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你在什么？”

    当池初初不在自己跟前时,林子默一向是懒得装乖的。

    瞟见那道正与颜安跳第二支舞的身影后，少年顽劣地勾起唇角，语气凉薄地嗤笑起简时来：“我,你该不会是拍电影拍到神志不清,连高定礼服和杂牌普裙都分不清了吧？”

    林子默笑得眉眼弯弯，模样好看得不像话。

    “你难道觉得池家的公主，会在生日宴上穿一件旧礼服？”少年微微退后与他拉开了些距离,晦暗的眸光在灯照下闪烁摇曳。

    “简时,你觉得自己很了解她吗？”

    林子默冷笑着问。

    青梅竹马。

    没有比这四个字更让他讨厌的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

    正当少年以为他会出言反击时，令人意外的,简时一脸平静地摇了摇头,淡淡道：“不觉得。”

    “我了解她，但却不够了解她。”

    简时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轻阖了阖,声音温柔得像是能滴出水来，可细听他的语气却又似乎有些难过。

    林子默垂眸死死盯着他,眼神像是要把这人戳出洞来,气息逐渐变得烦躁起来。

    “不够了解？”

    少年掀起眼皮重复了这句话,旋即忽地嗤笑出声,“那你整日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模样漫不经心的是他妈做戏给谁看？”

    林子默忍他这副模样很久了。

    明明都是一样的身份，这家伙不过是仗着多认识了初初几年,凭他有个“青梅竹马”的名头,故意在那儿装腔作势罢了。

    “啧，亏我以前”还真把你当过朋友。

    少年的话才到一半,又顿时感觉不妥，他攥拳咬了咬牙，硬生生将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在简时不置一词的目光中,林子默渐渐沉下了脸色，转身头也不回离开了这里。

    心脏不停叫嚣着想要冲破。

    少年面上越发冰冷的同时，喉结也不受控地滚了滚，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隐忍。

    想起父亲那记狠狠的掌掴。

    画室里扔得到处都是的药片。

    还有少女搂着脖子细碎亲吻他时，那几乎快要让人融化的焦灼温度。

    锁骨处的那片肌肤仿佛还在隐隐作痛。

    上面刻有“池初初”姓名的刺青字样，像是要把少女整个人嵌入心尖般，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中还是清醒了。

    不能犯病。

    至少，不能是这里。

    林子默沉默着抿了抿唇，目光阴郁且隐忍，悄无声息地屏声敛息后，轻轻脚地从侧门走了出去。

    目送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后，简时才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思绪重回到了林子默刚才的那个问题上来。

    他真的了解初初吗？

    简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若要论相处时间的话，他的确是陪伴在初初身边最久的人。这点即便是作为父亲的池宏成，可能也比不上他这个外人。

    可池初初最喜欢的人，却不是他。

    起初，是从颜安在娱乐圈崭露头角开始的。

    池初初指着海报上那位模样出众，长相比女孩还要漂亮的少年告诉自己，她喜欢他。

    很难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如何。

    像是又酸又涩的柑橙，果肉连着果皮一起咬下，明明苦得都快不出话了，却还要佯装无事地按捺住情绪，一如往常地朝她露出平静微笑。

    在少女的撒娇请求下，简时替她要来了颜安的联系方式。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

    那是开端，却不是结束。

    紧接着，是在酒会上遇见了凌逸言。

    池宏成常年居住在国外谈生意，而作为世交友好的两家，这类场合简时总是她的固定搭档。

    那天的池初初穿了件素雅白裙，整个人看起来清纯又干净。

    当看到那名模样清隽的青年后，少女拽了拽他的袖口，语气自然而然，“简时，我想要他的联系方式。”

    她得轻松，可简时却平静不了。

    明明就在前一天

    她才刚去剧组探班了颜安。

    想拒绝的话刚刚张口，可望着少女那双水光盈盈的杏眸，他的喉咙又像是被堵住一般，怎么也不出那个“不”字。

    心尖被血淋淋剜出划痕的同时，简时面上还是露出了无奈笑容，朝她投降地叹了口气。

    “服了你了。”

    第二天，凌逸言的所有资料就被整整齐齐地码成文件，平整完好地躺在了她的公寓书桌上。

    那是池初初的第二任男友。

    与颜安同时，几乎没有间隙。

    认识林子默的时候，简时还是刚从a大毕业。

    年纪轻轻的少年是绘画方面的天才，他的许多想法都对自己拍摄坠落那部片子时起到了帮助。

    虽然性格上有些缺陷，但对他而言，林子默确实是个不错的朋友。

    直到对方遇见了初初。

    当少年追问自己池初初究竟喜欢什么类型时，简时其实也不出来。

    无论颜安还是凌逸言，他们都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无论怎么看都找不出半分共通点。

    不过后来的某一日，当少女总算哄完了电话里的祖宗，烫般将扔到沙发上后，她才终于像是有所体会般，忍不住道出了句感慨：“哎，真想要个乖一点的男朋友。”

    乖一点？

    这个词与他完全扯不上联系。

    简时不受控制地怔了怔，那双桃花眼无声敛了下来。

    再后来见到林子默时，他已经变成了乖巧听话的好弟弟，满口甜甜地叫着少女“姐姐”了。

    车砸了，烟也戒了，那些打架斗殴的事再没见少年参与过。

    嗯。

    这就是初初要的吧？

    不过除了这些男友以外，最让简时印象深刻的，应该就属“安黎生”这个名字了。

    他不是初初的男朋友。

    准确来的话，应该算是没成功。

    a大计算系的高岭之花，清清冷冷的理科系草，池初初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直在嘴边念叨着这个名字。

    本来只是简单的感兴趣。

    可当对方冷淡拒绝了她后，这种受挫感才让少女真正上了心。

    直到不知哪天起，池初初开始一遍遍提起这个名字后，简时才终于感到由衷的后悔。

    不该对她放任不管的。

    如果初初真的喜欢上对方了那他又该怎么办？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

    眼看少女对着安黎生的课表琢磨研究，精挑细选地和他修上了同一门课，可计算系的课程实在太过复杂，她光是为了维持绩点努力刷题就很忙，最终还是没能与对方有更多相处时间。

    原本简时是应该庆幸的。

    可他却有些意外地发现，在感情这方面，越是水中捞月得不到的虚幻，就越是让人沉迷其中不愿放。

    池初初真的喜欢上对方了。

    听到少女对他这句话时，简时是背对着她朝向窗外的。

    那天屋外的阳光耀得刺眼，他有些茫然地抬遮住眼睛，硬生生摁住心中的情绪后，才缓缓垂下了，朝少女露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

    “恭喜，初初。”

    “终于找到真正喜欢的人了。”

    池初初的高兴很真切，她弯了弯眸，笑意盈盈地朝他点头，“嗯，真好。”

    将中那张计算系的课表收好，心翼翼放在一旁的桌面上后，池初初才一脸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朝他露出个调侃揶揄的表情。

    “对了，今天可是你生日。”

    “堂堂简家少爷，居然就为了个生日礼物，追到公寓来讨着我要，你你这么大个人了，到底还知不知羞？”

    池初初一边笑着，一边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朝他笑吟吟地开口：“吧寿星，今天想要什么礼物，我都能满足你哦。”

    “都？”

    简时在沉默片刻后，突然抬起头看她，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微微撩起，俊秀张扬的脸上透着攻击性，“你的意思是，什么都可以吗？”

    池初初像是卡壳般顿了顿，赶紧亡羊补牢地加了句条件：“我做不到的不行。”

    简时还是沉默。

    “哎，你倒是话呀。”少女忍不住催他，“今天你可是寿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过了良久，简时垂眸看向她，脸上的表情带点自嘲，“那交往吗？”

    池初初一愣，“你什么？”

    青年生了张招惹桃花的俊秀脸蛋，含笑时看起来风流不正经，可当他彻底敛去面上的笑意时，池初初却在他眼底看到了认真。

    他又问了一遍，“交往，可以吗？”

    “”池初初哑声了。

    这件事她确实做得到。

    可她明明上一刻才刚告诉对方，自己喜欢上安黎生了啊？

    虽然在那之前自己确实也对简时动过心。

    池初初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缺点。

    三心二意，见异思迁。

    因为简时是她的朋友，所以自己从没考虑过对方。可但凡他能早些告诉自己，也不会有现在这些事的发生。

    可惜没有如果。

    看着少女的表情，简时忽地笑了，“哦，我晚了一步。”

    他是这么的。

    可能连简时自己都不知道，他当时的表情有多么难堪，那个仿佛永远鲜活意气风发的身影，居然也会狼狈不堪地折下脊梁，目露疲倦。

    “可以。”

    池初初最后还是答应了他。

    但就在完之后，她又有些后悔了，“不行，还是不行。”

    气氛一点点凝结了起来。

    池初初心虚地挠了挠脸蛋，语气弱弱地问他：“不然的话我们现在分，这样也算交往过了吧？”

    简时无奈叹了口气。

    他那双桃花眼无声颤了颤，眨也不眨注视着她，“嗯，都依你。”

    池初初心疼了。

    “好吧。”她悄咪咪抬起杏眸，看着简时那张俊脸，食指轻轻对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喜欢的，“我们还是不分了。”

    多一个男朋友，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池初初有些不确定地想。

    直到被简时安安静静地拥入怀中，细密温柔的吻铺天盖地落下来时，池初初还是没有得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至少那一刻，她觉得是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