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其实本也不用这么复杂需要他从北郡千里迢迢带个孩子过来,随便在岭南境内找个孩子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为了不落人口舌,他们还是决定从北郡那边寻找。
梁苏暮、梁苏年都是皇子,季家起事名不正言不顺,自然只能推个有皇室血脉的孩子出来。
无奈明昭帝子嗣单薄,先帝膝下的孩子也因当年的苏皇后打压与明昭帝找茬,所剩无几。
他们只能在梁苏阳那里动心思。
皇甫雅确确实实嫁给了梁苏阳,也确确实实怀过孕。
哪怕天下皆知她在苏宗白门前跪着时已经产,甚至她本人也逝世了。
但是并不能改变什么。
历史都由胜利者书写,他们现在缺的只是一个名正言顺的起事会。
随便找个孩子他是皇甫雅当初那个孩子,那他就是皇长孙。
倘若他们失败,一定会被处死,死后的事情又有谁关心?
倘若他们成功,别凭空冒出一个皇长孙,便是让皇甫雅继续活着,他们也是能做到的。
“别的事情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件事不行!”
皇甫临还是气不过:“你究竟看上了宗月哪里?”
在他眼中,士族女子注定为家族献身。
而他也向来看不起女子,至少不会真的将感情倾注在女人身上。
如他这般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必非要倾慕某个女人,在一棵树上吊死?
皇甫临不能理解。
季宁远沉默片刻,他脑海中浮现宗月的身影,的确,他喜欢宗月什么呢?
好像就那么水到渠成的喜欢上了,感情向来是不可控的。
他扬眉,对皇甫临的话不置可否。
皇甫临见他这样子就恨铁不成钢,当初那个运筹帷幄、将整个京都各方势力都变成他的棋子的季宁远,好像突然不见了。
“梁苏暮若是昏迷,对我们不知多有利。你竟那么轻易就松口,答应不插宗月寻解药的事。”
皇甫临又想起什么,质问道:“季少主,你真的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了吗?”
“当然。”季宁远端起茶杯。
方才那声重响后婢女便再不敢进来添茶,眼下茶水已经有些凉了,喝在嘴里些微泛苦。
“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要瞧望春阁。”季宁远将茶杯放下,里面不再氤氲热雾。
“望春阁的关不是好相与的。”
“但”宗月她可是从皇陵救出苏宗岚的人!
“哪怕是神算子亲自来,都不一定能完完整整从季家望春阁走出去。”季宁远补充道。
“你的对,我这个决定实在不理智,但我们大可赌一次。”
“赌什么?”皇甫临侧头,不解。
“赌,”季宁远一成拳,敲了敲另一只的心:“宗月真的会去闯望春阁,还是来求我插此事?”
想起当时他不插宗月的欣喜,彼时她定以为这对她有利。
但关无情又霸道,他插其实才是最简单的办法。
想了想,他看向皇甫临:“你不必担忧季家会狡兔死走狗烹,我意已决,你再阻拦也无济于事。”
“我自不会为女人昏头,该给皇甫家的权势地位,样样都不会少。”
皇甫临还能什么呢?只能捏着鼻子同意了这件事。
他面无表情离去。
早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就搭上了季家这艘船。
原本父亲带领的皇甫家更倾向于与皇室合作,事实上过去那些年他们也是如此做的。
但明昭帝极其厌恶梁苏暮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了。
梁苏暮此人与季宁远齐名,季宁远有多变态他一清二楚,没人敢瞧梁苏暮。
起码在他眼中,梁苏阳、梁苏年都比不上梁苏暮,偏偏皇室对梁苏暮态度恶劣,那时他就在想,皇位更迭时必有一乱。
哪怕云梦没有大乱,他保证皇室笑到最后的人也不是梁苏阳。
而不管是梁苏年还是梁苏暮,一旦他们继位,都意味着皇甫家与皇室的交易停止。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皇甫家走向没落,最后将视线放在了季家身上。
皇甫家有钱,但没有军队,单靠他们的力量无法起事,既然注定要辅佐一个,不如选择与北郡接邻的季家。
早在他第一次与宗月见面、第一次去云城在梁苏阳面前为宗月解围,甚至是向宗家求娶宗月,都是在季宁远的授意之下。
那时季宁远还在将梁苏暮当做劲敌提防。
谁又能想到不过一年工夫,彼时喊他娶宗月的季宁远,自己爱上了宗月呢?
皇甫临嘴角讥嘲,抬头望了望天。
真是造化弄人呐。
到了晚间夫妻俩碰面时,宗月正犹豫着要如何跟梁苏暮提起这个事情,就见梁苏暮同样忧心忡忡:
“朕有话与你。”
“正巧,我也有话与你。”宗月扬了扬眉。
“那你先。”梁苏暮谦让道。
“还是你先吧。”宗月摊摊。
夫妻俩对视,彼此一哂。
梁苏暮紧接着斟酌措辞道:“如今休战的日子够久了,兴许很快就要打仗了。”
他望着宗月,目光认真:“当初因朕的缘故,导致先帝厌恶武将,云梦隐有重文轻武之象。”
“新朝能用的武将太少,其中出挑的都是当年朕麾下的。没有朕压着,难保不会出什么事情。”
“所以,一旦打仗,朕就要御驾亲征。”
话落,宗月沉默片刻。
“依你看,这仗会最先从哪里打起来?”她眸中忧虑。
“季家跟皇甫家是姻亲,如今我们占了北郡一半领土,皇甫临定然吞不下这口气,应该会最先从北郡打起。”
“北郡与周边三国接壤,素来繁华和平。皇甫临真舍得在北郡直接开战?”宗月有些不敢相信。
梁苏暮平静地望着她:“北郡富庶,因此在哪里开战,皇甫临都不在乎,他唯一在乎的是,那块地是不是他的。”
“好吧。”宗月叹息一声:“战场本就是你的天下,你要去,我是不会拦着的。唯有一点,不许舍生忘死,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完完整整的回来。”
“你放心吧。”梁苏暮眸中盈满笑意:“朕还有你,断不会轻视自己的性命。”
“朕跟陈将军父亲商量过,若从北郡开始打仗,朕去北郡,陈将军则暗中南下,声东击西。届时南边兵力薄弱,若能一举吞并几城,也算不错。”
“南边”宗月轻声呢喃。
“对了,你方才不是也有事要吗?”梁苏暮忽然想起来:“是什么事?你。”
宗月抬头:“我也要去南边一趟。”
“什么?”还不等梁苏暮一句话完,宗月就继续道:“我可以跟陈将军一同前去。”
“季宁远抓了时羡,这两年来,我跟他的仇攒的多了,这次定然要给他一个教训。”
梁苏暮拧眉:“你准备去哪?”
“陈平堰。”
梁苏暮眉宇皱的更紧:“你去那里,等同于深入敌人腹地,那太危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宗月目光炯炯:“我心意已决,我不劝你别御驾亲征,你也不要劝我。”
梁苏暮目光哀怨地盯着她。
良久,他才叹息一声:“好吧。”
“千万不要忘了朕。”他可怜巴巴道。
宗月被他逗得笑出声:“若我忘了你,又能如何?”
“那要看你身边有没有其他男人。”梁苏暮摸了摸鼻子。
“若有呢?”宗月反问。
“若你身边有了旁人,朕必带兵围攻追击,当着你的面杀了天。这偌大天下,能给你幸福的,只有朕。”
“若我身边没有旁人,只是单纯地忘了你呢?”宗月又道,若有所思。
“若你只是单纯的忘了朕,待天下事毕,朕亲自去寻你。重新相识,重新相爱。”
梁苏暮的诚恳,宗月也听得动容。两人愈渐靠近,彼此依偎。
“京都这边等不了,季宁远定也不愿等。估计很快就要打仗了。”梁苏暮又问道:“你呢?你何时出发?”
宗月沉默一瞬:“明日。”
这样趁人之危的事情,自然是越快越好。
梁苏暮吻了吻她的额头,再未话。
离别的愁绪萦绕在两人心间。
快两年了,无论因何缘故,两人总是聚少离多。
人活在这世间,总是有太多难言的无奈。
他们又何尝不想日日聚在一起,做一堆寻常夫妻,逍遥自在,神仙眷侣。
但是不行。
两个人的性格太像,太要强,太执拗,肩上的担子太重。
要他们其中哪一个为另一个放弃所有,别自己不愿意,就是另一半也不会愿意。
他们是夫妻,亦互为知己。
“有朝一日,待天下山河大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朕就不再当这皇帝,你也别再当那皇后。你我二人,辞去所有的身份,去看看壮丽瑰美的河山画卷,如何?”
梁苏暮倚在宗月耳边,声声低语。
宗月回应他的则是温柔缱绻的吻。
室内温度逐渐升高,无边的离愁消散在锦被红浪之间。
翌日清晨,梁苏暮召见陈将军。
翌日下午,人们便发现,皇宫不见了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