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的时候, 停在外面的飞船和豪车也陆陆续续驶离元帅府, 整个元帅府已经恢复了宁静。若整个元帅府被来宾们大为赞赏的地方，那还是非院子里的植物莫属了。自从从植物培育中心那里得到了可以调节温度、模拟太阳的先进设备以后, 哪怕如今已经入冬, 院子里的玫瑰仍旧开得热烈。

    天色很晚了, 用过饭后，林柠本以为李老爷子会留宿元帅府, 没想到老爷子只是严肃叮嘱他们二人如今已经订婚, 以后定要珍惜彼此, 相互扶持，随后便回了曾经和夫人久居的府上。

    大厅里佣人和机器人正在轻手轻脚地扫清理，管家常叔正在清点今天所收的礼。林柠看着满满堆了一屋子的礼，心想等真办婚礼的时候，这礼怕不是要收到手软。

    想到这里, 眼瞅着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他这才轻轻了一个哈欠, 跟常叔自己先去歇息了。

    轻车熟路走入二楼李铖衍的房间……呃, 不，其实这里已经是他们两个人的共同卧室了。不过因为到底没有正式成婚的缘故, 所以这里倒也未曾像真正新婚夫夫的婚房一样布置过。不过他们的婚礼就安排在两个月以后，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了。

    卧室门识别他以后自动开，林柠进去以后疲惫地躺进了沙发里。他开智能管家，让浴缸自动准备热水洗澡，调节好温度以后他这才扯下领带脱了外衣, 直直望着天花板发呆。

    起来完成任务后，系统已经留在这个世界很久了。林柠也不知道系统到底可以在一个世界停留多久，只是从系统最近长时间处于挂机状态、能量不足状态来看，大概系统留在这里的时日也不多了。以前系统从来都是24时开启状态，最近竟然像是患了嗜睡症似的整日整日沉眠。

    大概是控制系统的那边，对系统的一种控制吧，林柠隐隐约约觉得这是一种限制一个系统在某个世界长时间停留的手段。

    心绪微动，林柠在心底悄声问：【系统，醒了吗？】

    没有动静，一切静悄悄。林柠叹了口气，有些失落地闭上了眼睛。

    【宿主……】系统的声音蓦地响起，断断续续，有些微弱。

    林柠猛然睁开眼，目光中仿佛有星子闪烁，事到如今，他也没心思和系统斗嘴了，连忙问道：【你这次怎么沉睡这么久，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系统声音有些丧丧的，听起来竟然委委屈屈，真的像个人类了：【我被命令……今晚就离开……我现在是、是来跟宿主你道别的……】

    林柠惊讶地睁大眼睛，尽管心底已经隐约预感到这一天的到来，可是真正发生时他还是忍不住心痛了。纠结半晌，他咬咬唇压下心底酸涩，轻声安慰道：【没事别怕，你都已经带过好几任宿主了，怎么这么经不住离别的？好在只是生离，不是死别，快些准备离开吧，我会记得想你的。】

    系统抽噎问：【真的不会忘记我吗？】

    林柠弯起眉眼，轻声笑道：【把我从一个世界带到另一个世界，这么刺激的经历，你如何能忘？】

    【……】系统默默不语。

    林柠看出系统不对劲，心底有些疑惑。

    【其实……】系统犹犹豫豫，话到了嘴边又不出来了。

    林柠听得干着急，问道：【其实什么？】

    系统摇摇头，换了一个话题，道：【没什么，就是想你做的美食不错，虽然身为一个系统我是吃不到的，不过我还是很喜欢。】

    它没有告诉林柠的是，其实宿主完成任务后，系统必须马上离开这个世界，随后世界意识会对宿主进行记忆清除，不再有关于系统的所有记忆。它之所以在这里停留这么久，也是想让林柠别那么快忘了它。

    林柠皱眉，下意识觉得系统本来想的不是这个。只是见系统执意不，他也追问不下去。

    【那、那我走了哦……】系统最后的声音微弱到几乎快听不到，它第一次觉得自己和人类是这么相近，可是它竟然就这么快要离开了，心底很是不舍。

    林柠听不得系统这般微弱的声音，尽管系统可能只是一堆数据，可是他听得心里难受。他轻轻捂住眼睛，尽量平静地与系统告别：【嗯，祝你好运。】

    这一次他的话音落下，却久久未有回音。

    【系统？】

    【还在吗……系统？】

    ……

    宽敞的卧室里安静得出奇，林柠倒突然希望这卧室隔音效果不好了，这样他尚且还可以听到点儿外面佣人收拾的声音，不至于被这一瞬间铺天盖地而来的孤独感瞬间吞没。

    心下压抑，连鼻尖也是酸酸的。

    沉默片刻，林柠颤抖着手扶住额头，终是红了眼眶，他深深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蓦地落下。

    【……祝你在下个世界遇到比我更好的宿主。】

    *

    李铖衍回到卧室的时候，没有见到林柠。浴室的灯亮着，可是里面却没有动静。他皱了皱眉，在外面听了听动静，随后敲门。

    浴室里没有人回应。

    李铖衍问：“柠柠？”

    还是没有声音，李铖衍心下担忧，飞快转动门锁开了浴室的门。

    只见清瘦漂亮的青年此刻衣衫半褪，静静睡在浴缸里，头微微歪着，细碎黑发有些凌乱，脸上还有哭过的痕迹。他只是躺在浴缸里，看起来似乎是在脱衣服时睡着了，神色恹恹。

    李铖衍心下一紧，飞奔过去搂住林柠的腰，轻轻晃了晃，意识到林柠只是睡了，揪起的心这才微微放下。随后他皱眉看着林柠的脸，眼睛轻轻闭着，有些红肿，鼻尖和眼尾粉粉的，尤其眼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泪珠，似乎在梦中也没能睡好。

    柠柠这是怎么了？李铖衍深深自责，指甲几乎掐进自己掌心。他们二人最近每日朝夕相处，竟不知有事深深困扰着他。

    他伸出手指抚去林柠眼角的泪水，心疼得要命，深邃目光也愈发深沉。拽过来一条毛巾，正要给林柠擦一擦身体，抱到床上去。

    怀中的青年似乎感觉到动静，眼泪更加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他拽着李铖衍的胳膊，嘴中轻轻呢喃：“别走，拜托……”

    李铖衍的手一顿：“……”

    怀里的青年连哭都是无声的，吧嗒吧嗒掉了几滴金豆子，很快难受得把自己也哭醒了，揉着眼睛不知所措，眼尾红红的，像是被欺负得狠了。

    李铖衍抱着林柠，轻轻吻去他眼尖的泪水，嗓音沙哑暗沉，带着隐隐的担忧和自责：“柠柠……为什么哭？”

    林柠茫然地环顾四周，愣了。

    对呀，他为什么哭呢？

    怎么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可是到底是什么事情？他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一直在心底闷闷的，难受得紧，又酸又涩。

    他抬起头，看到李铖衍担忧又焦急的模样，又不知道回答什么，喃喃自语道：“我也不知道，好像忘记了什么，好难受，是有谁离开了吗？”

    李铖衍深深皱起眉。难不成……柠柠指的是林柔少将？

    林柠挣扎着站起身，却因为衣服湿了地面，差点儿滑倒在地。李铖衍下意识接住了林柠，林柠也下意识歪倒在李铖衍怀里。

    李铖衍一手紧紧搂住林柠的后背，一手按着林柠的脑袋把人按在颈窝里，目光清冷温柔。这个怀抱太过温暖，一瞬间抚平林柠怅然若失的心。林柠眨眨眼，意识到今天是他和李铖衍的订婚夜。

    他紧紧回抱住李铖衍，就像是抓住此生最后的一份温暖眷恋。

    “铖衍，如果有一天……我把你忘记了怎么办？”林柠脑袋乱乱的，这句话下意识脱口而出，语气委屈极了。

    李铖衍一愣，随后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在林柠耳畔轻声道：“那我只好再变成西崽诱惑你一次。”

    林柠笑了，心情恢复了一点：“那你可千万别放弃我，如果你不变成西崽诱惑我，我怕我失忆了，会随意捡别的动物回家，那样就好像来这个世界都没有意义了……”

    来这个世界？

    李铖衍暗自记下这句话，尽管心中还是有很多疑惑，可是如今柠柠明显有心事，看起来心情不好，他没算现在追问。

    “我永远不会放弃你，你也不许再捡别的动物。”李铖衍向来是没有哄人的经验的，不过他对林柠一向非常在意且有耐心，他道，“先洗完澡去睡觉，不然会生病。”

    林柠点点头，乖乖开始脱身上的衣服。他的衣服沾了水，湿淋淋的，白色的衬衫如今贴着身体，露出一截淡粉的肌肤。细腰如今也一览无遗，衣服脱下的瞬间，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上身全数落入李铖衍的眼。

    李铖衍扭过头，自觉做人不可太禽兽，柠柠还伤心着，他不该有非分之想。可是眼前的一幕太过活·色·生香，让他用了极大的克制才勉强维持住一丝体面。

    林柠听到身后动静，一回头，看到李铖衍还在，于是歪歪头，脑袋懵懵的，轻声问：“你也要洗吗？”

    有点像是发出邀请，林柠迷迷糊糊想。

    再留下一切都会失控，李铖衍摇摇头，开门飞快走了出去，随后用力关上了浴室门。很快，他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沉静又肃穆，带着几分沙哑低沉：“我在卧室等你，有事叫我。”

    林柠：“……噗。”

    他被李铖衍的反应逗乐了，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想到这里心情稍微有所改变，他也轻松了不少。虽然不知自己为何难受，可是今晚不是他和李铖衍的订婚夜吗，他该高兴点儿才是。

    脚轻轻踏进浴缸，下一瞬整个人没入水中，温热微烫的水瞬间暖了整个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