？”

    周山立马举着四根指朝天：“哪有！王妈在我心目中永远是女神！我发誓”

    王妈笑了：“能不打你吗，你每次跑出去回来就跟个泥猴一样，光着脚就到处跑，把家里壁板墙壁弄得全是脚印子，要不是太太她老护着你”

    老仆着忽然就停了，苍老的脸庞一下子暗淡下来，不愿再下去，仿佛是触碰到了什么禁忌的话题。

    两人忽然就都不话了，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一瞬间就沉寂了下来，猝不及防。

    惊蛰刚过，天上的春雷还没走远，就已经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微弱虫鸣了，叽叽喳喳地叫着，像在庆祝苏醒的喜悦。

    周山靠着王妈静静站了一会便直起了腰，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望着云层散开后，明亮温暖的月光，嘴角努力挤出一抹笑意。

    “对呀，每次你要打我，月姨总会拦在你前面，你被气走之后她也不嫌脏，总是笑眯眯地抱起我去洗干净”

    “好了，我去给你煮碗解酒汤吧。”

    王妈垂着眸打断了他，声音轻颤，完便佝偻着身躯步履蹒跚地朝另外一栋房子走去了。

    周山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嬉笑打闹的表情不见踪影，眼底只剩下淡淡的悲伤，过了许久才低喃了一句。

    “王妈，我没有家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