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A+A-

    刘家先前的祖宅已在江水中被冲毁,两个孩子也没什么细软要收拾,就这么跟着颜清二人走了。

    行至村口,颜清才发觉村口竟一前一后停了两辆马车,江墨正侯在马车旁,见他们来了,自然的走上来行了礼,又将两个孩子一前一后接了过去,拉着手送到了后头那辆马车上。

    颜清茫然的眨了眨眼,方才那副凌然模样顿时间荡然无存。

    好在景湛与江凌两个孩子已然被江墨接到了马车上,没看见他这呆愣的模样。

    “愣什么神,还不上车?”江晓寒踩着脚蹬进了马车,又回头冲他伸出手:“再不起程,怕是要误了时辰了。”

    颜清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搭着他的手踩上车板。江影见他二人已在车中坐稳,才关好了车门,响鞭上路。

    江晓寒一上车便像没骨头一般靠在软枕上,从座椅下的暗箱里抽出本书来。

    颜清见他这幅悠闲的模样,又想了想外头那辆平白无故多出来的马车,不由得奇怪道:“你先前便知道了?”

    江晓寒在京中长伴君侧,察言观色的本事早修炼的炉火纯青,细枝末节尚能在意,何况是这等大事。

    “自然知道。”江晓寒懒懒的将书翻过两页,调笑道:“心上人心上人,若连你的心思都猜不透,我怎么有脸是你的心上人,嗯?”

    江大人起这等事来向来脸皮厚如城墙,面不红心不跳。

    谁知今日颜清不知怎的也转了性,竟然还应了:“嗯。”

    江晓寒一脸新奇:“今日怎的不瞪我了?”

    他这人古怪得很,平日里将人逗急了还要哄,天天引人些不着边的浑话,今日颜清大大方方同意了,他竟然还觉得不自在。

    颜清看他一眼:“你的是实话,瞪你作甚?”

    颜清着又想起了什么,担忧道:“不过起来,你在外随意认了个女儿回去,跟族里人有得交代吗?”

    江晓寒翻着书页的手一顿,随即扯开一个若无其事的笑:“江家没什么旁支,自我父母走后,便剩我一个人,我了就算数,回去带着丫头在祠堂里上柱香,再写了家谱也就是了。”

    颜清暗道自己失言。

    ——画凌烟,上甘泉,自古功名属少年。可能登凌烟阁的“功臣少年”,又有几人能得善终。也不知颜清给丫头起名时,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儿。

    江晓寒心中想什么尚不可知,可颜清自己光想着却觉得心都疼了。

    “何况——”江晓寒话音一转,笑眯眯道:“反正我这辈子是要赖上你了,早点养个孩子,日后也好有人给我养老送终。”

    颜清向来豁达,既明了自己的心意,就不会扫兴的什么叫他去传续香火的话。

    “原来如此。”颜清顺着他的台阶下来:“合着你是了这个主意。”

    “可不止如此。”江晓寒老神在在:“我女儿是你徒弟的亲妹妹,这可不是亲上加亲么。若是日后我做错了事惹你恼了,不肯理会我,我便找丫头给我求情去……怎么样,我机灵不机灵?”

    搬救兵搬到一个幼童身上,亏他得出口。

    然而颜清哪会驳他的面子,非但如此,甚至还被他这副自得意满的模样逗笑了,忙拱手恭维道:“是,全天下就属江大人足智多谋,神机妙算。”

    江晓寒满意的笑了笑,又翻过一页,才随口:“我方才听阿清收徒时,为师者不便起名,于是只起一字为称,所以‘颜清’二字是名是字?”

    “是名也是字。”颜清认真:“我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师父将我捡回去时,我不过只比襁褓婴儿大那么一丁点,取清字,是要告诫我清明自持,坚守本心。”

    江晓寒来了兴致:“那为何以颜为姓?”

    “这……”到此,颜清有些不好意思:“我师父,是因为我时候比旁的婴儿看起来俊俏一些。”

    “噗——”江晓寒不由得笑出了声。

    “何止儿时。”他促狭的冲颜清眨眨眼:“现如今阿清也是上人之姿。”

    颜清甚少被人这样直白的夸赞相貌,他抿了抿唇,轻轻笑道:“胡。”

    “这怎么能是胡,这是再真不过的真话了。”江晓寒随手将书本扣在胸口,话锋一转:“起来,我表字是‘明远’二字,日月明,高远的远。”

    “我知道。”颜清虽惊讶于他主动提起,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点了头:“先前听庄公子和谢将军都这么叫过。”

    “哦?”江晓寒挑眉:“那阿清为何从来没叫过。”

    颜清一时语塞。

    若是他不曾主动相告,于是不便如此称呼,那江晓寒肯定还有百句千句在后头等着与他耍赖,非要分出个“亲近不亲近”的名头来。

    谁知江晓寒却并未像往常那样一定要等个答案出来,而是叹了口气:“阿清,表字虽然显得亲近,但这二字是陛下所赐,总有沉甸甸的意味在,我不上厌恶,却也不是非常喜欢。”

    “陛下不了解你。”颜清安慰道:“明远二字志向虽好,但难免期望过重,有些枷锁在身上。你虽有谋略才情,却不落俗套……江老先生起的名字就很好。”

    “是很好。”江晓寒冲他眨了眨眼:“而且……明远二字有的是人叫,但单单只叫我名的,就只有阿清一个了。”

    闲话半晌倒也解乏,这马车宽敞,里头除了一人宽的三边座椅,还在角落放了炉和木桌,倒也不显得拥挤。颜清起身从一旁的暗柜里拿出个三层高、约一尺见方的药篮,掀开盖子将其中的抽屉尽数抽出,一样一样的摆在了马车当中的案几上。

    这药篮是前几天他写了药材名录,着江墨帮忙置办的,今日正巧想起,略翻了翻就发现江墨将其一起带了上车。

    “这是做什么?”江晓寒见他忙活,枕着右臂,侧过头来看着他的动作。

    “配药。”颜清头也不抬:“你先前不是,你的药吃完了么?”

    他着又从搁药箱的柜子里找出个铜秤,江墨向来心细如发,办事不需人吩咐便能将上上下下理的妥当。

    颜清长了一双很好看的手,手指白皙修长,执起剑来赏心悦目,摆弄药材时也丝毫不差。

    外头蝉鸣犬吠,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颜清配药时专注而认真,江晓寒也不吵他,躺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因着后头车内还坐着几个孩子,马车行进的速度难免要放慢,晃荡久了便让人犯困,江晓寒看了一会儿便忍不住了个哈欠,靠在枕上睡去了。

    与此同时,距平江八百里外的安庆府,也迎来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其貌不扬的灰马在府衙门口停驻,身着布衣的高大男人一跃而下,跪在了府衙门口。

    “属下从平江而来,求见贺大人。”

    作者有话:

    感谢子戚投喂的鱼粮~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