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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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苏宗月有多么才华横溢他知道,不然也不能暗生情窦。而今单看梁苏暮昏迷她还有能耐入宫杀帝,就知道她的风采魄力不减当年。

    如此女子,他哪敢瞧她?

    于是他不话了,殿内死一般的静谧,许多人目光交织,皆是对视不久便移开视线。

    苏家与宗月牵扯太深,也许当初朝朝夕相处的双方属下,今日兵刃相见。

    梁苏年在思考。

    他现在还是太子,他的决定对于最终结果有非常重要的影响。

    是放走宗月和梁苏暮弊端大,还是这圣旨始终在宗月中指不定哪天给他致命一击弊端大?

    圣旨在宗月中,今日宗月和梁苏暮不死也伤。可难保他们不会活下去。

    新帝即位,若无苏家帮助,他短时间内坐不稳那个位子。

    只怕苏家中权力被外人蚕食,他好不容易坐上的位子又成了新势力的傀儡,且那新势力对他没有任何感情。

    等重伤逃出的宗月和梁苏暮缓过来,面对痛失助力的他,他们会做什么?痛打落水狗。

    可若就这样放走宗月和梁苏暮,是否会放虎归山?

    梁苏年一时拿不定主意,不自觉将视线落在宗月身上。

    那道高傲独立的倩影,令他目光一缩。

    宗月气势凌厉,可身后是昏迷不醒的梁苏暮。她一个人站在那里,到底十分孤单。

    梁苏年闭眼,心中某处松懈了些,他打定了主意。

    “若我不想要你们陪葬,来日”他话十分隐晦:“苏相会帮我吗?”

    苏相不假思索颔首:“会。”

    “现在乃至将来,您的皇位没坐稳前,苏家与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梁苏年心中稍定。

    但他们的决定不能主动出口,于是他高声问道:“端王妃,你要什么?”

    宗月耸了耸肩。

    梁苏年这话一出口她就知道他们决定好了,分别一年她有许多改变,他们没当初那样了解她,而她却十分了解他们。

    宗月将圣旨捧到眼前,神色郑重:“用这道圣旨,换我们平安离京。”

    “来日王爷将以陛下遗诏的名义称帝,希望太子不要反对。”

    这第一条在梁苏年的意料之中,他许可了,可第二条他就不能容忍了,当即横眉冷对:

    “你放肆!父皇分明属意传位于我,何时要传位给端王?!”

    宗月似笑非笑:“太子觉得季家现在在做什么?”

    梁苏年愣住。

    宗月继续道:“你们想夺皇位,可太子也知道,季宁远在这京都变局中推波助澜。季家没有夺位的意思,谁都不信。”

    “您与我家王爷斗,是梁姓皇室内部的斗争。届时无论结果如何,天下都是梁家的。”

    “可若季家趁虚而入,分而取之,最终登上帝位呢?那你们就是亡国皇室啦!”

    宗月高居圣旨,声音清脆:“我用这道圣旨,换王爷与太子光明正大分庭抗礼的会,令你们彼此关系不那样紧张。”

    “至于皇位”她顿了顿:“鹿死谁,各凭本事。”

    罢,宗月躬身:“我之两条请求,少一条都不能。太子三思。”

    梁苏年苦着脸,望向苏相和苏宗白。

    “不必太子考虑。”苏宗白直视宗月,面无表情:“我替太子应允。”

    “大哥!”梁苏年惊呼。

    苏宗白却是与宗月对视,神色淡淡:“我苏家传承百年,底气十足,不觉得端王区区草莽可比得过。”

    “他不是你的良婿,端王妃,微臣将亲自为你证明。”

    再无人反对。

    云历三十二年腊月初,云梦国明昭帝驾崩。

    帝幼时长居冷宫,既不为先帝所喜,也不为苏太后所爱。后于苏家扶持下登基,终此一生致力于从苏家夺回皇权。

    膝下三位皇子,长子被疑造反,为帝亲射杀。

    同年冬,岭南爆发大规模瘟疫,民生凋零、苦不堪言。

    值帝晚年,疾病缠身。皇长子薨后,帝心中郁结,久病床前,口不能言、腿不能行。

    终愈,帝深感劳苦一生,遂意志颓靡,纵情声色。

    帝大兴土木,建蓬莱宫,以致国库空虚,无力赈灾,民间动荡不堪。

    至帝崩,身体亏空已久,京都剧变已成。

    皇二子睿王、皇三子端王,于帝病时,为争储君之位,内斗频繁,彼时皇权倾轧,京都数次时局骚乱。

    因,帝未留传位诏,睿王、端王反目成仇,各执一词。

    端王迢迢离京,与边境称帝,言其正统,广迎天下英才。

    睿王得苏家支持,盘踞京都,亦称帝,斥端王无状,辩己正统。

    然,睿王致天下书中,未反驳端王正统之言,时人奇之。

    他好不容易将梁苏暮召回来,打压他的势力,若现在将他放回去,就意味着功亏一篑。

    可不放,再没有第二个合适的人选足以胜任。

    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云梦大片疆土丧失在他的里。

    底下无人应答,只有极少数官员站出来提议让端王去。

    苏家跟梁苏暮有过节,跟皇室亦然,自然不肯趟这浑水。

    季家、皇甫家、梁苏暮的势力,早在其暗中授意下,各自按兵不动。

    对此情景,明昭帝只有眉宇间略微失望,没多什么。

    他也没指望着一天就解决此事。

    他不高兴,群臣也战战兢兢,早朝很快落幕。

    端王府。

    梁苏暮跟一众幕僚和心腹官员聚在书房。

    宗月来时,恰巧碰到了李公子——当初被苏成元孙子强抢爱妻、状告苏家的那一位。

    他叫李恒。

    上次见面,李恒怯懦跑开。这一次反倒举止从容跟她行礼:

    “草民见过郡主。”

    宗月:“”

    那件事的确是苏成元的错,但宗月对李恒毫无好感。

    她没话。

    “郡主是来找王爷的吗?”李恒很是热情:“王爷现下应该在书房议事。”

    宗月眸中闪过了然。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梁苏暮总是要跟属下商量对策的。

    尤其是眼下局势对他并不算好的情况下。

    她也没搭理李恒,径直去了后花园,在那里等候梁苏暮。

    宗月身后,李恒眸中闪过几分异样,片刻后,他向书房走去。

    书房内正吵得一片火热。

    文官一派,武官一派,无官职的幕僚一派。

    又以主张立场划分激进派和保守派。

    一帮人不赞同梁苏暮这时候去边疆,如今京都局势未定,梁苏暮这个时候离开简直就是将皇位拱让人。

    另一帮人是早年跟着梁苏暮出生入死的,边境如今誓死抵抗敌军的是他们战友,他们极力主张梁苏暮去边境。

    梁苏暮别这群人吵的头大,脑瓜子嗡嗡作响。

    见李恒进来,他顺口问道:“李卿如何看?”

    屋内众人也朝李恒看来。

    李恒羞赧一笑:“众位前辈都在这里,人卑陋之言,哪敢贻笑大方。”

    梁苏暮蹙眉:“有什么就。”

    “是。”李恒再不推辞,他本也只是客套一下。

    “人以为,王爷当去。”李恒解释道:“如今京都局势复杂,陛下有三位皇子,太子早早出局,王爷也就是和睿王的角逐。”

    “但季家对皇位虎视眈眈,苏家又一直压着陛下。这二者皆是百年大族,底蕴深厚,王爷唯一能与他们对抗的,也就是兵权了。”

    “若王爷忧心京都,大可寻个妥帖之人为您坐镇京都。”李恒建议道。

    “竖子!”他话音刚落,保守派就有人呵斥道:“你懂个屁!”

    “边境战事告急,王爷去了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付得起责任吗!?”

    李恒蹙眉,那人被梁苏暮拦下。

    梁苏暮望着他,问道:“那你觉得,本王应该留谁在京都?”

    “若王爷肯信任,草民愿助王爷一臂之力!”

    李恒蓦地跪地,铿锵有力道。

    保守派众人冷哼一声,没有理会李恒。

    陈将军眸中隐有动容,他是激进派,想让梁苏暮去边境。

    “微臣,也愿追随王爷,助王爷一臂之力!”

    他也跪地。

    激进派众人渐渐反应过来,皆跪在陈将军身后:“臣等愿助王爷一臂之力!”

    梁苏暮沉默,没有话。

    “王爷,这万万不可啊!”保守派众人脸都变了,见势不好纷纷出声阻拦。

    梁苏暮望着这些人,两派泾渭分明,同在一间屋子,彼此却好像隔了银河。

    “此事容后再议。”他站起身,道。

    宗月听到此事只是微微笑笑。

    她端给梁苏暮一盏茶:“你觉得李恒此人如何?”

    她话意味不明,梁苏暮不知她对李恒态度如何。

    “李恒此人,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他道:“李恒原本是个秀才,原计划参加今年春闱,谁知家里生了变故。”

    宗月挑眉,梁苏暮的变故是什么,她心知肚明。

    “他很爱他的妻子?”宗月轻声问道。

    变故里,李恒妻子被玷污,性情刚烈自刎而死。李恒忍辱负重,避开苏成元视线来京都告御状。

    像是个痴情人。

    梁苏暮点头:“他很爱他的妻子。”

    “你如何得知?”

    “李恒自成为我幕僚后,屡屡进言皆被采用,才能上佳。但同时他也告知我,不必为他赐女人,他悼念亡妻,终身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