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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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亭的石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凉亭正前方,美女如云,轻纱着身,各个朝季宁远暗送秋波。

    宗月:“”

    她再次古里古怪瞧了季宁远一眼,季宁远在岭南竟然如此吗?

    “本少主欲进城休整,”季宁远眸中带了前面几城不曾出现的冰冷:“宴席什么的就撤了吧。”

    “少主的哪里话。”襄城城主姓钱,钱城主慈眉善目,笑的如同弥勒佛,他身边几个豪绅皆带了谄媚的笑容。

    “少主难得莅临襄城,我等自然要将您招待得尽善尽美才是。”

    “是啊是啊。”几位豪绅附和着。

    众人一致忽视了宗月。

    “何不在城内招待?”季宁远笑笑:“赶路辛苦,本少主乏了。”

    众人愣了一瞬。

    “没事没事!”钱城主最先打圆场:“这些饭菜少主愿意吃,才能称得上是佳肴。若少主不愿意吃,它们就跟猪食无异。”

    罢,钱城主挥挥,命令下人将饭菜撤下去。

    他侧身:“襄城已经为少主准备好马车,还请少主移步。”

    季宁远不咸不淡朝那马车瞥了一眼,没有话。

    这些人肯定还有后招。

    果不其然,几个豪绅之人出声,迟疑道:“少主,这些美人可是襄城特意为您准备。”

    他指着凉亭外正在跳舞的一群美人。

    正是冰天雪地里,这群美人却穿着暴露,面色羞红怡人。

    若是寻常男子,只怕早就受不了诱惑,上前将这些美人收纳怀中了。

    季宁远面不改色将宗月揽到怀中,后者咬牙,身体僵硬,面上却强作出娇羞状。

    “这位是宗姐,本少主的未婚妻。”季宁远语气平淡,介绍道。

    罢,他侧头,不动声色将大拇指放在宗月额头上,薄唇凑过去,在自己大拇指上落下一吻。

    那一瞬间,两人靠的极近,宗月能清晰闻见季宁远身上悠远的檀香味,她先是怔住,五指下意识蜷缩,紧紧握起。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季宁远就离开了她身侧。

    她指渐渐松开。

    这一幕瞧在众人眼中,就是季宁远温柔地在宗月额间轻吻。

    几人面面相觑,互相对视,心中各自嘀咕着。

    不是季宁远身边从无女主人,最有会成为少主夫人的那位已经没了吗?

    这怎么突然冒出个未婚妻出来?

    不过心中腹诽归腹诽,眼前的女人好歹是季宁远亲口承认的未婚妻,那位可从来都没被季宁远承认过呢。

    “原来是宗姐。”钱城主开口了,他笑眯眯朝宗月拱:“人有眼不识泰山,请宗姐莫怪。”

    季宁远附在宗月耳边,低声给她介绍在场几人。

    “城主日理万,我不过是个角色,哪里敢怪罪城主呢。”宗月露出一个标准且优雅的笑容。

    “本少主未婚妻在身边,”季宁远又一本正经开口:“襄城为本少主准备的这些美人只能敬谢不敏了。”

    几位豪绅脸色僵硬,蹲在原地,不约而同看向钱城主。

    钱城主心中暗骂猪队友,面上依旧温和:“不妨事不妨事,少主上马车,咱们回程再为您接风洗尘。”

    宗月眼尖看到那几个美人在季宁远出敬谢不敏后下意识松了口气,此刻听见钱城主所言,眸中更是意味不明。

    襄城又不是季家驻地,钱城主也跟季宁远没有丝毫血缘关系,他给季宁远接哪门子的风,洗哪门子的尘?

    未免太过狂妄了些。

    偏偏这钱城主一看就是处事圆滑,为人八面玲珑之人,怎会轻易犯这种错误?

    除非狂妄已经刻进他骨子里,令他根本未察觉自己所言有什么不妥。

    可在这岭南境内,季家只遮天,怎会允许有人比季家少主还狂妄呢?

    看来这襄城,大有乾坤啊

    钱城主带来的马车布置的十分舒适,坐在里面几乎感受不到任何颠簸。

    季宁远本不是少言的人,古怪的是他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

    宗月想了想,指蘸了蘸茶水,在桌子上写道:襄城有问题?

    季宁远侧目,深深看了宗月一眼。

    他又一次羡慕梁苏暮,宗月如此聪明,怎么就不是他的妻子呢?

    他效仿宗月动作,在桌子上写下:奴大欺主。

    宗月立即嗤笑,这四个字一目了然,简直将襄城情况介绍的清清楚楚。

    欺上瞒下、遮天蔽日?

    她又在桌上写下。

    季宁远没有再写,只对着她颔首。

    宗月挑眉,双背在脑袋后,靠着马车,莞尔。

    这下可好玩了。

    季宁远瞧见她灵动的双眸,老神在在闭眼。

    明昭帝每日只是被抬到殿中,什么都不出来。最后的决策基本都是两派相争,谁争赢了就采纳谁的决策。

    这次双方更是争了三天三夜都没能有个结果。

    得知消息的宗月,叩响了苏相房门。

    却是苏相身旁的厮开门,恭敬道:“三姐,相爷已知晓您的来意。相爷,请您回去吧,他不会同意的。”

    宗月回苏家之后,沿用了当初苏宗月的排行,称三姐。

    她垂眸,拳头握紧,面无表情。

    厮传完话就关门进去了。

    宗月蓦的跪于苏相书房台阶下,脊背挺直,不发一言,就那么静静望着书房内部。

    这扇从前永远向她敞开的门,如今也关闭了。

    她所求不多,来找父亲只是想,亲赴边境。

    “我幼时与师傅游历两年,什么样的艰苦环境都受得了。”她用苏相能听到的声音高呼道:“这一年以来,我更是修习武功从未间断。”

    “领兵打仗,我不是不行!”她高声喊道,目光坚定。

    “边境那几座城池,都是云梦领土。雁门关是深入云梦腹地的最后一道屏障,绝对不能失守。可如今雁门关几欲失守,却无将领前去领兵,为何不能我去?”

    “倘若他日父亲筹谋之事成,边境、雁门关,都是您的事。”

    守住雁门关,是梁苏暮、苏家心照不宣的目的。

    然而在这目的之下,还有来自双方政治斗争的暗潮汹涌。

    因此才久久僵持不下,奔赴边境的人选才一直无法定下。

    “哎呀!你这是做什么!?”闻讯而来的苏夫人想将宗月扶起:“有什么话不能好好,非要跪在地上,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她嗔道,又暗含劝告之意:“你有多少能力你父亲当然清楚。可他宠爱你,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便不想再失去第二次。边境有多危险还用我告诉你吗?那可是辽东赫赫有名的将军秦良玉!”

    她语气十分恨铁不成钢。

    宗月抽噎一下,抬眸,水汪汪的眼睛直视苏夫人:“母亲,我知道。可我必须去。”

    所有的道理和顾虑她都明白,可她必须去。

    不只雁门关不能破,她的爱人也不能死。

    苏夫人瞧着她坚定的眼神,忽的就不出话了。

    “你难道想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她张了张口,良久才发出这一声感慨。

    “母亲,我一向是理智的人。”宗月神色未变,应道:“所以我才必须去。”

    理智和情感一起做出的决定,她怎能违抗?

    “我不是为了男人而不要亲人的女子。”她道:“若我去了,尚有兄长和嫡姐为父母养老。可若我不去,他就真的死了。”

    宗月望向苏夫人的眼神有几分祈求:“母亲,那是我唯一爱过的男人。”

    太子才能平庸,性情伪善,从未入她眼睛。

    惟有梁苏暮。

    苏夫人眸中闪过痛色。

    “也罢。”她叹息一声:“孩子大了,是我劝不住你。”

    她不像苏相,她就是感情用事的人,因此更能理解宗月心情。

    “你父亲疼爱你,刚将你接回来你便要离他而去,他自然接受不了。”

    “你且跪着吧。”

    跪到苏相消气,跪到苏相愿意认真听一听她诉求,跪到他心软,跪到他应允。

    苏夫人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望向书房,终归是离去。

    若她在这里,更会起反作用。

    有些路,只有自己能走。

    宗月就那么跪在书房门前,从清晨跪到夜里,再从夜里跪到第二日清晨。

    她没动,苏相也在书房就寝,没有挪动位置。

    夜里的寒凉入骨,霜气和寒风无孔不入,钻进她衣袖。

    腿早就跪的没了知觉,宗月几次欲倒,都被她用坚定的信念遏制。

    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苏相上朝回来,看到仍旧跪地的她,气不打一处来。

    “你跟我进来!”

    他声音隐隐带着怒气。

    宗月眼眸中闪过欣喜,这才踉踉跄跄起身,揉揉发酸的双腿,被下人搀扶着进了书房。

    到了书房,她又跪在地上:“女儿拜见父亲。”

    苏相脸色难看,摆摆示意下人将她扶起来:“我是恶毒父亲吗?明知你腿不舒服还让你跪着?”

    他愠怒不已。

    宗月忙否认道:“女儿不是那个意思。”

    苏相冷哼一声。

    “梁苏暮到底有什么好!”他恨铁不成钢:“为父已经为你挑选了几个如意郎君候选人,你从其中挑一挑,择个好日子就嫁了吧。”

    “父亲!”宗月惊呼,骤然起身,然双腿酸软,站起的一瞬间便倒在地上。

    下人再次将她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