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即将升起，天幕呈现淡淡的苍青色。

    海滩上，李凉挑了挑篝火，扔进去几根新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绿果子的安眠效果越来越差，尤其这段时间，吃到顶也只能让他微醺。

    再加上晚上天一黑就睡，这几天他经常后半夜醒来，枯坐到天亮，好在白昼时短时长，夜晚却一直固定十多个时。

    一阵细微的声音传来，昏睡了一天一夜的李孩从窝棚里慢吞吞爬了出来。

    “你醒了？”

    李凉没有回头，声音平淡。

    “嗯。”

    李孩走到篝火边坐下，两托腮怔怔望着火苗，脸上的神情与昨天大相径庭。

    李凉觉得很有意思。

    眼下的神情或许才是这个女孩原本的性格，昨天的惊慌与呆萌完全是装出来的，可惜找错了观众，此刻她应该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干脆不演了。

    瞥了一眼海滩另一边裹着几片阔叶静坐的赛奥莉丝，李凉拨弄着篝火，随口问道：“你几岁了？”

    “七岁。”

    “七岁就可以和妖精做生意？”

    李孩神情一黯，低下头没有回答。

    海风微凉，海滩上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噼剥剥的声音。

    李凉沉默不语。

    他从女孩的脸上看到了失望和孤独交织的情绪。

    许久，李孩像个成年人一样叹了口气，抹了抹脸颊道：“你也是地球人吧？”

    李凉笑道：“为什么这么？”

    “灵理世界的生物不会对一个人类好奇，”李孩终于流露出一丝微笑，“而且你话有一点中京的口音。”

    “然后呢？”李凉饶有兴致地盯着这个七岁的女孩。

    “我在想，”李孩往赛奥莉丝的方向看了一下，“你究竟是谁？”

    “接着。”

    “出发前，我调查了所有进出过深海之门的人员，包括所有影像资料，”李孩微笑，“里面没有你。”

    “所以？”李凉面不改色，温和微笑。

    “三年前，深海之门发生了一次幽冥入侵，军士长的报告显示顾问塔姆帮助了戍卫部队，但我现在觉得他撒谎了。”

    李孩坐直了身体，圆脸满是严肃，“是你救了镇界堡，对吗？”

    身为卓斯高层后裔又拥有过人的智商，李孩能推测出这些，李凉并不意外，只是令野会替他遮掩就有点古怪，想来可能因为塔姆。

    想起塔姆，李凉突然想起自己缺失的90年记忆，意味深长地问道：“那你觉得我是谁？”

    李孩皱起眉头，犹豫道：“地球的灵很稀薄，下城区的通灵者中，还没有人能够完成寄魂仪式，门阀不是卓斯，动视都是女人，软银普特南”她摇了摇头，“我猜不到。”

    李凉有些失望，想想也正常，毕竟跨越了一千年，他存在的痕迹早就消失，另外，即便他真的和希安有什么关系，把他扔下来的那些人也一定会抹去一切痕迹。

    “不过，”李孩歪着头声嘟囔，“我觉得你有点眼熟。”

    “是吗？”李凉笑了笑，“像你爹？”

    “哼。”

    李孩泄了气，两托腮支在膝盖上，望着篝火低声道：“我没爹。”

    注意到姑娘神情低落，李凉岔开话题，看似随意地问道：“你觉得希安是什么？”这句话带着一种探讨的味道，相当暧昧，他之前拿这个问题问过令野，那位军士长没察觉异常，想必也能忽悠了眼前的姑娘。

    “希安啊，”李孩叹了口气，“大家好像生病了。”

    “为什么？”

    “众神殿很多年没有传出‘吗哪’，英灵殿的永生者们关起门来，无休无止地争论着毫无意义的哲学问题，剩下的所有人要么从早到晚参加各种各样的prty，要不待在教会祈求双子神的救赎，或者泡在神经漫游络里体验虚拟人生，对于一个希安人来，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或许只是新认识的朋友给他点了四个赞而不是满满五个赞。”

    李凉目瞪口呆。

    他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震惊，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

    这就是希安？

    引领人类方向的希安公司？

    上城区的人们每天开prty？互相点赞？打游？

    另外

    英灵殿的永生者？

    元震似乎也提到过英灵殿的永生者，这个“永生”是真的永生还是一种称号？

    莫名的，李凉想起了笼罩中京市的天幕上那块坏了很久的屏幕，以前他每次看到那个像黑洞一样挂在天上的方块，总会纳闷为什么没人修呢？

    现在，他知道原因了。

    只是这个原因听起来如此滑稽，如此可笑。

    李孩捧着脸低着头，没有注意到李凉的表情，继续道：“原本我很庆幸卓斯是不一样的，毕竟我们在月球，可是，自从深海之门被发现，越来越多的卓斯人沉迷灵的力量，我们也病了”

    着，她蜷缩起来，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喃喃道：“大家都生病了，人类生病了。”

    李凉沉默不语。

    直到“太阳”完全升起，温暖的光撒在海滩上，他才缓缓道：“生病的不是人类，是希安人。”

    李孩的声音闷闷传来：“你是下城区不一样吗？”

    “嗯。”

    “可惜我没有会去地面，地面是什么样子的？”李孩抱着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望着空处，轻轻问道。

    李凉想起了梅赛和老福特这对p，想起他们每天吵架，想起第五大街的街坊，想起卖包子的老唐，他很想，地面的人依旧为生存而努力，并因收获而喜悦，地面的人，依然有意义地活着。

    但他没有出来，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你这演技是谁教的？”

    还好，最后一刻，他察觉出了不对劲，要是顺着李孩的问题下去，很可能就把自己的底给撂了。

    这气氛营造的，有点东西。

    “哼。”

    李孩哼了一声：“气鬼。”

    李凉乐了，笑道：“你套我的话有什么意义吗？”

    “有的，”李孩一本正经地道，“我想和你做笔生意。”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