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俞安乐脸颊发麻,她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强颜欢笑着走进房间拿走了自己的手机,又如何走出了房间,直到手机响起电话的铃声。
“喂。”俞安乐问。
“在哪?”言旋简明扼要的问道。
俞安乐四处看了看:“电梯里。”
马上就要到一楼了。
“好。”言旋完,便挂断了电话。
俞安乐莫名其妙的看着手中的手机,天知道老板又发什么疯。也许是今天她父母的突然出现给了老板不的刺激吧。向来走不食人间烟火路线的老板被世俗的味道裹了一身,要她是言旋,她也得爆炸。
俞安乐乐观的想到,没关系,她作为老板迄今为止没有被三天辞退的唯一助理,她愿意用广阔的胸怀包容老板的骄傲。
“叮——”电梯在一楼停下。
俞安乐整了整衣容,深吸一口气,看着电梯门慢慢开……
“老板?”
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依靠在对面的门柱之上,她发出惊讶的变调,尾音高高昂起,就像是她内心的雀跃。
宾馆大堂为了节电安装的灯泡亮度不高,模模糊糊的黄色灯光如同暖纱一样笼罩在言旋的头上,柔和他往常僵硬的下颚角。他听见电梯的动静,正好抬起头来,灯光从他的睫毛间筛过,掉落了点点金光在他的眼眸之中。
“你怎么来了?”俞安乐快步走上前去问,可以看见那双狭长眼睛之中自己的身影。
言旋正了颜色:“办好了?”
“嗯。”
他摇了摇黑屏的手机:“我这边一直没收到入住的讯息。”
“哦……”俞安乐随着言旋往外面走去,“所以你担心我来看看吗?”
言旋瞪她一眼,快走了几步,想了想短促的回道:“你们不住,我来退宿。”
俞安乐她快步跟在言旋的身后:“退宿……不用来现场啊……”
言旋深吸一口气,有些咬牙切齿:“那是得提前!这都几点了,客服都下班了。”
俞安乐看着外面刚刚暗下来的天,翘了翘嘴角:“哦。”
言旋用手机叫了车,上面显示一会儿就来。俞安乐不愿意再呆在宾馆大堂里,那里让她感到窒息难受。两人便出门走到路边,等车前来。
初春的晚上还有些凉风,俞安乐抬头看了看穿着齐全站的坦然毫不瑟缩的老板,自己判断了一番风向,毫不客气的站在了言旋的下风口。
她抬头对上一眼就看穿她行为的言旋的双眼,笑嘻嘻道:“老板身材健壮伟岸,对待下属犹如春风般温暖,这点忙,肯定不会不帮的啦。”
言旋一言不发,将头转了回去。
俞安乐松一口气,以为言旋默认了她的行为。
没想到,下一刻,言旋迈着长腿跨到了她的下风向,一脸坦然,昂起下巴示意着糊了俞安乐一头一身的风:“瞧,春风拂面。”
俞安乐:“……”
我忍!
大不了再跨到言旋下风向去,他身为老板要自持身份,总不会再跟她玩这种幼稚的游戏吧。
确实,言旋没有陪她继续玩幼稚的换位游戏。他往下风向又退了两步,直接掏出了烟盒,点燃了一支香烟,堵死了俞安乐想要躲到他身后的任何可能性。
俞安乐咬着后槽牙:“算你狠。”
她捏着拳头,昂首挺胸的站在春风之中。
绝对不对资本主义低头!
两个人隔着三个人的距离沉默着,言旋吞吐了几口云雾,轻咳了一声,声音被尼古丁腐蚀的有些沙哑,他问:“解决了?”
俞安乐眼神幽幽的看着远方,似乎还在为刚刚两人争夺下风向的事情而介意,过了一会儿才闷闷的开口:“解决了。”
她的父亲用了那样的理由服了她的母亲,他们明天就会回老家准备正常的上下班。她会继续留在这座城市之中去实现自己的理想,这样看来,应该是解决了……
吧?
俞安乐的双眼有些酸涩。
言旋弹了弹手中烧掉了一截的香烟,干巴巴的回道:“那就好。”
“……嗯。”
不管理由是什么,不管过程怎么样,她也算是让父母暂时妥协了。
好?
确实还好。
他们身处郊区,等了好一会儿车还没有来接他们。俞安乐用脚尖点着地上拼接的地砖的接缝,一下又一下。
“老板,”她忽然开口,“你爸妈当初是怎么同意你当画家的啊?”
怎么同意的?
言旋挠了挠脑门,嘴里叼着烟含含糊糊的:“也没怎么……就很支持。”
比起在外面水深火热随时可能会送命,他们一听他愿意回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恨不得高举双手双脚支持,甚至愿意拉下自己的老脸去找各种关系为他谋得任何他想要去做的职位。
只要他想。
但是最后,他还是决定做一名自由职业者——画画。
落得自由。
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听到言旋这般轻松的回答,俞安乐发出了羡慕的感叹声。
也是,如果不是全家支持,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年纪做出这般成就,横空出世。光是与家庭抗争就要花费很大一部分的精力了。
俞安乐抹了抹眼睛。
真好。
老板这么好的人,还有那么好的家庭。
言旋抽完最后两口烟,看着手机上叫的车歪七扭八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去。他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干脆的取消叫车服务,算了算宾馆到家里的距离:“你走的动吗?”
“嗯?”俞安乐快速的抹了两把脸,惊讶的回头看着老板。
言旋正掏出一张湿纸巾,慢条斯理的擦着手,看见俞安乐转过头用兔子一样红红的眼睛有些慌张的看着他。
他找到垃圾桶将纸巾和烟头一起扔进去,然后走到俞安乐身边,俯视看她:“车可能来不了了,你还走得动吗?”
言旋离她的距离有些近,俞安乐赶紧垂下了眼睛,怕老板察觉出她刚刚突如其来的情绪:“啊……走、走的动。”
“那,走吧。”
“去、去哪?”俞安乐懵懵懂懂。
言旋迈开长腿:“回家。”
俞安乐愣住,鼻子一酸:“哎!”
郊区人烟稀少,夜晚被静谧笼罩,偶尔有车子摇晃着灯从他们身边晃晃悠悠的开过去。
俞安乐跟在言旋的身后,言旋快她也快,言旋慢她也慢。她憋着气抽抽搭搭的,也不知道被老板听过去了多少。但是,言旋并没有回头。他一直走在前面,高大宽阔的肩膀像是一课树,深深的扎根在土地里,头顶着天空,给身下的树苗撑起一片成长的、自由的空间。
有时候,可能“理解”真的不是必须品吧。
俞安乐狠狠的抽了两下鼻子。
……
前一天的眼泪总不是白流的。
俞安乐心如死灰的站在卫生间的镜子面前,看着自己脸上原本应该长着眼睛的地方现在镶嵌着两颗红菩提。水汪汪的,红通通的,带着血丝,一碰仿佛就能炸出汁水出来。
……嘶,太恶心了。
她用毛巾浸透了冷水覆在眼上,眼前一片黑暗,适宜思考人生。
昨晚按道理来,言旋耳朵如果不聋的话,一路上或多或少肯定能听见她断断续续的抽噎。但是,言旋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对她不闻不问。
俞安乐长叹一口气,虽……虽然这样也很好啦,维护了她仅剩不多的脆弱的自尊心。家丑不可外扬,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言旋解释她哭泣的理由是因为“父母的爱”。
可是……
俞安乐撇撇嘴,揉了揉自己的胸口。不知道为什么,老板不闻不问的冷处理让她胸口总觉得有些堵得慌。
老板怎么一点都不关心她呀!
她……
催促着她到时候要赶紧出房门的闹铃声响起,断了她的内省。
俞安乐匆匆将毛巾甩在架子上,扎起头发出了门。
算了,一时之间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暂时搁浅。
出了门,看见言旋已经衣冠整洁的坐在桌边滑动着手机。
她上前问好:“老板早。”
“嗯,”言旋从鼻腔中哼出声音,“早。”
他抬起头,眼神平淡的从俞安乐脸上的“红菩提”上滑过,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似的:“你今天去煮两个鸡蛋吧。”
完,言旋又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消息。
俞安乐心中的忐忑变为一喜。
老板还是注意到她哭肿了的双眼了,平时一向是她做啥吃啥的人竟然今天提要求了!
煮鸡蛋!
那不就是消肿利器吗!
俞安乐想象了一番言旋用修长的手指剥开鸡蛋,然后心疼的将鸡蛋按在她的眼周,“别难过你有我……呢……”
嘶……
俞安乐被自己的想象吓的了一个哆嗦。
这个场景太可怕了!
但……
俞安乐抿了抿唇,如果老板一定要这么做,她也不介意忍耐着配合一下啦。
俞安乐煮好了鸡蛋,放在盘子里递到言旋面前。
言旋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桌面,和眼前两个鸡蛋,皱了皱眉头:“今天只有这个?”
“嗯~只有这个~”俞安乐朝言旋眨着眼。
言旋:“……”
这丫头发什么疯?一双肿泡眼丑的惊人,她还拼命的抖动,难道……
言旋脸色一凛。
她……
抽筋了?
让她昨晚哭那么久,走了一路哭了一路,他差点以为这丫头要将自己身体里的水分全部哭出来然后自己羽化成仙呢。
言旋实在看不下去俞安乐抖动的眼皮,朝她招招手:“来。”
俞安乐眼睛一亮。
来了!
她将头探过去:“怎么了老板,我……嗷!”
言旋将鸡蛋敲在她的头顶前片,满足的顺着裂开的纹理将鸡蛋剥出塞进嘴里。
高木侨的没错,这在别人头顶敲开的鸡蛋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俞安乐终于明白过来,是自己会错了意,脸色几经变换,最终被抚平如常。她龇着牙朝言旋笑道:“老。板。好吃吗?”
言旋眯着眼点点头。
好吃!
当然好吃!
俞安乐坐回到座位里,靠在椅背上,听见言旋的回答,满意的朝言旋露出平静的笑容,她:“老板,跟您一件事儿。”
“嗯?”言旋挑起眼皮看她。
俞安乐龇出一口白牙:“我……今天早上没有洗头。”
言旋:“……噗!”
靠!
作者有话要: 俞安乐握拳:早晚有一天我会用老板你的腹肌给我当搓衣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