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英杰匆忙地下了游戏，长出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副本里的怪或者boss对他来真不算什么，和普通玩家们如此近距离地交流才更加不好应付。更喜欢杰希大神还是高——这叫他该怎么回答才好啊？

    不过，没关系的，会习惯的。

    高英杰默默地给自己着气，开始做俱乐部医疗团队为他量身定制的放松手操。

    原本有些尴尬的情绪逐渐散去，他正准备收拾一下去洗澡睡觉，叮叮咚咚的Face Time提示音响了起来。

    高英杰不由纳闷，平时家里人常以这种方式与他联络，可现在……他不是在家吗？

    他疑惑地拿起平板电脑，翻开了保护套，一看到发送通话请求的对象，顿时心慌意乱起来，然后手一滑，指尖就点上了拒绝。

    啊……糟糕。

    高英杰连忙回拨过去，接通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道歉：“抱歉啊，刚才我摁错了。”

    “没事。”乔一帆语气温和，“你在家？”

    “嗯。一帆你这是在哪里？”背景看起来不像是兴欣那边的宿舍，高英杰有些好奇地问。

    乔一帆笑了起来：“我也在家呢。”

    “……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告诉我。”高英杰不假思索地。

    轮廓柔和的脸似乎有些不爽地鼓成了微圆，眼角眉梢却分明带着异常高兴的笑——乔一帆把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心里忽然就柔软得跟棉花糖似的。

    “有个预定的商业活动取消了，我就去改了个票。”他笑着解释，顿了顿，轻声地补充了一句，“晚上刚到家。”

    隐隐感觉到这几个字里似乎带点什么不一样的意思，高英杰心有些慌，不大敢直视屏幕上一帆的笑脸，回答的音量也很：“哦……这样。”

    像是被对方的害羞传染了一样，乔一帆也有点不自然起来，本来想的事儿突然就给忘了，挠了挠头才结巴着：“对，对啊。”

    怎么回事啊，又不是没见过面。

    两个人都这样想着，心却是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也能清楚地感到脸上的热度正渐渐延烧向耳根，忽然又想到对方现在可是能看到自己的，不知怎么就更难为情了。

    沉默了一阵，高英杰才心翼翼地问：“既然你回来了，找个时候一块出去玩？”

    这是在季后赛前就约定好的事情，他已经期待了很久。

    乔一帆点点头，深吸了口气，捏着ipad边缘的手不自觉地用上了力。

    “嗯，我想……我们俩去个远点的地方吧？比如——”

    他接着出的是一个海滨旅游城市的名字，离B市要坐三个多时的飞机，显然不是当天能往返的距离。

    高英杰愣住了。

    “难道一帆也……”

    他心里突然升起了这样的希望，一个光是这么一想就让他简直不能呼吸了的希望。

    接着他就慌忙地推翻了这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对不对……不可能的……”

    是啊。怎么可能。这就是再寻常不过的结伴出游而已。

    但各种胡思乱想还是接连不断地浮上来，搅得他内心一团乱。

    乔一帆心里万分紧张地等待着高英杰的回答，但屏幕那头的他却只是一动不动，也不话，就是定定的，好像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他想该不会是断线了吧，忍不住抬手在屏幕前面晃了晃，声地叫：“英杰？英杰？”

    他连喊了几声，高英杰才终于回过神来，赶忙露出个笑容掩饰自己的失态：“好，好呀。”

    脸却是早就红透了。

    有些不舍地切断了视频通话，乔一帆长长地吐了口气。

    之前约好的明明只是出来见个面，他却自作主张地提出了远途旅行的邀约，因为他希望能和高英杰一起，两个人多相处些时间。

    乔一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起了这样的心思。朦朦胧胧的，觉得有些好感，有些心动，却一直没怎么仔细去想。

    直到站在冠军领奖台上的那一刻，大概是在狂喜的情绪作用下，似乎有种急于表达什么的迫切愿望，他才放任自己跟随内心深处的反应，做出了那个回想起来有些大胆得不可思议的庆祝动作。

    当时到底怎么想的真的记不清楚了，只是嘴唇上隐约残留的感觉让他心神不宁，然后辗转反侧了大半夜，反复地梳理着纷乱的情绪，才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喜欢高英杰。

    不止是对最好的朋友的喜欢，而是特别的，想要再进一步的那种喜欢。

    于是乔一帆认真地考虑了几天之后，拿定了主意。

    “嗯，我想……我们俩去个远点的地方吧？比如——Y市？”

    他尽力自然平静地开口邀请，但等待着对方的答复时，心里却七上八下得厉害。

    一阵漫长得有些难挨的沉默之后，屏幕上的高英杰腼腆地笑着：“好，好呀。”

    “那……我们来讨论讨论具体时间？”乔一帆的笑容也跟着灿烂了起来。

    紧张不安、害怕遭到拒绝的情绪一下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欢喜雀跃。

    他想，他今晚大概会高兴得又一时难以入眠了吧。

    正值旅游的高峰期，一大早，候机大厅里已是人来人往。

    在登机门附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高英杰给乔一帆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的大概位置。

    确定了旅行目的地和具体时间之后，就跟碰倒了第一块骨牌似的，各种事项都决定得很快，快得他现在人都在机场了，还觉得有点反应不过来。

    真的就要和一帆两个人一起……出去玩了吗？

    高英杰正心跳不已地想着， 就看见乔一帆拖着旅行箱在东张西望，于是赶快站起来冲他招手：“一帆，这边这边！”

    “早啊，英杰。”乔一帆的表情立刻明亮了起来，“这会安检的人挺多的，排队排了好一阵。”

    “没事没事，时间正好。”高英杰连忙，“路上怎么样，没堵车吧？”

    乔一帆摇了摇头：“没。机场大巴一路高速过来，挺顺利的。”

    高英杰端详了他一会，发现好友的眼睛里似有红丝，神色也略带疲倦，于是关切道：“昨天没休息好？”

    乔一帆老老实实地承认：“嗯。睡得晚了些，有野图boss刷新，去帮了个忙。”

    在战队放暑假之前，叶修前辈和他聊了聊对兴欣将来的一些想法，也特别交代过，让他先在网游里跟着即将退役转入兴欣公会的魏琛前辈学习战术。所以像抢boss这样难得的实践机会，他当然不能错过。

    高英杰虽有些心疼他辛苦，但最近职业选手趁放假进网游帮忙的情况逐渐增多，远的不，近的像他自己也时常去，于是只叮嘱他等上飞机要好好补觉。

    乔一帆笑着答应了。

    万里晴空中，飞机平稳地向南飞去。

    从舷窗向外望，机翼的延展线正好将视野切成了大致平均的两半。

    下方是苍茫的云海，大不一的棉花状云朵松软地堆积着，间隙透出深邃的墨色。其上的天空颜色层层叠叠的深浅不一，从最低处和云絮几乎融为一体的月白，逐渐往高过渡到明媚鲜妍的蔚蓝，天顶处几缕阳光照下来，六边形的光斑闪动着有些晃眼。

    好看是好看，却有些单调，还有怎么取景都不可避免要被摄入镜头的飞机翅膀。高英杰试着照了好几张都是效果平平，只能无奈地收起了相机。

    “拍完了？”乔一帆正在看旅游指南，抬起头来问着。

    高英杰点了下头，趴过去看他的阅读进度，见厚厚一本册子里好些页都折了角，不少段落还用荧光笔划了线，不由感叹道：“哇，一帆你的功课做得可真仔细。”

    乔一帆放下书，朝他笑了笑，：“难得和你一起出去玩嘛。”

    微怔了一瞬，高英杰的笑容一下就收都收不住了：“那，我们下午去哪？”

    乔一帆就开始比划着跟他讲这几天的大致计划。在这种事情上高英杰向来是无可无不可的，更何况他是只要和一帆一起就够了，自然是什么都觉得行啊很好没问题听你安排。

    这时空乘人员开始给乘客们分发早餐，舱内淡淡的食物香味逐渐弥漫。

    很快，拿在手里就能感觉到沉甸甸份量的早饭，就放在了俩人面前的桌板上。

    高英杰边啃着热乎乎的，抹了点黄油的烤面包，边用叉子挑拣着沙拉里的蔬菜。生菜和胡萝卜丝他一直都吃不习惯，总感觉吃这些跟白兔似的。

    乔一帆吃了几口什锦炒饭，看他在那儿左挑右挑的样子有些好笑，提议道：“我跟你换？”

    “嗯？”高英杰停止了咀嚼，脸颊被满嘴的面包撑得有些圆，看起来挺可爱的。

    乔一帆也不多解释了，径直把自己碟子里的黄瓜切片和番茄统统给他拨了过去，换回了他的兔子菜。

    挑食被抓了个现行有些不好意思，又不由有点甜丝丝的，高英杰忙不迭地咽下嘴里的食物，微红着脸了声谢谢。

    乔一帆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你快吃吧。”

    吃完这顿丰盛的早饭，两个人歇了一阵，乔一帆继续研究旅游指南，高英杰就拿ipad出来发时间。可供消遣的游戏安装了不少，他随手点开一个玩着，轻松悠闲的不用费心思，还能和一帆时不时地两句话，倒也不亦乐乎。

    正玩得开心，忽然肩膀上猛地一沉。

    意识到是乔一帆靠了过来，高英杰的心也跟着那么不轻不重地落了一下，着急慌忙地看是什么情况，耳畔非常平缓的呼吸声告诉他，大概只是……睡着了。

    他不知所措，呆呆地也不敢乱动。

    过了一阵他试探着轻轻地叫了一声一帆，没有回应。

    真是……睡着了啊。这样想着，高英杰非常幅度地挪了挪好让他枕得更舒服些。

    乔一帆柔软的头发轻拂过他的脸和颈侧，让他的心也跟着有些发痒。

    高英杰稍稍偏过头，偷眼看他。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帆的睫毛微微扇动着，并不是太长，也不是很密。普普通通的，唯一特别的就是感觉好像很软，像绒绒的蒲公英一样勾得人想吹一吹。

    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高英杰赶快把视线移开转向别处。机舱里的屏幕上正在播放着电影，没头没尾地跟了一阵，剧情没什么意思，倒是成功地把他的困劲勾上来了。

    地了个呵欠，高英杰也慢慢合上了眼，和乔一帆头挨着头睡着了。

    不知不觉间飞机已经临近降落，机舱内响起了广播的声音。

    “女士们，先生们，本次航班即将到达XXXX机场，现在飞机正在下降。请您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系好安全带，收起桌板，将座椅靠背调整到正常位置……”

    从酣眠中被惊醒，乔一帆的身子微微一动。

    熟悉的温暖，亲近的感觉，让人安心，又有些贪恋。

    半梦半醒，眼睛都还没睁开，他下意识地就叫出了那个名字：“……英杰？”

    因为两个人靠在一起就能无忧无虑地睡成一团的事情，大概也就只有和高英杰了吧。但是……英杰不是在微草吗？怎么回事……

    乔一帆迷惘地想着，慢慢直起身来，看了看陌生的四周，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里。

    身边的高英杰含混地咕哝了一声什么，过了一会也迷迷糊糊地揉着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