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随信件而来的还有京中的文书,明在找到接任平江府尹的官员之前,平江府一应大事务,先交由江晓寒处理。
这封文书正常也正常,但若是想做起手脚来,也再容易不过。京中只要将适合的官员履历按下不核,便能一直将江晓寒扣在平江府。
江墨最初知晓这消息时,第一反应便是京中的两位殿下不耐烦,已准备放掉江晓寒这口肥肉了。
江墨生怕江晓寒因此回不了京城,谁知江晓寒却浑不在意,甚至还有些高兴。
江晓寒是这么宽慰江墨的:“回不去才好,他们若是真的有种争出了个高低,我就辞官走人,去给庄易当账房先生。”
当时听得江墨目瞪口呆,直到颜清忍无可忍的笑出了声,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江晓寒当乐子逗了,原本替江晓寒忧虑那点子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气鼓鼓的去点回平江的事宜了。
谢珏已经先行一步带着神卫营撤回平江,江晓寒也要开始接手平江府的一应事务,看着倒比先前还要忙了。
颜清还在修养,江晓寒每日只许他下地走动两个时辰,颜清本来还想抗议一番,可每每思及醒转时江晓寒那副憔悴的模样都觉心软,也就随他去了。
江晓寒怕属下往来间扰颜清休息,将另一间空着的厢房暂且改成了书房,大多数时候都呆在那。颜清在屋中闲着也是闲着,就每日教宝认些药理来发时间。
宝人机灵,也肯吃苦,几天下来字虽然写的不好,但认已经认得七七八八了,讲过的药理也都记得牢,每日颜清考校功课时,也能对答如流。颜清不知在想什么,在教药理之际甚至还挑了几篇道经教他。
宝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颜清教什么他就学什么,一门心思的苦记,生怕学的不好叫颜清嫌弃。倒是江晓寒百忙之中曾经来转了两圈,见状挂着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摸了摸宝的头,临走时还顺手将捣乱的丫头抱了出去。
丫头不知怎么,倒是与江晓寒很是投缘,连自己哥哥都不要了,日日都要腻在江晓寒身边,一口一个爹爹的叫。江晓寒最初还试图挣扎一下,后来看连颜清都不在意,丫头又实在不肯改口,也就这么半推半就的应了下来。
江晓寒也喜欢丫头,时常备着酥糖和玩具亲自哄着,有时候江墨眼见着江晓寒心情好,还会戏称丫头一句姐。
江晓寒生辰这天,任平生带着程沅来辞行。刘家村的瘟疫能得以解决,任平生居功至伟,江晓寒本来想将人留一留予以重谢,只是被任平生拒绝了。
“我虽是个赤脚大夫,但也算行走江湖之人,济世救人何须言谢。”任平生捻了捻胡子,笑眯眯的与江晓寒:“左相大人若真想谢我,不如日后回京时,替我搜罗些太医院见过的诡奇脉案。”
这对江晓寒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他自然无不答允之理。
任平生走时替颜清留了补身的药方,又给他留下一句话,才带着程沅走了。
江晓寒吃味,连文书都不看了,在颜清身边绕来绕去,旁敲侧击的问了颜清两三遍:“所以任前辈究竟与你了什么?”
颜清充耳不闻,用手指点了点书页,与宝:“灯芯草主治安神之症,味甘性寒,气虚者慎用。夏末秋初之时割取最好,入药前要剖茎取髓,晒干才可入药。记下了吗?”
宝点了点头,伸长了胳膊去够桌上的笔,抽了张纸将这灯芯草的花样认真的描了下来。
江晓寒搂着丫头斜倚在榻上,正举着只去核的蜜枣逗她。
“怎么办,丫头。”江晓寒见颜清不理他,于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委屈道:“爹爹才几天就色衰爱弛了。”
颜清这下哪还能当听不见,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当着孩子的面,瞎什么浑话呢。”
“丫头才多大的人,听得懂什么?”江晓寒笑眯眯的将蜜枣举高,引着丫头站起来够。
丫头人还,在软榻上走不利索,没两步就左脚拌右脚的摔进了江晓寒怀里,刚委屈的撇了撇嘴,就见那枚蜜枣被递到了眼前,顿时喜笑颜开起来。
“性情是从养成的。”颜清苦口婆心:“若是日日在孩子面前这些话,免不了耳濡目染。”
“好好好。”江晓寒揉了揉被丫头撞疼的胸口,服软道:“不了不了。”
颜清正忙着看宝的功课,不免有些冷落江晓寒。江大人平素独自一人尚能自处,今日却不知怎么了,似乎平白被削了十岁,幼稚的不像话,非要颜清时时刻刻看着他才能满意。
江大人一挑眉,伸手将丫头抱到跟前:“丫头,叫我什么呀?”
“叫爹爹。”丫头脆声道。
“那你叫他什么呀?”江晓寒又指了指颜清。
这下连宝都竖起了耳朵听着。
这问题将丫头难住了,姑娘咬着手指,眼巴巴的看了江晓寒半天,摇了摇头。
“他是我今生命定之人。”江晓寒耐心的教:“所以你叫我爹爹,也得叫他爹爹,知道吗?”
丫头响亮的答应了:“知道!”
颜清终于坐不住了,放下手中的东西抬脚往里走:“江晓寒!”
“哪错了啊。”江晓寒胆大包天,还捏着丫头的手冲他晃晃:“我的不对吗?”
宝就在外间的书桌上写字,白日里分割内外间的屏风向来是拉开的,宝只听得江大人硬气不过三句便败下阵来,抬头就看见江晓寒又在与颜清嬉笑求饶。
这场面时常出现,这几日下来,莫江墨江影,连宝都已经习惯了。
颜清拿江晓寒也没什么办法,不晓得是不是练武的缘故,江晓寒身上一丝一毫文人的迂腐也没有,偶尔语出惊人时,甚至称得上离经叛道。
宝走神间被颜清抓了个正着,于是不出意外的又被罚了一页大字,苦着脸又换了张新的宣纸。
江晓寒坏得很,听见宝被罚也不意思意思求个情,反而在屋内笑的前仰后合。
丫头嘴里含着蜜枣,腮帮子鼓起来一块,看起来脸圆圆的,像个年画娃娃。
“爹爹。”她歪了歪头,含糊道:“笑什么呀。”
江晓寒笑眯眯的捏了捏她的脸:“笑哥哥是可怜,今天不抄完大字,怕是没有晚饭吃啊。”
丫头虽不知他在笑什么,却不由自主的也跟着拍着手笑了起来。
颜清被这一屋子的活宝闹得彻底没了脾气,笑着摇摇头:“你不去看文书,在这捣什么乱?”
江晓寒一脸冤枉:“今日是我生辰,阿清不给做面就算了,还要赶我去干活是什么道理?”
他眼角眉梢还带着方才的喜意,许是笑的太厉害了,眸子还有些湿润。在榻上闹得久了,衣襟有些微微的凌乱也浑然不觉,见颜清走过来也不肯起身,懒洋洋的靠在软枕上抬起头含笑望着他。
颜清向来对他这种眼神毫无抵挡之力,哪儿还会怪罪他在幼童面前胡言乱语。
“我要去给你做,你自己不让。”颜清软下声来:“那我现在去,成不成?”
江晓寒哪能真舍得叫他大热天的去厨房揉面烧水,笑了笑道:“面什么时候吃都好,你才刚好,别去受这个累。”
颜清耐心的很:“那今日是你生辰,有什么想要的?”
江晓寒眼珠一转:“你不是在孩子面前莫浑话吗?弯下腰来,我偷偷告诉你。”
颜清不疑有他,微微弯下腰凑近了江晓寒。
江晓寒伸手捂住丫头的眼睛,凑上去蜻蜓点水般的在颜清唇上吻了吻,明明是一触及分,却带着难言的缱绻意味。
江晓寒:“好了,这不是有了吗?”
“胡。”颜清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就要上来偷袭一下,也不像最初那样会被人弄得脸红,只是还会有些不自在:“这算什么礼物。”
“这世间,我只要一个你。”江晓寒笑着:“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
颜清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直起身,从旁边拿过一碗清水。
“这是做什么?”江晓寒奇怪道。
“嘘。”颜清伸手覆在他的眼睛上,江晓寒顺从的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在颜清手心扫过,带来细密的麻痒。
江晓寒只觉得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自己额头,像是水渍一般,随之而来的是颜清的手指,江晓寒闭着眼睛,光凭触感也能想象到颜清素白的指尖正在他额头轻轻划过。
若他能看见,便会知道颜清正在他额上画着一道符。
——除祟辟邪,福寿安康。
是一道平安符。
颜清蘸着清水将这道符画完,却并未放开覆在他眼睛上的手,而是微微俯**,在江晓寒额上轻柔的烙下了一个吻。
“心想事成,长乐安康。”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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