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毫无疑问,梁苏暮外表是俊朗的,五官立体分明,皮肤虽因常年带兵征战变成麦色,但越发为他平添了几分魅力。
他与兄长是完全不同的气质风格,但各有千秋。相比起来,她或许更喜欢梁苏暮这样有人间烟火气的模样。
季宁雅若有所思。
她心中不是没有挫败的。
来雁门关待的这样久了,别与梁苏暮关系突飞猛进、将来之前计划贯彻分明,她就是连住在雁门关的皇宫里都不能。
时至今日,她依旧住在李恒府上,日日受着李恒的监视。
也不知宗月给李恒灌了什么迷魂汤,季宁雅心中轻嗤。
李恒竟那般坚定地选择宗月,坚信梁苏暮若有皇后,此人必是宗月。
那日她与李恒的谈话,显然不欢而散。
李恒要她放弃梁苏暮,她如何肯放弃?从此李恒便跟防贼一样防着她。
雁门关其余人支持她有什么用?梁苏暮的左膀右臂,李恒宗瑾,都是宗月的坚定拥护者。
带兵打仗颇有一套的陈将军,对梁苏暮忠心耿耿。他倒是不拥护宗月,但梁苏暮喜欢谁,他就拥护谁!
身居高位的全部都支持宗月,那些虾兵蟹将,难道她还指望着他们能够给梁苏暮成功施压,逼梁苏暮娶了自己?
更别庞锦薇、陈思吟之流,与宗月交情莫逆。
“我过了。”季宁雅面上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我来雁门关,是为联姻而来。没达到目的,我不会离开。若陛下是我的未婚夫,我如此行为,不算失礼。”
“岭南就是这样教女儿的吗?”梁苏暮整张脸都在抽搐,眸中怒火升腾。
“天下局势究竟如何,难道还需要朕一五一十告诉季姐?朕实在没想到,亏季宁远与朕对峙多年,他的妹妹竟是如此一个不知廉耻之人!”
“朕的那些酒囊饭袋看不出来季宁远算盘,难道朕还能看不出来!?”
季宁雅还没话,就被梁苏暮打断。
他口中的天下局势,自是云梦三分,雁门关、岭南、京都皆已恢复元气,三足鼎立。
岭南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起事成功他们就是皇帝,凭什么要来与雁门关联,只图谋一个第一士族的虚名?
季宁雅那幅辞,骗得了他底下那些脖子上没东西的人,怎能骗得过他?
什么联姻,什么余毒未清自愿献药,暗地里分明全是算计。
若非季宁雅身份特殊,既知她在雁门关便没有放她回去的念头,这才叫季宁雅好端端站在这,难道季宁雅还真的当自己是个东西?
季宁雅神色错愕。
她胸口不住上下起伏,一张脸气得通红。
到底是被娇养着的贵女,骨子里自有矜傲,绝不肯被人如此羞辱。
想到兄长为自己传信,季宁雅眸中流光闪过,冷笑:“陛下以为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梁苏暮不意会听到这样一句话,顿了顿:“什么意思?”
那头季宁雅继续冷嘲:“陛下我不知廉耻,偏偏自己也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人都还在妻子娘家地盘上,就敢跟寡妇姑子勾搭,还生生叫人有了身孕。”
“我看真正不知廉耻的是陛下吧!”
“无稽之谈!”梁苏暮怒目而视:“朕何时与寡妇姑子勾搭?何时叫人有了身孕?”
且不他根本不会做这样的事,实际宗月也没有姑子给他勾搭啊!
“陛下还不知道吧。”季宁雅从胸中油然发出讥笑:“前朝废太子之正妻,后与废太子和离的苏家苏嫣然,已怀有身孕。”
“她自称腹中怀的是陛下之子,已禀明苏家苏相与苏宗白,得了苏家首肯保护,正往雁门关而来。”
梁苏暮瞳孔微微扩大。
见状,季宁雅眸中闪过得意,杏目圆睁,方才被梁苏暮羞辱,她恨不得啐他一口,现下终于感觉好了很多。
若非兄长传信要她加快动作,她岂会如此着急?
算算日子,早就启程的苏嫣然,现在也快到雁门关了。
无论是京都还是雁门关,都从当初那皇权动荡中缓过神来,现下实力已趋于稳固,三方目前的微妙平衡即将打破,一触即发。
战争几乎就迫在眉睫,想统一云梦,非绝对武力不可达到。
她很快就得离开雁门关,因此近些日子才急了些。
但她再着急,也不是梁苏暮羞辱她的理由。
身为堂堂皇帝,竟如此没有风度,痛斥一个女子,委实令她失望。
她连眼色都没给梁苏暮留下分毫,怒气冲冲离去。
罢了,短时间内她都不愿意见到梁苏暮。
而梁苏暮也的确没有时间搭理她,骤然听闻自己有一个孩子,任谁都会心神恍惚。
明昭帝每日只是被抬到殿中,什么都不出来。最后的决策基本都是两派相争,谁争赢了就采纳谁的决策。
这次双方更是争了三天三夜都没能有个结果。
得知消息的宗月,叩响了苏相房门。
却是苏相身旁的厮开门,恭敬道:“三姐,相爷已知晓您的来意。相爷,请您回去吧,他不会同意的。”
宗月回苏家之后,沿用了当初苏宗月的排行,称三姐。
她垂眸,拳头握紧,面无表情。
厮传完话就关门进去了。
宗月蓦的跪于苏相书房台阶下,脊背挺直,不发一言,就那么静静望着书房内部。
这扇从前永远向她敞开的门,如今也关闭了。
她所求不多,来找父亲只是想,亲赴边境。
“我幼时与师傅游历两年,什么样的艰苦环境都受得了。”她用苏相能听到的声音高呼道:“这一年以来,我更是修习武功从未间断。”
“领兵打仗,我不是不行!”她高声喊道,目光坚定。
“边境那几座城池,都是云梦领土。雁门关是深入云梦腹地的最后一道屏障,绝对不能失守。可如今雁门关几欲失守,却无将领前去领兵,为何不能我去?”
“倘若他日父亲筹谋之事成,边境、雁门关,都是您的事。”
守住雁门关,是梁苏暮、苏家心照不宣的目的。
然而在这目的之下,还有来自双方政治斗争的暗潮汹涌。
因此才久久僵持不下,奔赴边境的人选才一直无法定下。
“哎呀!你这是做什么!?”闻讯而来的苏夫人想将宗月扶起:“有什么话不能好好,非要跪在地上,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她嗔道,又暗含劝告之意:“你有多少能力你父亲当然清楚。可他宠爱你,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便不想再失去第二次。边境有多危险还用我告诉你吗?那可是辽东赫赫有名的将军秦良玉!”
她语气十分恨铁不成钢。
宗月抽噎一下,抬眸,水汪汪的眼睛直视苏夫人:“母亲,我知道。可我必须去。”
所有的道理和顾虑她都明白,可她必须去。
不只雁门关不能破,她的爱人也不能死。
苏夫人瞧着她坚定的眼神,忽的就不出话了。
“你难道想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她张了张口,良久才发出这一声感慨。
“母亲,我一向是理智的人。”宗月神色未变,应道:“所以我才必须去。”
理智和情感一起做出的决定,她怎能违抗?
“我不是为了男人而不要亲人的女子。”她道:“若我去了,尚有兄长和嫡姐为父母养老。可若我不去,他就真的死了。”
宗月望向苏夫人的眼神有几分祈求:“母亲,那是我唯一爱过的男人。”
太子才能平庸,性情伪善,从未入她眼睛。
惟有梁苏暮。
苏夫人眸中闪过痛色。
“也罢。”她叹息一声:“孩子大了,是我劝不住你。”
她不像苏相,她就是感情用事的人,因此更能理解宗月心情。
“你父亲疼爱你,刚将你接回来你便要离他而去,他自然接受不了。”
“你且跪着吧。”
跪到苏相消气,跪到苏相愿意认真听一听她诉求,跪到他心软,跪到他应允。
苏夫人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望向书房,终归是离去。
若她在这里,更会起反作用。
有些路,只有自己能走。
宗月就那么跪在书房门前,从清晨跪到夜里,再从夜里跪到第二日清晨。
她没动,苏相也在书房就寝,没有挪动位置。
夜里的寒凉入骨,霜气和寒风无孔不入,钻进她衣袖。
腿早就跪的没了知觉,宗月几次欲倒,都被她用坚定的信念遏制。
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苏相上朝回来,看到仍旧跪地的她,气不打一处来。
“你跟我进来!”
他声音隐隐带着怒气。
宗月眼眸中闪过欣喜,这才踉踉跄跄起身,揉揉发酸的双腿,被下人搀扶着进了书房。
到了书房,她又跪在地上:“女儿拜见父亲。”
苏相脸色难看,摆摆示意下人将她扶起来:“我是恶毒父亲吗?明知你腿不舒服还让你跪着?”
他愠怒不已。
宗月忙否认道:“女儿不是那个意思。”
苏相脸色难看,摆摆示意下人将她扶起来:“我是恶毒父亲吗?明知你腿不舒服还让你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