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穆的神情同样痛苦，眼底深处却更是有苦难言。

    他望着陈念歌，想解释，可张了张口却还只是那样直直地看着她，但凡想起过去的一丁点儿事情，他的心里就像活活被人用烧烫了的刀子，一寸一寸地生生割开。

    过了好久好久，他才向着她迈了两步，她的脸还有些苍白，无论是一千五百年前还是现在，他都没有保护好她，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没保护好她，让她一次又一次受伤的滋味，他比谁都难熬。

    陈念歌与他四目相对，两个人皆是一言不发，不知道就这么静默了多久，到底还是林穆先开了口，他的声音低沉得想从地底发出的音色，带着沙哑，“晞，对不起”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陈念歌的声音同样低沉，她的脑子很乱，过去的太多记忆在不断地涌现，她经历过的种族大屠杀，那些老人，孩童，妇女，青壮，熟悉的、不熟悉的，在屠刀面前，没有任何分别地倒下，被这片大地所吞噬，化作了尘埃。

    她跟他的海誓山盟，他告诉她的，他会保护好，还会保护好她的同族

    她相信了他，相信了他的誓言，认为他真的能够履行，让那些灵族人，都不再需要东躲西藏，能够有一个安稳的家，过上平淡却幸福的日子

    然而，真相让她失望了。

    一切的一切，就像发生在眼前，恍惚间那么近，却又很遥远，遥远到，她竟然忘却了这么久的时间，连林慕就站在她的面前，她都没有认出来。

    心底百转千回，她的情绪反而异常地平静下来。她就是这样的人，心里越痛，表面越可以装得不在乎。就像海底火山，表面风平浪静，实际早已暗潮汹涌，随时可能爆发。

    林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她，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般。他太怕了，怕她这次消失在眼前后，自己又要找她个千百年，“一千五百年前，我做好了接应你的准备，但林然假借父王之名逼我入宫，我下的副将被他拦截，私下逮捕用刑。那个副将，以为我也出了事，护不了他周全，受不了严刑拷打，供出了我们的部署，等我想法设法离开王宫的时候，林然的军队已经”

    那年，他千防万防都没想到，一向温润如玉，待他极好的兄长林然，竟然会利用他，对灵族人做出那样滔天的罪行，自此之后，他再未尊他一声兄长。

    “是你！你太相信林然！你相信那个畜生，我告诉过你，他不是个好人，可你不信!”

    陈念歌的怒声骤起，海底的火山终于爆发！

    她明明跟他过，她能看透林然那颗狼子野心，他无穷的欲望，对灵族人能力的嫉妒，还有为了王权可以牺牲一切的自私薄情。

    而他，却就是不信她！

    林穆默然，他不争辩，也辩无可辩。

    无论当时他有多少的无可奈何，终归是因他下的人暴露了灵族人的行踪，才让林然有了可乘之。

    他深深地凝望着陈念歌，眼里是不出的歉意，“对不起”

    “他杀尽了灵族人又怎样？呵，你们禹国覆灭的速度可减慢了半分？”

    屠杀之后，她远走他乡，数年之后便听到了禹国灭亡的消息，还听，禹王死相奇惨。

    “他，是怎么死的？”陈念歌想亲耳听到。

    林穆：“禹国本就积弊已深，内忧外患无数。林然初登王位，却对那些积弊视而不见，为了巩固权位，对朝野上下大批的人发动了清洗。甚至不惜挑起内战，将反对者彻底斩草除根。那些尚忠于禹国之人，或死或逃，所剩无几。而他，却并没有就此收，为了统一天下的私欲，又贸然发起外战，置禹国百姓于不顾，不到十年间，国库亏空，生灵涂炭，民有倒悬之苦。”

    他的声音有些细微的变化，更显沉重，“终于有一天，他被选召入宫的一位妃子，割下了双目双耳，全身上下划满了密密麻麻的血口，最后剜了心脏。”

    陈念歌几乎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灵族人？”

    “是。”

    “你们对灵族人的筛查这么严格，她是怎么被选召入宫的？”她皱着眉又问。

    林穆道：“我做的安排。”

    民间的传，她不全信，微明带来的消息，她未回应过一字。她其实或多或少，都听闻了林然的死，与其亲弟有关。可林慕是那样温和善良的人，她不是不知道

    若是能逼的他对自己兄长下，那是为了谁，她心里清楚。

    “用了十年的时间，让他重新信任我，让我可以安排他自食其果。”

    林穆见她不出声，又轻轻地开口道：“禹国，辜负了你，原本我想我会随着它的倾覆，王的去世一起给你谢罪，没想到我以为再也没有会了，所幸，我又重新再见到你。”

    他想了好久，终于还是问出口，“后悔认识我吗？”

    如果她没有认识他，聪明如她，也许她会有别的办法保护族人周全，但一定不会因为相信他，而被人知晓了全盘计划，赶尽杀绝。

    他的话，让陈念歌心口一阵钝痛，她抬眸道：“后悔。”

    他们若是不认识，就没有这一千五百年的羁绊，灵族人的命运也许会不一样，林穆仍可以是禹国的王爷，无论禹国覆灭与否，他至少不会担上弑君弑兄的千古骂名，也不会不人不鬼地站在她的面前。

    他是多有傲气的人，她怎会不知呢，肯这样活着，却只是为了找她想到这，陈念歌心口不住地疼痛。

    神情看不出变化，她只缓缓开口道：“我不需要你了，有有多远，就离我多远，你早就该死，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

    林穆眼底划过一丝自嘲的笑意，“你放心，处理完这些事情，我不会打扰你。所有的事，我都会善后。”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