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第89章 番外:他仅有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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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子默番外-

    窗外在下着暴雨。

    带着夏日的闷热,还有让人心烦意乱的暑气。

    林子默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额前的碎发已经湿透,皮肤透着病态的苍白。少年抿了抿失去血色的唇,有些怔然地目视向前方,脸上露出像是被抛弃了的迷惘表情。

    外面的雨势渐渐变大,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窗户上,杂乱无序的响声叫人烦闷。

    骨节修长的慢慢抚上锁骨处的纹身,他像是一条在岸上搁浅的鱼,胸腔难以呼吸的同时,心口也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姐姐。’

    少年张了张口,无声吐出两个音节。

    他又一次做梦了。

    噩梦。

    无论吃了多少治疗心理的药物,可每当午夜梦回时,自己总会一遍遍经历这样的梦魇。

    四周都是水流的响声。

    浴室的镜面上雾气缭绕。

    他就站在房间外,一言不发地看着。

    室内的灯光明亮到有些刺眼,漂亮娇艳的少女就这样安静躺在浴缸里,阖眼睡在血红的冷水中,精致的眉眼透着不正常的脆弱。

    林子默不用看也知道,她的呼吸早已停止。

    因为像这样的梦,自己做过成百上千次。

    他的画室里挂着许多画。

    有笑着的初初,哭泣的初初,生气时的初初,凑过来亲他的初初。

    还有,死在自己面前的初初。

    像天使般美得神圣纯洁,陨落时却又沾满血污,从高处掉落到了泥泞平地,身后的翅膀被摔得四分五裂,彻底成了稀烂。

    他给这幅画起名圣女。

    代表着少年宛如病态的爱意。

    -

    林子默从来不喜欢黑色。

    他喜欢浓烈的红,纯粹的白,唯独不喜欢极致的黑。

    可林子默又不止一次梦到过,他穿着自己从来没有穿过的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站在墓碑前,弯腰放下玫瑰祭奠的姿态。

    似曾相识的既视感,真实得让人感到绝望。

    碑上刻着池初初的名字。

    面前放着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梦里的他,是唯一一个用红色为她祭奠的人。

    -

    林子默揉着眉心从床上缓缓坐起,右侧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杯冰水,旁边还有几颗大不一的红绿胶囊。

    习以为常地将一把胶囊丢进嘴里,拿起边上凉得透彻了的玻璃杯,少年神色恹恹地皱眉吞下了这些药。

    里有5条未读讯息。

    林子默只看了一眼,就把它重新丢回了床头。

    他甚至没有点开讯息看的想法。

    少年有些自嘲地想,除了心理医生会定期找他约时间外,恐怕也只有垃圾广告的邮件会发到自己这儿了。

    父亲要忙政务。

    母亲眼里只有公司。

    能陪在他身边的,只有池初初。

    可自从少女与他分的那天起,林子默就已经一无所有了。

    明明病入膏肓,却又偏偏药石无医。

    -

    画室里的作品被他砸了满地,撕得粉碎的素描纸被扔得到处都是,这栋房子的角角落落每个地方,都有池初初在他生命里烙下的痕迹。

    名为喜欢,实则不甘。

    少年顺风顺水了一辈子。

    而池初初,是他唯一跌过的跟头。

    那份遗产继承文件被少女原原本本地退了回来,池家的律师委婉却又清晰地表达了她拒绝的意思,半点也不留情面。

    即便那是他送给对方的十九岁生日礼物。

    即便他们之间曾经感情那么好过。

    即便自己甚至以死相逼,希望能回到从前与她的相处模式,哪怕池初初喜欢的不止他一个,少年也心甘情愿做她的“之一”。

    可她却一口回绝了自己。

    直到现在,林子默还能回想起电话里那道声音。

    平静的,轻轻的,却又直戳人心。

    “你还记得那副画吗?”池初初问他。

    拍卖会,回国,卖出的画作,池家,血泊中的天使。

    对神的亵渎。

    对恋人的不信任。

    交织掺杂着毁灭欲的爱。

    以梦中死去的少女为原型,林子默画过许多副圣女画。而其中一副署名为“slent”的作品,就挂在池家别墅的展览室墙上。

    他在初初生日宴那天见过。

    他也坚信,初初她不该知道的。

    不该知道——画里陨落的圣女是她。

    细节之处确实有很多。

    圣女背后血淋淋的翅膀沾了水,红与白的构图正是梦里的画面,双安静交握放于胸前,微笑着阖眸死去的模样,也是少女在浴缸里死去的姿态。

    可初初她分明

    不、该、知、道、的。

    “那副画里的圣女,是我吧?”

    池初初垂下杏眸,指尖像是在拨弄着什么,语气带了丝心不在焉,却又像是意料之中,“生日那天死去的我,对吗?”

    “”

    那一瞬间,心口像是被生生剜去了块肉,血淋淋撕裂的疼痛遍布五脏六腑。

    林子默慢慢睁大了眼睛。

    仿佛所有都被串联在一起了般,一起都变得清晰明了起来。

    原来那不是梦。

    或者,那该是曾经。

    因为自己弄丢过她一次。

    所以初初这一次,也选择不要他了。

    -

    窗外的雨声还在淅淅沥沥往下落。

    画室里脸色苍白的少年坐在地上,不知疲倦地继续撕着上的画作,像是在把自己的心撕得稀碎般,他连指尖都在不住颤抖地泛着白。

    直到撕得只剩最后一张时,他终于停下了。

    有些泛黄的素描纸上,少女明媚的笑容跃然其上。她弯起的杏眸娇艳好看,像是在冲自己笑,又像是在冲画里的人笑,模样甜到了心坎里。

    直到嘴唇都被自己无意识咬破,铁锈味的血在口腔里肆意蔓延开时,林子默还是放下了,终究没舍得撕掉它。

    这幅画是他与初初的第一次见面。

    虽第一眼就喜欢上对方,怎么看都是他的输。

    ‘但至少’

    少年垂眸看向那副画,心中所想突然顿了顿,‘初初也曾喜欢过他。’

    -

    夏天彻底结束了。

    喜欢的女孩订婚那天,林子默没有去。

    但他托人送去了贺礼,是一幅画。

    虽然画纸有些泛黄,但上面的笔触仍旧细腻深刻。

    眉眼弯弯笑着的女孩,眸中像是流淌着星河。只是偶然间看了一眼,就成了少年人十八岁那年,仅有的一抹照亮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