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着矮的身体过了这么多年, 他终于恢复了最初的高大身躯，这一点很好。

    视野重新开阔了起来，看人也再也不用仰起头, 这一点更好。

    自从彻彻底底脱离了“矮”“瘦弱”“虎牙”这些个令人不快的关键词, 埃迪的心情就非常地好。

    再找回了卢卡斯，欣喜又添上了一大笔, 这便是他能够跟梅林正常交涉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仅如此, 他还能乐意花十八年的时间帮人养孩子——

    话算话地还掉帮助卢卡斯的人情是一回事儿, 埃迪这次不是被鬼主动抱大腿碰瓷了, 情况更加严重, 他得从头到尾，把除了吃饭睡觉哇哇大哭的婴儿养到人类的成年体。

    他哪里来的这么好的耐心。而且，不管有没有别的目的，梅林想要以此来拖住他十几年，这是肯定的，埃迪又不傻。

    如果不是因为阴差阳错召唤出了一个“最不适合当父亲”的英灵，埃迪肯定会提前失去耐烦心，把卢卡斯带上自己走人。

    他对亚瑟很有兴趣。

    后面才想了起来, 百多年前在地底见到这个只剩下灵体的英灵时, 他似乎就是在砍圣杯。很巧, 阿尔托莉雅也砍过圣杯——虽然没砍成功, 那满是肮脏的杯子被他提前给敲碎了。

    那时候，埃迪是怎么在事先知道圣杯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呢？

    就是因为亚瑟。

    时间线理一理，才复活没多久的时候, 把天草等人埋葬之后，埃迪就离开了那个让他失望的世界。他下一个来到的地方，就是大圣杯即将诞生的地底。

    他刚一过来，就目睹了亚瑟用自己的剑穿破他的御主的胸膛。

    少女的金发比他的颜色更淡，缓缓回眸望来，艳丽的鲜血从微颤的嘴角滑下，苍蓝色的眸子所留下的眼神，并没有蕴藏着愤怒或是绝望的情绪，只是无比地触人心弦。而在最后时刻背叛了御主的骑士，却又不自禁地落下了眼泪。

    有意思，这一对主从都很有意思。

    虽然埃迪那时候没多搭理莫名失神去了的亚瑟，但他却从断崖跳下，踩碎无数不知是什么东西组成的恶心肉团，找到了那个还没有断气的金发少女。

    “我喜欢你的眼睛。”

    对于有一双清澈的蓝色眸子的人，他总是会多宽容几分。

    “所以，送你一程吧。”

    他真的就多此一举了，伸出手，将少女用最后的力气定定地望着他，忽然不愿意落下的眼睑轻轻地合上。

    然后，他就把她失去生命气息的身体丢到了最近的地方，也就是地底最深处也位于最中心的漩涡里。

    很显然，那时候埃迪没想到“漩涡”其实连通了圣杯。从上方骤然释放而出的宝具直接破坏了快要成形的圣杯，连带着从缺口中迅速流出的淤泥般的事物尽数清除。

    埃迪虽然没被波及到，但由此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这比巧克力浆糊粘稠多了的杯子比他想象的还要恶心。

    所以，到了阿尔托莉雅那时候，他才不让她碰。

    “你们当王的都那么喜欢砍圣杯吗？啊，开个玩笑，那么恶心的东西留着才是祸害。”

    埃迪不去招惹像人形炸弹似的婴儿，就在偌大的客厅里的沙发上坐着，随手端起一盘水果，一个一个喂卢卡斯。一边喂，他还很兴致盎然地跟负责照顾鬼的英灵话。

    能被不仅是看上去、实际接触后也能察觉到无比高傲的男人主动搭话，这是多么高等的待遇啊。

    亚瑟感到十分荣幸，只不过，某道从另一边投来的视线又让他稍稍有些奇怪，只是嘴上没有出来罢了。

    “圣杯……直到最后我才意识到，那是绝不应该寄托希望的晦暗之物。啊，不这些了，master，能请您——”

    “不要找我，没空。”

    “呃，可是，哈利已经往您那边……”

    ——爬过去了。

    赫然是一家之主的男人不去招惹婴儿，却没想到他的吸引鬼头的体质放在什么时候都不会失效，婴儿就喜欢招惹他。

    哈利已经会爬了。

    身上套着亚瑟从master买回来的一大堆童衣里翻出来的连体衣，先前亚瑟把他放下来，让他在铺了厚厚一层地毯的地上趴着自己玩。也就是抬头跟master话的功夫，哈利就不见了，自己移动肉嘟嘟的胖手胖腿，目光向前，别无他物，哼哧哼哧地往沙发的方向前进。

    “嘎！”

    刚吞下一颗草莓的卢卡斯突然大叫了一声。

    埃迪手一顿，低头一看，眉头隐约出现了几丝要皱起的纹路。

    才婴儿不会来抱大腿碰瓷，这才过了多久，就真的来了。

    男人的身影在婴儿的视角，无疑是一座无可逾越的高山——哦，冰山。然而，这座冰山散发的冷气又对不懂事的婴儿无效，哈利照样把口水糊到了埃迪很喜欢的靴子上，还有要继续把口水糊上他裤脚的趋势。

    埃迪毫不犹豫：“亚瑟，你的，拿走。”

    婴儿爬得再快，以英灵的反应力，难道还追不上吗？所以亚瑟是刻意没追上来，笑看哈利扒着御主的鞋呜呜哇哇，眼神还很是纵容：“master，您已经有半天没有靠近哈利了，哈利这是想你了，想要亲近您呢。”

    这是好事啊，为什么要阻止？

    对于master的命令，亚瑟也不是每一个都严格执行，他的心里有属于他的标准。更何况，这也不能算是“命令”。

    亚瑟早就看出来了，他的master虽然不喜欢离浑身奶味儿的婴儿太近，平时都把事情丢给了也是新手上路的他，但事实上……

    “呜……唔哇，哇哇。”

    扒着埃迪靴子的哈利竟如此锲而不舍，扒着扒着，居然连靠自己的肉腿站起身这个困难的动作都无师自通地学会了。

    当然，也就只是突然用了一下力，摇摇晃晃地站了一下——

    下一秒，被连体睡衣裹得更圆了的婴儿脚一软，维持着一脸懵懵懂懂的表情，就往后栽倒了。

    有地毯做铺垫，他这么一摔其实也不会出什么事儿，但痛肯定是免不了的。

    在哈利刚出现往后仰倒的趋势时，埃迪就注意到了。

    别看他之前推卸责任时有多无情，这时伸手去捞鬼的速度一点儿也不慢。嗯……也就比卢卡斯慢了一点点。

    卢卡斯直到这时才展现出神鹰的昔日风采，黑影闪过，其后再一闪，它就已经把还一脸懵的鬼用爪子拎了起来。

    拎起来不，它还过度揣摩了埃迪大哥的心意，“善解人意”地把鬼扔到了埃迪大哥的腿上。

    ——不用感动，它就是这么一只通人性、乐意为埃迪大人干活儿的好鹰啊。

    卢卡斯心头正得意。

    哈利大概也很得意。来来回回在眼前晃的“巨人”还有两个，但哈利就喜欢往最不愿意在他眼前晃的冰山跟前凑。

    这会儿终于如愿以偿，黑漆漆的这一团儿（特指卢卡斯）在婴儿的潜意识里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也就为日后，长大了的哈利与卢卡斯结下的深厚友谊下坚实的基础。

    他还要对不着痕迹——但是一下子坐直了的男人傻笑，虽然不是蓝色，可绿色的大眼睛同样清澈纯真，口水还在继续嘀嗒。

    这个哈利独有的攻势，杀伤力似乎比某个在一旁眼睛都要绿了的冠位魔术师咬破舌头念出的咒语更强。

    人类最强的男人在这道攻势之下，竟然连三秒都抵抗不到——不，只有他，竟然能够抵抗整整三秒之久！

    “……”

    三秒钟后，最强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妥协了。

    “想要抱？想要我抱你？唔，你的胆子还真是大啊。”

    婴儿还没到可以听懂大人话语的年龄，不过，实际动作还是可以理解的。

    他被心心念念的“冰山”揣到了手上，虽然就细节来看还是很敷衍，但哈利也很心满意足。

    在男人宽厚坚实的胸膛上趴着，还能蹭一蹭搓一搓……这是多少人（比如某某王某某魔术师）求而不得的待遇，偏生让一个软趴趴的鬼头给抢去了。

    “哇！哇哇！哇！”

    哈利吐着口水泡泡，还想要继续往男人脖子上爬。然而，下一秒，他就腾空飞了起来。

    再落下时，他已经被另一个男人放到膝盖上了。

    哈利：“……哇？”

    自称是他老师的魔术师不知何时坐到了埃迪的身边。

    虽然没有紧挨着他，但至少距离缩进了很多。埃迪没什么反应，而梅林一边按住哈利不让他继续挣扎着往外边儿爬，一边笑眯眯地——非常自然地对面露惊色的亚瑟道：

    “差不多到晚饭时间了，哈利的奶粉也该冲了，这些都拜托你了辛苦啦！”

    每一个字得都很客气，组合到一起更没有问题。可是，在话音之下，真实意图直白到让人骇然：

    ——快走开快走开，不要扰我和埃迪。

    尚未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梅林老师的真面目的亚瑟王略觉异样：“……”

    被强烈的危机感刺激得黑了一大片的心中暗潮翻涌的魔术师：“……”

    这两个声音都一样、开口就像精分的男人再一次隔空对视。

    结果不出意料，不怎么了解情况的亚瑟压下心中的狐疑，很是自觉地去做事了。

    哈利名义上是埃迪跟梅林做的交换，然而，既然亚瑟来了，不管他是怎么顶替最适合做父亲的英灵冒出来的，养孩子的重任仍是不由分地落到了不列颠之君的肩膀上。

    几乎没做过家务、更不会做饭的国王殿下在短短几天内学会了各项繁杂的家务活，非常值得肯定。

    虽厨艺还不可恭维，但埃迪也没想过让他来做饭，手一挥，轻描淡写：“做什么饭，点外卖不就行了么！”

    就是这么畅快的一句话。

    可他更没想到，这个世界的时间线要比上一个世界早上十几年，外卖还没有开始流行。

    好吧，该庆幸这一屋子里有四个人，一个英灵，一只梦魇，再加上虽然是人类但已经不用吃东西了的埃迪，需要进食的就只剩下了哈利。

    咳……话题转回来。

    亚瑟去冲奶粉了，客厅里，墙壁前的电视机似乎在放着新闻，但并没有人认真在看。

    卢卡斯对白毛梦魇的态度比最早的时候好了一些，但在梦魇凑到自家大人身旁的时候，还是会警觉地昂起脑袋，代替伟大的法老王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梅林还没有话。

    许是知晓埃迪还是会无视他，亦或者，在他自己心中，只要能跟心上人离得近些，静静地坐在一起，就足够给他慰藉了。

    ——很意外，居然没有得寸进尺，这跟记忆里的那只梦魇的种种表现有明显的出入。

    埃迪本来是要无视他的，可是，就因为方才哈利对他的亲近，让他偶然间起了一个念头。

    “你。”

    他开口。

    梅林尚且没有为埃迪竟然看向了他，又主动跟他话而欣喜，下一刻，刚刚火热起来的心就又冷了下来。

    “难道，又想教出一个亚瑟王？”

    “……”

    看似是询问，实则，是讽刺。

    就算埃迪把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抛在脑后，梅林对阿尔托莉雅的影响又是另一回事，想到被梅林教导的阿尔托莉雅最后的结局，他就不会给梅林好脸色。

    所以呢，这个叫做哈利的孩子，会成为下一个“亚瑟王”么？

    “……这个啊。”

    梅林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出现了一丝凝固。

    他定定地注视着埃迪，总是给人一种捉摸不定感觉的紫眸里，似是浮起了几分无奈，还有些许宛如疼痛一般黯淡的颜色。

    无论此刻想到了什么，又是否真的心伤，对掩饰习以为常的魔术师还是什么都没有解释，只轻轻一笑：“就算我解释，带着哈利只是我心血来潮时的多管闲事，再解释什么我更没有想过要利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哈哈，你也不会信的吧。”

    他隐藏了许多关键的细节，但事实，其实就是他所的那样。而那些都是后话。

    “亚瑟王只能，也只会有一个。”

    缓声出这句话，梅林复杂的眼神让审视着他的埃迪微微蹙眉，但一瞬过后，他面上的波澜就尽数褪去，恢复成一如既往的漠然的模样。

    而梅林这边，也像是之前什么异样也没有，相当自然地用轻飘飘的语气继续道：“啊，在给哈利兑奶粉的那个不算。”

    “我只负责教导他魔术，其他的内容，还是让他跟其他的人类孩子一样，去学校慢慢地学习吧。”

    “学习的东西也不仅是知识，还有其他的……”

    在冠位魔术师，亚瑟王，以及人类最强的男人组成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注定会回到巫师界的“救世主”，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现在还不知道，千里眼也因为有某个男人的参与失了效。

    不过，梅林真的很期待。

    “又是新一年的开学季，各大学校纷纷列出了招生机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家长们正在行动，争取……”

    从电视机所在的方向传来的声音一下子吸引了魔术师——以及本来还没有往那方面考虑的男人的注意。

    梅林：“……好！就是这个！”

    埃迪：“？”

    “时代在变化，像过去那样简单地把孩子喂大，已经不符合潮流了！虽然哈利还没满一岁，但是，作为他的家长，不止物质上要满足他，我们还要给他做幼儿教育，送他上学，关注他的身心健康……”

    埃迪：“……什么乱七八糟的？？？”

    等下，不就是养个鬼，还得做这么多麻烦的事情？！

    ——他的思想果然已经落伍了。

    “当~然啦，子女的教育可是不容许有一丝懈怠的哦。”

    那熟悉的，时隔多年终于又让他重温到的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滋味……

    梅林笑咪咪地盯着他，后面的话音截止了，但那表情，还意犹未尽。

    仿佛在：啊~子女。

    就是我~们~的~子~女~啊。

    埃迪：“……”

    认真思索了半晌，是不是因为自己对这只死性不改的梦魇太好，让这混蛋这么快就死灰复燃了。

    很好，那就只有一个解决办法。

    “——滚蛋吧。”

    轰隆巨响，大地仿佛都震颤了一下。

    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赶到异变发生现场保护master的亚瑟还没来得及放下刚温好的奶瓶。

    他定睛一看，愣了一下，才发现情况跟想象的不一样。

    master还是在沙发上坐着看……

    没有，他没有看电视，因为电视已经被冰锥扎穿，变成一堆废铁了。

    男人的身前散落了一地花瓣。

    红色混杂着紫色与粉色，还有零星的些许在眼前纷飞，轻柔地贴着男人的身体滑落。

    梅林用幻术逃跑了。

    也幸好埃迪没有认真，让他在逃跑之时，还能分出额外的兴致，让破碎的身躯化为一场情意绵绵的花雨。

    “啧。”

    埃迪毫不犹豫地把粘在身上的花瓣全都拂开，让它们落到地上还嫌不好清理，用冰包住再碾碎，这样还来得更快些。

    他知道亚瑟过来了，但等到把烦人的花瓣全都清理掉了之后才转头看他。可这一看，就发现，亚瑟怔怔地望过来，那表情，仿佛看到了比梅林（女）其实是男人更恐怖的画面。

    “愣着干嘛，哪里有问题？”

    “没……嗯，没有。”

    亚瑟回神，连忙问道：“您和梅林，怎么了？”

    “梅林？”埃迪漫不经心：“这里有叫做梅林的人么。”

    亚瑟：“……”

    ——有，但是，好像就在几秒钟前被您赶走了。

    他不知道该接什么话，犹豫半晌，还是不接比较好。

    方才那一次愣神，实际上是因为，亚瑟看到那花瓣纷落，像是缠绵不舍的将男人环绕，明明只剩下残留的痕迹，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表现，可他依旧在那一瞬间心头微颤。

    像是明白了一点什么，但若是细想，又不上来。

    他只得到了隐隐的感觉，好像这个世界的梅林，跟他的御主……唔。

    “哇哇哇——”

    魔术师逃跑后，被放在沙发垫上，让卢卡斯用翅膀罩着的婴儿终于饿了，发出了提醒一般的哭声。

    算了，先不想了。亚瑟心道。

    他迎了上去。

    ……

    ……

    此后的一日又一日，都是这般寻常地度过。

    隔着花园和院墙，他们是有邻居的。但在这儿住了许多年的邻居们，却很少看到“潘德拉贡”家的人出现在大家的视野范围内。

    没错，门牌上的姓氏，写的是潘德拉贡。

    因为只有亚瑟有姓，哈利的姓又出于某些原因不方便用，而埃迪和梅林都没有。

    邻居们在自己家中窃窃私语，都，如果不是偶尔能听到孩子的哭声叫声，他们都以为隔壁是一栋空房子。对了，话回来，潘德拉贡这个姓……

    “哦！King Arther！”

    几乎每一个英国人（接受的教育不同的巫师不包括在内）都知道亚瑟王，不过，他们肯定没想到，隔壁的“潘德拉贡”就是活生生的亚瑟王本人。

    关于“King Arthur”的玩笑开了好几年，邻居们都习惯了隔壁潘德拉贡家整日看不见人的状况。

    然而，破这一局势的日子，来临了。

    那是又一年的夏季。

    又一年，伦敦的各大学新生入学的美好日子。

    终于——

    潘德拉贡家的大人们，要带自家六岁大的朋友去学校课了。

    被大人牵着左手和右手的黑发男孩儿一边走，一边睁大碧绿色的眼睛四处张望，背着书包，精神气十足。

    可是，负责牵他的那两个男人……

    “啊啊啊！左边的那个，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王子殿下吗？！”

    “快、快看，好长的头发，还是白色的……唔哇，那位先生笑得多好看啊。”

    金光闪闪，再加上为了这一天特地换上的人类的衣服，用人类的眼光来看比模特还要英俊的英灵加梦魇的组合，走在路上，便是聚集所有目光的巨大发光体。

    不过……不过，再往后看。

    在发光体们身后，大约几米的地方，还有一个人。

    “……”

    “……”

    一时间，凛冽的寒风拂过。

    先前被帅哥们激起的火热气氛瞬时冰凉冰凉。

    而这，还算好的。

    伦敦某学，一年级某班，负责从家长们手里接过朋友，把他们哄进教室里的班主任还是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姑娘。

    她一见到今天来学校报道的最后一个朋友，哈利·潘德拉贡的家长中的一个，还算坚强的心竟然猛地一抖。

    一头长到腰间的银发，一身黑衣，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黑色的墨镜，墨镜下的薄唇紧抿。

    他应当是一个极其好看的男人，但这身高，这扮，还有这比黑社会头目还要恐怖的气势，从头到脚，仿佛都写着几个偌大的黑色字体：

    惹不起。

    再看一眼试试？

    滚！

    年轻的女老师呆若木鸡，只觉得那一个“滚”字狠狠地砸到了脸上，腿已经软了。

    自称心情好顺路（其实并不顺路）送鬼上学的埃迪怎么没想到，他体贴地给自己戴个墨镜，遮住对普通人来过于可怕的黄金瞳，起到的居然是反效果。

    哈利上学的第一天，自家比电影里最凶恶的反派还像反派的埃迪叔叔就把老师给吓哭了。

    他一日成名。

    “没关系。”

    他事后还在安慰叔叔：“至少学校里喜欢欺负低年级学生的那几个坏孩子，一看到我就绕道走。”

    还不敢嘲笑他是疤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