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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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家家规清正,教养子孙严格。”宗月喃喃道:“父亲又一向治家森严,断不会允许四叔如此行径。”

    “什么?”王虎没有听清。

    自家主子方才是在叫苏相父亲吗?

    宗月被他唤回了神,重又将注意力放在中卷宗上。

    一桩桩,一件件,皆是苏成元犯下的罪。

    他们一家在香城的罪行,何止强抢民女这一件?然而香城却有上百户人家遭此强抢民女之难。

    宗月双微微颤抖。

    据本王所知,李家公子所言句句实情。

    她脑海中不自觉浮现梁苏暮在云城过的话。

    所以,他从那时就知道了吗?可他一直没告诉她,是害怕她不会信吗?

    他为什么觉得她不会信?

    宗月脑海中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

    “此案的问题关键,在李家公子身上。”王虎分析道:“倘若李家公子决定不告苏成元就好办多了,我们可以先把苏成元抓过来”

    他滔滔不绝着,被宗月打断:“不必了。”

    “啊?”王虎怔住。

    宗月将卷宗扔到他身上,垂眸:“不必费心思为苏成元开脱,但李家公子,你多花点时间为我找来。”

    与此同时,苏家。

    苏夫人心平气和坐在苏宗白对面,望着他。

    “母亲。”苏宗白无奈。

    “此事根本不是我想救便能救的,您聪慧一世,如何能看不懂这件事的实质?”苏宗白叹气:“是您不愿意看到。”

    苏夫人久久没有话。

    她朝苏宗白伸出,眸中含泪。

    片刻后,她朝苏宗白跪下来:“宗白,母亲老了。”

    苏宗白大惊,慌忙扶起她,可苏夫人执意不起身,苏宗白无法,只好也跪在她跟前。

    “自你妹去后,母亲大病一场。”苏夫人伸抚在苏宗白脸颊上:“现在这世上,母亲在乎的人就只有你们几个了。”

    “你四叔也算一个。”

    苏夫人紧闭双眸,眼睫微颤:“母亲知道你很为难,但母亲求你,救救你四叔,好不好?”

    苏宗白沉默良久。

    他抬眸,静静望着苏夫人,启唇:“好。”

    苏夫人松了口气。

    又听苏宗白继续道:“您欠四叔一条命,这次儿子为您救他,还了那一条命。”

    “往后,”他劝谏道:“就别再跟四叔打交道了。”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往日苏家人忽视的也能查到了,苏成元在他们面前阳奉阴违这样久,没有图谋,谁信?

    只是母亲不好受,父亲想必也不好受,毕竟是自一起长大的兄弟。

    苏宗白退后几步,恭谨跟苏夫人叩拜。

    他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看苏夫人酸涩不已。

    做完这一切,苏宗白起身,走至门前,正欲跨步出去,又顿住,道:“母亲,若妹还在,这件事让妹知晓,您猜她会如何?”

    苏夫人依言想了想,无奈苦笑。

    月儿那性子啊

    “若妹在,恐怕四叔现在连踏入苏家的资格都没有。”

    苏宗白撂下这一句话,径自离开苏府。

    他去了月满楼。

    “什么事?”刚到,就有厮上来禀告,苏宗白垂眸。

    “主子,打探到李家公子的踪迹了。”厮道:“他昨日在端王府出现过。”

    “端王府”苏宗白捏紧茶杯,神色冷然。

    “此事是梁苏暮在背后指使?”他又问道。

    “直接证据没有查到,但我们的人查到,苏家各位大人被集体弹劾时,端王曾出现在香城。”厮道。

    那之后不久,李氏家破人亡,李公子用性命敲响皇宫鸣冤鼓,云梦第一大案浮出水面。

    梁苏暮在香城做了什么,不言而喻。

    苏宗白沉默,直觉不对。

    “你们查清楚了吗?”他又问道:“确定是端王?”

    梁苏暮不是庸人,做这样大的事,必定会谨慎的不能再谨慎,怎么会这么轻易让他们查出线索?

    “查清楚了。”厮仿佛知道苏宗白在想什么,将证据交给他:“咱们调查这件事也不容易,端王隐藏的深,咱们费了很大功夫,属下也没了几个。”

    苏宗白接过证据,见确实如此,稍微安心了些。

    他强行压下心中怀疑。

    “好。”苏宗白点点头:“我们去端王府。”

    父亲可以斩钉截铁毫不留情拒绝母亲请求,可他为人儿女,又能怎么办呢?

    母亲在苏家并不容易,一如她所,她已经老了。

    失去了妹,就令母亲险些薨逝,若再失去四叔他不敢想。

    “我跟你拼了!”老夫人还没话,一旁的宗家主突然双目赤红,撩起衣袖气势汹汹朝二太太走来。

    他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如今只想和这个害他破产的二太太同归于尽!

    “大哥,大哥你要做什么?二太太一点点向后退,目眦欲裂。

    她怎么也没想到,老太爷和老夫人尚在,宗家主竟想与她鱼死破了。

    “来人,将家主给我拦下!”见状,老夫人也是怒火升腾,慌忙指挥旁边下人拦住宗家主。

    可惜此刻宗家主已全无理智,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但凡有下人拦,他便将那人一脚踹开。

    他到底是是家主,下人投鼠忌器,也不敢对他如何。

    眼见宗家主就要走近二太太,宗瑾霍然起身拦在二太太身前,同时一只伸出去阻止宗家主前进。

    “家主,您好好看看清楚,我们是谁?”

    宗瑾气势冷冽无比,周身温度不自觉降低,就连二太太也瞪大了眼眸。

    平素宗瑾在家中一向温和谦逊,从未流露如此锋芒毕露、气场全开的时候来。

    所有人都以为宗瑾软弱可欺,却不想宗瑾私底下竟有这样一面!

    是了,他到底是宗家长子,自幼得宗家唯二为官的老太爷和宗二爷栽培,如何能是无能之辈?

    见宗家主对他的话视若无睹,宗瑾神色更冷:“景华。”

    一直暗中护卫的景华立刻飞身而出,拔剑横亘在宗家主脖颈之上。

    宗家主被剑上赤裸裸的杀意吓得胆寒,这才惊醒。上下打量眼前一幕,无赖道:“反了!你们二房反了天了!”

    宗瑾面无表情瞧着他一个大男人撒泼,他既不是老夫人,也不是二太太。老夫人心疼儿子,二太太畏惧家主。

    但他是二房男丁,素来与大房对立,何况中还有老太爷给的部分掌家权,如何能容忍宗家主欺辱二房主母?

    二太太身子颤抖,抚着自己肚子,眼眶微红,好半天不出话来。

    宗瑾叹了口气,转身握住她的:“母亲莫怕,凡事有我在。”

    凡事有我在。

    多么令人安心的一句话。

    二太太心蓦的沉稳下来,她抬眸望着这个自己以往从不亲近的庶长子,过去她厌恶他、提防他,甚至差点暗害他。

    可如今,随着宗瑾一次又一次于刁难来临时护在她身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母子二人之间悄悄地变了。

    “家主自己行为不检,一时冲动将大半家产押出。如今输了银子,反倒向二房开刀。”宗瑾沉着脸道:

    “父亲与家主是亲兄弟,母亲肚子里还怀着家主亲侄儿。若我今日不拦着家主,家主想做什么?推搡暴打母亲,惹下大祸吗?”

    “家主可想过,若祖父与父亲知晓此事,会是何等寒心?虎毒尚不食子,家主何时竟狠心至此,妄图拿一个尚未出生的婴儿开刀!?”

    他就那么拦在二太太身前,眸中布满寒霜,一声又一声质问宗家主。

    他是辈,偏生他占理,宗家主被他质问的哑口无言。

    大房二房素有矛盾,眼下形势更是泾渭分明,纠纷丛生。

    “好了。”老夫人在宗府一向保养得体,如今却仿佛骤然衰老了几十岁:“老大,大哥儿,你们都下去吧。”

    她将视线落在宗瑾身上,眼眸一缩,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大哥儿,你往京都送封信告知此事,如何定夺,便听由你祖父安排。”

    言下之意,是不会护着宗家主了。

    二太太微松一口气。

    “母亲,不能啊母亲!”话音落下,宗家主颓然倒地,绝望道。

    听由老太爷定夺,跟直接夺了他家主之位有何区别?

    老夫人不忍心见他模样,别开脸。

    “是。”宗瑾颔首,命人将宗家主送回正院,这才扶着二太太告退了去。

    整个过程中,宗月从未出面,所有事却皆在她掌握之中。

    斗倒宗家主,是自她和二太太联盟那一日起双方达成的一致目标。

    她不是没有给过宗家主会,只是一次又一次,终究被宗家主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寒了心。

    日后她将北上京都,护佑苏家,为前世的自己报仇。

    宗家主、宗夫人、宗冉宗晨,大房没有背后支持她的人。反倒是二房,无论宗瑾还是二太太,都颇得她意。

    那么,大房也没有继续掌权宗家的必要了。

    宗家祠堂。

    “将这些拿开,本夫人不吃!”宗夫人面色羞恼:“你们将二太太给本夫人唤过来,本夫人倒要亲口问问,家主还没死呢,她竟敢给本夫人吃这些东西!”

    瞧瞧丫鬟送过来的都是什么!残羹冷炙,连肉末都见不到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