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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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是利用月儿也无妨。”苏宗岚叹息:“我和月儿得家族供养和庇护,本就该为了家族献身,为家族所利用。”

    “我只是感慨,昔年未出阁时,我与月儿何等亲密要好,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呢?”

    一母同胞的姊妹,两人的夫家却是你死我活的仇敌。

    苏家利益与梁苏年利益一致,可宗月与摄政王相爱,她再不肯全心全意为家族筹谋。

    苏家史上也不乏嫁出去的苏氏女爱上丈夫的事情,然而她们很快就醒悟,因为她们的丈夫本就逢场作戏,对她们一点感情也无。

    得苏家悉心培养的苏氏女啊,能嫁入皇家,哪个不是生性高傲的天之娇女?既然丈夫对她们厌恶异常,她们自不肯与丈夫恩爱有加。

    可摄政王不一样,摄政王也是真心爱慕宗月。

    那份真心在权欲至上的皇家难能可贵,可贵到他们不忍苛责宗月。

    曾经她为了家族献身,与梁苏阳虚与委蛇,最终为梁苏阳和皇甫雅毒害。

    而今好不容易回家,他们怎忍心要她为了家族,放弃历经两世才寻得的相爱之人。

    梁苏年叹息,眸色晦暗深沉。

    假如当初宗月也嫁给他,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局面了?

    是他的错,是他没有勇敢一点。

    “当初妹逝世,母亲大恸,缠绵病榻数月。前些日子兄长被前太子刺杀,母亲再次病弱。如今父亲出事,母亲却十分冷静。”

    苏宗岚又叹道:“母亲一辈子顺风顺水,何时如此坚强过?不过是看我柔弱,她身边没有可依靠的人,为母则刚,只能强撑着出面应对。”

    她抚了抚自己腹,目光既有无限期望,又有无限哀愁。

    “放心吧。”梁苏年将覆在她上:“这些日子我们便辛苦些,别让岳母操劳太多。”

    已经夜深,苏宗岚发愁了一阵儿,便沉沉睡去。

    月光朦胧,仿佛在所有人心上都蒙了一层阴影。

    梁苏年自寝屋内蹑蹑脚起身,穿戴好衣服,避开所有人向皇宫走去。

    “睿王殿下。”

    沈贵妃宫内,季宁雅目光炯然,瞧见梁苏年过来,面上浮现出果然如此的笑意。

    梁苏年冷着脸:“季姐有什么话就快点,本王还有要事在身。”

    季宁雅闻声嗤笑。

    “夜已深了,王爷能有什么要事在身?您别急呀,来都来了,怎能不叙叙旧呢?”

    “本王与你没有旧情可叙。”梁苏年眸光几度变换,再次冷声道。

    “竟未听闻季家与沈贵妃勾结,季少主当真厉害。”他讥讽道。

    季宁雅似未听出他语气的讥嘲:“哥哥当然厉害。”

    她抬眼,望向沈贵妃寝屋方向,呢喃:“只要哥哥想,谁又能不拜倒在哥哥身下呢?”

    梁苏年脸色微变。

    季宁雅转过身来,盈盈笑道:“我与王爷自然无旧情可叙,那不妨我们,王爷昔年对王妃嫡亲妹妹的爱慕之情?”

    “你放肆!”梁苏年陡然色变,厉声道。

    季宁雅神色未变:“王爷如此急恼,是做不成大事的。”

    “你有什么脸面提起苏姐?”梁苏年隐含愠怒:“当年是你害了苏姐。”

    季宁雅嘴角讥嘲,不置可否:“那又如何?”

    “成王败寇,她不过是我下败将而已。”

    “听闻咱们京都的摄政王又找了个名唤宗月的女人为妻,前太子的东宫至今都种着大片桂花树林,睿王殿下更是连提都不敢提。”

    “当今陛下惟三个皇子,她苏宗月就勾引了三个,真是好段呐。”季宁雅慨叹。

    “你到底想什么?”

    季宁雅这才抬眸,与梁苏年直视:“任凭她苏宗月再有魅力,段再厉害,都是我的下败将,都是被我杀的。”

    “王爷倾慕苏宗月,可惜当年却连将心事告知苏相的勇气都没有。”

    “这些年来王爷活在苏宗白的光环下,堂堂皇子竟成苏宗白陪衬,寻常无人关注您也就罢了。就连现在,苏相昏迷、苏宗白入狱的时候,都没人拿正眼瞧王爷一眼。”

    “睿王殿下。”她伸,将梁苏年头强行掰过来与自己对视:“这些年来依附在苏家下,您就没有丝毫怨言吗?”

    “本王为何要有怨言?”听她了这么多,梁苏年已经明白季宁雅想什么:

    “苏家筹谋如此之久,最终目的是为了扶持本王登基。本王身上流淌着苏家血脉,是苏家人。无论本王做不做事,最终登基的都会是本王。”

    “她不知晓你母亲下落,当日那般讲只是为了让你别杀她。”宗瑾耸耸肩:“她唯一拥有的就是你母亲这块玉佩,藏了几十年。”

    宗月对此结果并不意外。

    宗夫人的话半真半假,她早就知道了。

    “宗夫人就交给大哥处理吧。”宗月不甚在意道:“大哥做事,我放心。”

    “还有祖父和我父亲”谈及这两人,宗瑾面上有些许尴尬。

    毕竟老太爷和宗二爷身为宗月长辈,却暗中算计颇多,使得他在宗月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我想将他们送回云城,往后应该是不会再来京都了。”

    “好。”宗月点头,抬眸,与宗瑾对视:“大哥安排就好。毕竟是长辈,我没那么气。”

    宗瑾自幼养在老太爷和二爷身边。祖孙、父子之间感情都极为深厚。

    宗瑾重情义,对这两位也十分敬重。

    看在宗瑾面子上,她愿意开一面:“祖父和二伯父都年长了,也该回云城颐养天年了。”

    宗瑾无奈苦笑。

    两人正着,忽的从外面传来一道女声:“郡主在吗?”

    是陈思吟。

    晚晴灵地过去开门,陈思吟低头而入。

    “见过郡主。”她行礼。

    “快起来吧。”宗月眸中充斥笑意,走过去扶起陈思吟:“跟我还客气什么?”

    潇湘别院湖上的事情,她还记得。

    然而陈思吟依旧如那日初见时一般腼腆瑟缩,抬头见有外男,匆忙又低下头。

    “这是我兄长,如今官拜兵部侍郎。”宗月介绍道。

    “见过侍郎大人。”陈思吟动作幅度极行了个礼,又不话了。

    宗月看得发笑。

    见状,宗瑾也不好继续待在这里,虽然他不知晓陈思吟为何如避豺狼猛兽般避讳自己。

    他抬步,悠闲自在向门外走去。

    “大哥要去哪?”宗月留了个心眼。

    “去给庞姐回信。”宗瑾眸中沾染了几分笑意。

    宗月:“”

    等宗瑾离开,宗月这才望向陈思吟,却见这姑娘又恢复了灵动,她嘴角一抽。

    感情是不敢见外人,稍微不熟一点都不行。

    “思吟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她笑容清浅。

    “王爷决定奔赴雁门关,家父会追随王爷一同前去。”陈思吟轻声道。

    宗月身体微顿。

    她眸中不无担忧之意,然还是劝慰道:“雁门关有王爷和你父亲的兄弟属下,王爷和你父亲不可能放弃他们。”

    云梦有人通敌辽东,倘若梁苏暮不去,云梦节节败退,边境将血流成河。

    犯我疆土者,虽远必诛。

    陈思吟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她点点头,眸中隐有泪光:“道理我都明白,可每次父亲出去打仗,我都十分担忧。”

    “母亲早逝,我原先在边境同父亲相依为命。每每父亲随王爷离去,我便寝食难安。”

    宗月眸中闪过了然。

    她叹了口气,将覆在陈思吟上:“不必担忧,他们会平安无事的。”

    陈思吟抬眸看她。

    “我云梦所有浴血奋战的将士,都会平安归来。”宗月又道。

    陈思吟情绪不自觉稳定下来:“嗯!”

    宗月长长吁息。

    她家中从未有上阵杀敌的亲眷,原先也不能理会这种心情。

    可梁苏暮去了雁门关,她突然就理解了。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谁也不知道,完完整整去了的人,还能不能完整活着回来。

    “我听闻郡主早上去寻王爷,最后怒气冲冲离开。”陈思吟又道:“是与王爷吵架了吗?”

    可今日明昭帝才为二人赐婚,宗月和梁苏暮被牢牢绑在了一起。

    宗月沉默。

    她抬眸,遥望远处天际。

    皓日当空,微风悠远。

    李恒的话历历在目,却不能影响她什么。

    只是不愿经历那离别场景罢了。

    “没有吵架。”她眸光倏地深邃透亮:“我很爱他。”

    “待他凯旋归来,我着凤冠霞帔,嫁予他为妻。”

    东宫。

    苏嫣然站在桂花林中,目光悠长。

    她于原地沉默,中捧着婢女奉上的茶盏。

    身后,站着熙熙攘攘一大群心腹。

    “摄政王何日出发?”苏嫣然薄唇微启,她摘下一片花瓣,放置鼻下。

    “明日鸡鸣之时。”心腹婢女答道。

    “宗冉死了?”

    “被陛下杀死了。”

    “”良久的沉默。

    “可惜。”苏嫣然语气惋惜:“失去了一枚好棋子。”

    “娘娘会有更多棋子。”心腹将头埋得更低。

    “宗月呢?”苏嫣然似想起什么,又问道。

    “陛下为摄政王赐婚,宗月现下已经是摄政王未婚妻了。”

    “是啊。”苏嫣然挑眉,眸中闪着些许光亮:“很快就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