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宗月吓得身子一抖,愣在原地。季宁远也是一愣,随即想到什么不好的记忆,脸色变了,下意识拽住宗月胳膊就往最近的茶楼跑。
暗地里隐藏着的望春阁暗卫嘴角抽搐。
“季少主——”
“季少主——”
紧接着两道女声自远方传来,间或还夹杂着女子们疯狂的叫喊声与脚步声。
宗月和季宁远隐匿在茶楼二楼,她目瞪口呆看着从眼前呼啸而过的
一群女子。
没错,就是一群女子,各个神色热情、激动而疯狂,从远处奔来,又向远处奔去。
宗月眼见瞧见望春阁一个她眼熟的暗卫指着与茶楼相反的方向:“季少主朝那边去啦——!”
“谢谢——”
“季少主等等我们——”
女子们又向那个方向奔去。
宗月嘴角抽搐,久久不能回神。
季宁远脸色铁青。
“季季少主真是”宗月被雷得吞吞吐吐,斟酌着措辞:“魅力大。”
“在下也很无奈。”季宁远眸中浮现几分无力感,他摊摊。
“季少主魅力超群,何须自谦。”宗月缓过劲来打趣道。
她虽被季宁远抓来,但季宁远还算君子,这些日子并不曾对她有实质性的伤害。因此在不涉及相关利益的时候,两人间的氛围还不错。
“岭南处处都是这样吗?”宗月好奇问道:“我们之后是不是得乔装打扮,不然每到一处经历一次被众女追逐,我实在是承受不起。”
“不是!”见宗月越越离谱,季宁远黑着脸道:“只有这里如此。”
“这座城里以前有个采花大盗。”他摸了摸下巴:“当时城中女子深受其害,在下不过是把那采花大盗捉了而已,谁知道”
“谁知道自此城中女子就以季少主为偶像,每每见到您都十分疯狂。”宗月觉得自己真相了。
“在下并不经常见这种场面。”季宁远愈发无奈:“今日也不过是第二次见罢了。”
上一次见这场面可把他吓得够呛。
宗月眼中闪过了然,身为季家少主,季宁远确也是很忙的,哪怕是在岭南驻地都不一定能时时见到他,何况岭南的一个城。
“两位客官!”
两人身后,厮热情地过来添茶。
宗月和季宁远同时回身。
厮愣住:“见见过季少主、少主夫人。”
季宁远:?
宗月:?
却听那厮继续道:“少主和夫人真是郎才女貌啊!”
季宁远眸光奇异,宗月脸色骤冷。
厮也是一脸不知所以,他见到两人皆是白衣就下意识那么了,这姑娘不是季宁雅姐,又站的与季少主很近。
俊男美女,应应当是夫妻吧。
不过没听季少主成婚啊。
他摸摸后脑勺。
季宁远没话,宗月面无表情道:“你误会了,我的夫君是端王,此次是应季少主邀请来岭南做客的。”
她梳着妇人髻,自然不可能冒充未出阁女子。
“哦,原来是端王妃!”厮慌忙跪地:“人有眼不识泰山,认错了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顿了顿,他又朝着季宁远磕头:“还请季少主恕罪!”
宗月不话,季宁远淡淡道:“起来吧。”
“不知者无罪,不怪你。”他拍拍厮肩膀,语气温和。
宗月侧头,她发现季宁远对岭南百姓十分不错。
即便那群女子令他如此不适,他都不曾对她们加以阻止,眼下这个厮亦是。
明明做错了事,在京都某些纨绔子弟那里,这厮处死都可以了,而季宁远轻拿轻放,根本没将这个当一回事。
偏偏他诡计多端,心狠辣,跟心善温柔完全不沾边。
倒是个古里古怪的人。
“咱们季少主啊!可真是厉害!”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隔壁桌有几个人在高谈阔论。
“既能平得了起义军暴乱,又能控制得了瘟疫。”话的人声音抑扬顿挫:“最关键的是心善,自瘟疫以来,咱们老百姓的赋税都不知道减了多少!”
“还有什么是咱们季少主干不了的呢?朝廷人无耻又贪婪,还是季少主对咱们好!”
“对!”
“是啊是啊!”
“你的真对!”
宗月凉凉的瞥了季宁远一眼,后者神情从容对她报以微笑。
岭南境内,处处如此,季家将舆论优势发展到了极致。
“诶你们听了没?”那几人又转移了话题:“北荣国长公主有个女儿流落民间,北荣皇室正大力派人寻找呢。”
其中固然有夸张的成分,但也从侧面明,季宁远在岭南威信太重、太受欢迎了。
因此哪怕襄城上流阶层视季家、季宁远为敌人,对季宁远的每一句话仍十分信任。
宗月是端王妃一事传遍云梦不可能是假的,她是季宁远未婚妻的身份也是季宁远当众出,金口玉言不能有假。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季宁远从端王那里抢走了宗月。
端王是谁?云梦不败神话、少年战神,明昭帝驾崩前握权柄,深深为天子忌惮。即便到了今天被迫逃至边境,也是执掌云梦数十万大军的端王。
不仅如此,因他常能打胜仗,端王梁苏暮在民间的名声可远比其余两位皇子好多了。
可如此一位厉害的人物,季宁远都能抢走他的妻子且全身而退,不禁令人胆寒——
端王与王妃恩爱之名亦传遍四海,季宁远抢妻时不可能不受到阻拦。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想到季宁远初初接季家事务那雷厉风行的段,不知为何,襄城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连带着,仿佛无形之中,整个襄城也跟着震了震。
被他们深深忌惮的人,此刻在软塌上悠悠转醒。
季宁远睁开眼睛,入目是陌生的屋顶,冬日难得的阳光透过窗户折射在他的身上,使他感觉阵阵暖意。
已经日上三竿了。
意识到这件事,季宁远怔了怔。
良久,他摸摸鼻梁,觉得好笑又无奈。
早就不知有多久多久,他没有这样晚起床过了。
抬眼望向里间,内室一片静谧,惟有床上如同山丘似的微微隆起,均匀的呼吸声清晰传入他的耳中。
若是有外人打扰,他定然早就被惊醒。许是历经昨夜的敲打,钱城主不敢再凑到他跟前,自然无人打扰他。
因此也就无人发觉他和宗月是分开睡的。
季宁远视线落在室内那个山丘上,眉眼温和。
也对,宗月既是云城人,又是京都人。这两个地方共同点很少,唯独一个——冬天来的十分早。
宗月这冬日嗜睡的习性,想必正是受此影响养成的。骤然到了岭南,哪怕岭南冬日比京都暖和太多太多,也无法立刻更改。
而且,她睡得熟,除了对她自己能力无比自信外,还有对他不会伤害她的坚信。
他何德何能?季宁远眉毛轻挑,想不通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不妨碍他心情愉悦。
宗月睁眼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季宁远仅仅身着里衣,发丝凌乱显然未曾打理,明明醒来了却不去洗漱更衣,如同稻草人一般静静伫立在外间到内室的唯一入口处。
宗月沉默片刻。
她不知道季宁远心中在想什么,若是知道肯定会嗤笑季宁远痴心妄想。
她之所以不防备季宁远,是因为昔年在京都郊外那个木屋,季宁远命女属下扒了她的衣服都不曾对她做什么。
她自问自己身材不错,哪怕原主瘦弱也在她有意调理下身材丰盈、面色红润。即使如此季宁远都不动心思,她便怀疑季宁远不喜欢女人。
所以怎会提防季宁远呢?
当然,若是她真的知道了季宁远心思,一定会抓住会,利用这个为自己在岭南行动谋点便利,顺便再给梁苏暮暗戳戳谋点便利。
她,宗月,端王妃,梁苏暮之妻。自始至终立场坚定,她跟季宁远是敌人,始终站在梁苏暮那边。
“季少主在想什么?”宗月掀开锦被,从床上坐起。她也穿了里衣,不怕季宁远看到什么。
天真又反应慢一拍的宗月,此刻心中满是对季宁远反常行为的好奇,浑然没往男女之情那方面想。
季宁远见她大大咧咧又十分坦然的动作,下意识蹙眉,尽管知道宗月不在乎,还是将脸转到旁边。
“无非是在想些事情罢了。”他想到宗月皙白光洁的天鹅颈。
“什么事情难得倒季少主?”宗月已经穿好衣服。
她走至季宁远身边,季宁远听到动静心生期待,然她只是无甚情绪波动从季宁远身边经过,招了丫鬟进来伺候她洗漱。
季宁远期待落空,眸子黯淡一瞬很快恢复正常。
趁着丫鬟没进屋的间隙,他盯着宗月背影,轻声道:“在思考——”
“对付襄城诸人时,温柔些还是残暴些。”
事实证明,季宁远段了得,才华横溢,但也喜怒无常。
这是襄城众人最直接的感官。
明明前一夜还把酒言欢笑意盈盈,言谈间令人如沐春风,第二日却能立刻举起屠刀,磨刀霍霍砍向他们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