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打敖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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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欲天霎时钟声四起, 响彻天际。这是召集令, 所有高阶以上黑袍僧听到钟声便要即刻赶赴普等三昧。

    听到钟声, 六欲天所有的黑袍僧都停下手动动作,飞奔向普等三昧。

    “师弟,你瞧瞧你都把普等三昧毁成什么样子了?阿弥陀佛, 毁佛祖金身,师弟, 罪过, 大罪过啊。”

    敖白立在阵中, 微微笑着,只手轻捻手中佛珠。

    “娘亲,这个老和尚他可坏死了, 就是他把黑害成这样!”偶指着敖白向千秋厘告状,“我们给黑报仇!”

    千秋厘眯眼看着敖白, 骂了声不要脸, 恨不能将那条心狠手毒的白龙剥皮抽筋。“好, 给黑报仇。”

    这十八罗汉阵拦在前面,少不得一场恶斗。再加上正在飞奔而来的黑袍僧, 想要快速下山是没指望了。既然走不了,索性解决了白龙, 一劳永逸。

    长老和尚们听敖白这么一, 惊诧地彼此对视,佛门弟子毁佛祖金身,这是无法饶恕的罪业, 师叔一向对佛祖虔诚,其中一位问道:“师叔,这却是为何?”

    不卿道:“事急从权。若非师兄将人困在佛像之下,又怎会使佛祖金身被殃及。”

    敖白伸手一指偶,笑道:“师弟不提也罢,我将此妖物镇于佛像之下,师弟却将其放了出来,为了放他出来,甚至不惜毁坏佛祖金身,师弟是何道理?”

    长老和尚们都往千秋厘肩膀上看去,只看见一个的布偶,像是刚从血海中捞起来,浑身吸饱了血,看上去诡异妖孽至极,最让人忌惮的,是他那的布偶身体此刻正毫不遮掩地向外散发着威压,顶级修为的威压。

    被敖白成妖物,又被这么多人当成怪物地看着,偶难过地垂下头,默默往千秋厘颈窝里躲,为什么他要和别人不一样,为什么他是只布偶,他不想做灵宠,不想做妖物,他只想做个宝宝呀,呜呜呜呜……

    千秋厘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秃驴,你才是妖物!”

    虽然明知她骂的是掌门,长老和尚们的脸还是忍不住一僵。

    千秋厘扭头,看着不卿:“偶才刚出生便被十八子得魂飞魄散,悲痛欲绝之下我散尽双灵去追他……是黑将他的双灵用这只布偶装了起来,如果不是黑,偶早就不在人世。我嘴里从未对他过感激的话,可心里从那日起便将他当成了我的亲人。如果有人伤害他,便是我的仇人,我与敖白不共戴天。”

    不卿双眉微蹙,右手结印,对偶施了个濯洗术。偶瞬间从头到脚焕然一新,浑身的血污都不见了,又变回那只白净可爱的布偶。

    与此同时,黑袍僧陆陆续续赶到,黑压压的一片,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敖白眯眼笑,人越多越好。人越多,不卿便会越难堪,也越难以启齿。

    不卿撩起眼皮,扫视了一圈这些黑袍僧,最终望向对面的十八罗汉阵,极为平静地朗声道:“他不是什么妖物,他是我的骨血。”

    一语既出,举座皆惊。这一惊非同可,不光黑袍僧,就连长老和尚们都不禁面面相觑。

    师叔何时冒出来个孩子?师叔他这是破了色戒?怪不得三尸不能斩。往深了一想,随即面色大变,有了这个孩子,师叔这辈子都斩不了三尸啊,这可如何是好……

    偶听到不卿的话,慢慢从千秋厘的颈窝中挪出,好奇地扭头量旁边这个和尚哥哥。和尚哥哥是他爹?骄傲地扭头,哼,他才不要和尚爹爹,和尚都是坏蛋,他只要黑当爹爹。

    敖白的笑容变得难看起来,他没想到不卿还真的就这么认了。在六欲天还是无量山的时候他便认识不卿,此人从来孤傲,遇事不会开口,遇难不会开口,遇误解也不会开口。顽固得像块石头,不,他本来就是一颗石珠。

    不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变了。敖白狠戾的目光看向不卿,他还没有成神,诸天界还没有变回来他怎么敢先变?!

    “师弟这是算叛出六欲天?”

    不卿眉眼坦然,“我也想问师兄一声,你如此锲而不舍地要置我孩儿于死地,又是为的哪般?”一个凉飕飕的“般”字从口出吐出,狂风怒起。

    偶的红斗篷在狂风中猎猎翻飞,像极了一面艳红的旌旗。千秋厘将偶放在臂弯抱着,微微侧头,讶异的目光往不卿身上瞟。他的态度,令她意外。

    敖白做了个手势,黑袍僧摆出严正以待的架势。长老和尚们见不卿容色异常也不由得大惊失色,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偶爬到千秋厘耳朵边,对她道:“我不喜欢这个老和尚,他是大坏蛋。他那么坏,为什么他是黑的哥哥?”

    敖白与黑是手足,千秋厘已经猜到了。他们长得那么像,是兄弟并不奇怪,一个单纯善良,一个心狠手毒,这也不奇怪。他为了拦住不卿,甚至不惜用无辜的弟子挡在前面。千秋厘摸摸偶,“龙生九子哪能都一样呢?”

    这么多和尚围着,哪还走得掉,不卿是不会对无辜的弟子动手的。千秋厘拧着眉头,不如想想别的办法。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哥哥救黑,既然他们走不了,那便叫哥哥来也是一样的。

    怎么用最快的办法将哥哥叫来?魔言。只要把魔言召来,哥哥便能明白并且立即赶来。她摊开手掌,闭了眼暗暗拈诀召魔言。

    一位长老问道:“师叔莫非真要叛出六欲天?”

    “不是。”不卿对着长老和尚以及一众黑袍僧单手施礼,淡声道,“我为救人,才有今日之举。不卿一生渡尽苍生,循规蹈矩从未行差踏错一步,便是天来问,我心无愧。只有两个人,我对他们不住,愿用残生弥补。我不愿与诸位为难,也请诸位莫要为难于我。”

    不卿完,众人都默不作声了。

    长老和尚们均看向敖白,敖白眯眼:“若是我等不放行,你待如何?师弟这是要对师门倒戈相向?怎么,师弟为了女人与妖物,竟要对同门动手?”

    忽然,人群中有一位黑袍僧动了起来,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所有的黑袍僧都默默地移动身躯,为不卿让出一条道。

    “你们做什么?不许让,不许让!”敖白气急败坏,他脸上再也维持不出笑容,黑袍僧在不卿面前虽然不堪一击,但他将他们召集来并不是为了与不卿对抗的,他的是用他们拖住不卿的算盘,因为他笃定不卿对门中弟子下不了手,“不许让,违抗掌门号令者逐出六欲天!”

    黑袍僧让出的空隙反而越来越大,一条宽敞的大道在不卿的脚下铺开。

    掌门与师叔相比,他们更敬重的是师叔。

    “罗汉阵!”敖白高声喝道。半天没有反应。

    长老和尚们双手合十,各自垂着眼眸装死。

    敖白气极反笑,“很好,很好,你们好得很。当我没有你们便不能拦住他了是吗?”

    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不如孤注一掷,只要拿下不卿,他便能再次让他忘了一切,安安分分地准备飞升成神。反正只要他成神,一切都会回到诸天界的时候,眼前如何并不重要。

    敖白发狠地笑着,从长老和尚们中间一跃而出,轰然现出龙身。

    长老和尚与黑袍僧惊讶无比地看着空中,张口结舌,他们从来不知自己的掌门竟然是一条白龙。

    白龙低头,口中喷出滚滚烈火,烈火喷到哪里,哪里便燃起熊熊火焰。

    一支冰凉的骨杖飞入手中,千秋厘五指紧缩,将魔言牢牢抓在手里。睁开眼,黑袍僧的身上都着了火,四散逃逸。敖白疯了!

    她将偶塞入识海,从识海抓出一大把瞬移符,飞身跃起,朝四周一撒。被瞬移符贴上的黑袍僧人瞬间移动到了别处。

    “千佛戒,九莲台。”不卿的双手也结成莲花状的法印,周身泛出一层淡而柔和的金色光芒。他双唇轻启,又吐出四个字,“诸法无我。”左手之上接连开出数朵黑莲,黑莲如流星飞向敖白,漂浮在他周围。

    五感剥夺,无我印。

    敖白瞬间陷入一片孤寂,只不过一瞬便恢复了清明。可只这一瞬便够了,千秋厘已经站上了他的龙背。

    她持紧魔言,脚下铺开一个煞气腾腾的卍字杀戮阵,同时也将敖白锁入阵中。杀戮阵如割肉一般,绞割着白龙,如万箭穿心。

    敖白疼得猛地一个翻滚,将千秋厘从背上甩了下来。

    不卿纵身跃起接住她,千秋厘推开他,再度一跃而上,正要一拳砸向敖白,听到一声呼唤,“敖白,你来。”

    敖白身形一闪,闪到了一丈之外。

    静霄站在敖白背上,清冷的神情看着他们。

    “敖白之于我,譬如敖苍之于陆压,不卿,你该知道。”

    不卿不语,拧眉看着静霄,淡淡地叫了声“长钧”。

    千秋厘一惊,静霄竟然就是长钧?紫光深深爱慕的长钧?顿时心中似万马过境,紫光她这是什么眼光,那么好的陆压她不要,偏偏去喜欢这道貌岸然、人面兽心的和尚。

    那么那幅字是紫光写的?忘字精是因为紫光的泪落在那忘字上才成了精。

    一时迷惑重重,长钧这是什么意思,紫光活着的时候他对她冷淡无情,人死了之后反而深情不悔了?他为什么也断了一截腿,紫光和陆压到底是怎么死的?他要杀偶是因为偶成为了不卿成神路上的障碍,可他为何非要不卿成神?

    他与敖白,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长钧,你不该杀我的孩子。”

    长钧凉凉一笑,“不杀还能怎么办呢?你看现在,你有了骨血,定然是记不得当初的应允了。你自己过的话,自己可还记得?‘不忍她用身体换来的这方天地,变成道义崩塌、善恶不分、人性不存的世界’。你不成神,又如何还天地以秩序?不杀他,你又如何成神?”

    不卿悲悯地看着他,“长钧,你当真是为了还天地以秩序?”

    长钧反问:“不然呢?我是鸿蒙万道之神,我主天地秩序。”

    不卿一笑,“既如此,你袖中所藏又是何物?”

    长钧面色一变,眼中凝出杀意,右臂展开,一把寒光熠熠的六尺长剑飞入手中。“我敬佛,也敬佛子。不卿,我最不愿的便是与你刀剑相向。今日,你却逼得我不得不将剑尖对你。”

    不卿肃然,单手结印,右手竖在胸前,一串细长的金色佛珠出现在他手上,“长钧,我也曾敬你。”

    敖白变回人形,“不卿,主人当年费尽千难万险将你从无住海底解救出来,助你从石珠重新炼化人形,又教你万般诸法,才有今日六欲天乃至上诸天人人都唤一声师叔的不卿。你不思成神之道,不斩三尸,却反而要为了三尸背叛师门,你莫非要用师门教你的道来对付师门?你可还有脸面穿这身僧袍?”

    叛出师门,不用师门教习的本事这是为人之本。千秋厘对不卿道:“我来与他战。”

    不卿眼中闪过一点亮光,他看着千秋厘笑了笑,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以后,你与孩子只要站在我身后便好。”

    千秋厘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猝然将目光移了开去。

    不卿手臂慢慢扬起,“敖白,你得有道理。”

    他眯着双眸,不紧不慢褪下僧袍,露出肌肉紧实的臂膀与白皙精瘦的胸膛,又将佛珠抛开,右手凌空一抓,掌中多出一杆黑亮亮的长。枪。

    他双眸转赤,向前走了几步,手腕陡然翻转,长。枪在空中划了个凌厉的圈,猛地往地上一竖,发出几声沉重的嗡嗡声。

    待众长老和尚看清不卿的动作以及手中那杆长。枪,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十几年前。

    十几年前,他便是这样一副地狱修罗的模样,单枪匹马,一杆长。枪将那些穷凶极恶之徒拦在五逆河边。

    染红了五逆河。

    作者有话要: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