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Boss的混战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面对蓝溪阁、雷霆、霸气雄图和踏破虚空四公会的两面夹击，中草堂、兴欣和嘉王朝三家的团队迅速地收缩成完全的防御姿态，野图Boss被严严实实地护卫在当中。

    整体阵势向内这么一收拢，几个全明星大神终是相遇了。

    黄少天的剑客头顶大串文字泡，来回游走，伺机而动，给对手制造了不少麻烦。肖时钦的机械师一面指挥，一面不忘使点机械追踪之类的手段乱一下对方阵脚。林敬言的流氓在辅助团队之余，无声无息地摸出来丢块黑砖，也让人不得不防。

    不过，防守方这边坐镇的同样是职业圈里的老手。王杰希的魔道学者骑着扫把四下逡巡，发现目标就冲下去清扫。叶修除了各种调度，还偶尔放放冷枪来个狙击，惹得黄少天炸了毛。而资历相对略浅的许斌胜在性子稳重，面对各种干扰，他的骑士一力扛住Boss的仇恨，岿然不动。

    场面看起来奇乱，实际上却达成了微妙的平衡，甚至连野图Boss发大招时也没能破。

    至于各个战队的新秀们，也一直在不远处乱哄哄地纠缠着相互牵制。

    原来各自二对二的局面，逐渐演变成了更加混乱的四对四。

    一会是元素法师轰出天雷地火掩护剑客和拳法家的走位；一会又是鬼剑士召唤鬼阵辅助战斗法师和魔道学者的进攻；一会是驱魔师用魂御配合着剑客，试图断阵鬼的吟唱，结果被魔道学者的扫把旋风挥舞着击退；一会又是战斗法师在枪炮师的策应下突袭元素法师，却与拳法家的空手入白刃碰个正着……

    各种技能交换，各种尝试配合，激烈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四公会决定放弃，鸣金收兵。

    收到到此为止的指示，盖才捷和宋奇英两个务实派都立刻不了。乔一帆和高英杰看到他们俩收起武器，猜想他们是要撤退，也就停了手。而郭少和卢瀚文两个活跃分子，一个被邱非叫停，一个看大家貌似都不掐了，才意犹未尽地收了剑。

    “不继续吗？反正放假嘛也没事！”卢瀚文嚷嚷。

    “对啊！我还想再多一会！”郭少附和着，屏风炮战法的套路还没尝试够呢。

    “意义不大吧？Boss没了，这只是浪费时间。”宋奇英提出反对意见。

    “我也觉得没有必要。”盖才捷。

    “Boss还没杀完，我和英杰得过去帮忙。”乔一帆态度很自然地就把高英杰给代表了。

    “嗯。”高英杰有点高兴。

    “啊！不是吧？真的都要走吗？”卢瀚文很是遗憾地左右张望。

    “哎呦，大家真是……”戴妍琦笑嘻嘻地看着热闹。

    “队长你呢？”郭少还不死心。

    “今天就到这里。”邱非明确地。战斗法师直接转身就走。

    “队长等我！”郭少叫着，让枪炮师来了个飞炮操作，两下就赶到战斗法师前头去了。

    于是其他人也该去帮忙的去帮忙，该下线的下线，各自散场。

    系统公告：恭喜中草堂成员击杀海的女儿瑞拉。

    这条消息闪出的一瞬，高英杰和乔一帆都松了口气，然后同时停下了操作。

    从一起入选微草战队的时候，不，甚至还在那之前，两个少年在夜空下忐忑地出愿望的时候开始，就不止一次想象过在赛场上携手作战的情景。

    而到了现在，无法作为队友并肩比赛的遗憾早已过去，但真有这样的机会时，那份期待却好像丝毫没有减少。

    刚才的表现其实谈不上有多么完美。感情再好，再有默契，毕竟比赛经验还不够多。

    有技能衔接不好的时候，也有意图没能被理解的时候，还有看见对方的角色被围攻，就有些乱了节奏，迫不及待地想过去保护的时候。但是，偶尔实现了一次漂亮到位的配合，或者做出了一个极有灵犀的操作，却立刻就能从心底生出无限的喜悦。

    两个人转过头去互相看着，脸颊都兴奋得微微泛着红，眼睛也是亮闪闪的。都有些话想，但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要什么才能恰当地表达此时的心情。

    就这样笑着对望了片刻，终于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拍上了对方的掌心。

    第二天的清，乔一帆被突如其来的雨声惊醒了。

    还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第一个念头是下雨了会不会凉快些，却很快反应过来今天要去浮潜，睡意骤然全无。

    尽可能轻手轻脚地翻身下了床，他悄悄地撩开窗帘一角朝外看去。

    呼，还好。雨势并不太大，淅淅沥沥的响动基本上来自水珠在棕榈叶上又滴落的声音。天空里的阴云似乎也在渐渐散去，真希望能赶快放晴。

    高英杰犹在梦中，安静的房间里能清楚地听见他绵长平静的呼吸声。

    乔一帆忽然想起了还在微草同住的时候，差不多每天都是他醒得比较早，而高英杰则有点贪睡，经常会闭着眼晃晃头，声音绵绵地“再睡两分钟好不好”，不过只要一听见训练时间要到了，就会马上睁开眼睛清醒过来。

    难免有点怀念，但他随即摇了摇头。

    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来还更好——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乔一帆坐回了床边，静静地看着对面高英杰的睡脸。

    比起那个时候，高英杰的脸庞少了些天真多了些英气，下颌的线条也从柔和的圆润变得有几分鲜明。形状好看的嘴唇微微抿着，细密的眼睫毛低垂。漆黑得发亮的头发仍然很柔顺，却有一绺不怎么听话的，大概是被汗水粘在了白皙的前额上，看起来有些突兀。

    乔一帆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替他拨开，指尖碰上发丝时羽毛般的轻柔，撩得他的心猛跳起来，喜欢的情绪一时真有些压不住。

    这时高英杰低低地咕噜了一声，半闭着眼睛问：“唔……要起床了吗？”

    乔一帆呼吸一滞，片刻才强作镇定地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还早，再睡一会吧。”

    清的骤雨并未影响出海的行程，船在离珊瑚礁差不多二十米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周围纯是蓝中带着苹果绿色的辽阔大海。

    坐在甲板边沿的长条凳上，高英杰背朝着乔一帆，后者正仔细地帮他涂着防晒霜。

    海滩用的这种霜体特别粘滞厚实，要想抹开得费点劲。感到一帆温暖的手掌贴在自己背上来回摩挲着，高英杰眼睛不安地眨动，脊背的线条也不由绷得紧了甚至有些发僵。

    还好是背对着，他想。

    而乔一帆其实也是同样的紧张。

    高英杰的肤色在男生里来算是浅的，和自己的手背一对比更显得白，他有点不敢多看。而按揉时的光滑触感，更让他觉得耳根发烧，连带着掌心也一个劲出汗。

    好在这不能明言的尴尬也就一两分钟的事儿。

    “好啦？”高英杰微微侧过头问。

    “嗯，擦完了。”乔一帆。

    高英杰端着的双肩顿时一松，下意识地舒了口气，突然反应过来这样好像有些奇怪，连忙转过身来，红着脸轻声解释：“有，有点不好意思……”

    “嗯？”他声音太，乔一帆没听清。

    高英杰却是不敢再多些什么了，只腼腆地抿唇笑了笑，：“没什么，我来帮你吧。”

    乔一帆点点头，背转身去。

    听船员讲解完安全事项，两人穿戴好合适的装备，有些迫不及待地扎进了微凉的海水里。

    水质清澈见底，视野里晃动着一片透明的蓝。五颜六色的珊瑚似乎就在脚下，色彩斑斓的鱼群在身边游来游去，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几乎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咬着呼吸管也不方便话，两个人只是安安静静地欣赏着水下的奇妙世界。

    一群橙白相间的丑鱼调皮地摆动着尾巴游了过去。

    乔一帆眼睛一亮，想叫高英杰来看，一扭头却瞥见他正朝着面前的珊瑚伸出手去，看起来快要摸到上面的什么生物，情急之下一把攥住了高英杰的手腕，右手使劲地摆手示意别碰。

    “……”高英杰一脸茫然地望了过来。

    乔一帆这才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因为水底的光线折射错判了距离，一时间有些讪讪的。

    忽然明白过来对方是在关心自己，高英杰的心里暖暖的，犹豫了片刻，就势轻轻地反握住了乔一帆的手。

    暖热的温度，相握的力度，似乎传导着什么让人心跳不已的信息——但他们终究还是有些害羞，就又慢慢地将手松开了。

    某种喜悦和期待的情绪却开始在心底滋长着。

    海边城市的夏天，入夜后比白天要热闹许多。

    烤鱼烤虾鲜美诱人的香气，混杂着南国水果特有的甜味飘荡在夜市的街头。不过对已经吃得八九分饱的他们来，现在更有诱惑力的却是当地最出名的冰淇淋。

    不起眼的店的门口排着长长的人龙，两个人站在队伍的尾端，有有笑地等待着。

    “当时我都被问得晕头转向了。”高英杰正着自己第一次披着马甲刷副本的经历，语气里带了些哭笑不得，一点也不认真地抱怨，“怎么呢，觉得有种被当成Boss来刷的感觉。还好很快就进副本了……”

    乔一帆面带微笑地听着，时不时地应上一两句。

    比赛时的锋芒毕露，赛场下的安静温柔，以及现在这种完全放松自然的状态，在自己面前全无保留和掩饰的真实样子，每一面他都觉得看不够，都觉得非常喜欢。

    跟着队伍一点一点地挪进了店内，对着各种有着预料之外的颜色和口味的冰淇淋，两人在冷柜前张望了半天，终于觉得可以冒个险。

    “我要开心果和……椰子。”高英杰犹豫着选定了两个味道，“一帆你呢？”

    “嗯，荔枝和芒果吧。”乔一帆。

    挑选的时候虽然有些纠结，等冰淇淋拿到手里，两人倒是没怎么迟疑地就吃了起来。

    “挺好吃的。”舌尖冰凉甜美的滋味，让高英杰略有点意外。

    看见他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乔一帆的心情也跟着愉快了起来：“我这个的味道也不错。你试试看吧？”

    高英杰笑着点了点头，直接凑过去就着他的手尝了一口。

    这个动作将两人间的距离拉得更近，感到对方温暖的吐息若有若无地拂过皮肤，乔一帆的心几乎跳漏了一拍。

    “嗯，味道好甜。”高英杰脸颊微红，眼睛闪闪地笑着，“你要不要也尝尝我的？里面好像有不少果仁。”

    乔一帆也就没跟他客气：“好啊。”

    两个人一路边吃冰淇淋边聊天，慢慢悠悠地沿着海滨道漫步。

    干净的不带任何腥味的海风清爽地吹拂着，椰子树发出唰啦唰啦的轻响，路灯投下温馨的淡黄色柔光，足够照明，又不刺眼。

    高英杰非常喜欢这样的氛围，暗自希望着这条路能再长那么一点，然后看见乔一帆突然就朝着他温柔地笑了起来。

    “吃到脸上了。”

    高英杰大窘，连忙问哪里，却感到乔一帆的手指在自己的唇角轻柔地擦了一下。

    “啊……”

    嘴唇上微凉的触感让他有些发愣，视线下意识地跟着追过去时，就看到乔一帆收回了手，接着非常自然地舔了舔指尖。

    愣了几秒才串起了刚才这一系列的动作，高英杰的脑子里突然像有什么轰然作响，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的像是中了最高等级的感电状态，只是定定地注视着乔一帆，一脸震惊。

    不会吧。一帆他？

    看到他的反应，乔一帆先是一愣，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顺手做了些什么，顿时也僵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脸热得厉害。

    一时间谁都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反而让两人间的气氛更加暧昧。

    心跳太剧烈，呼吸太急促，显得这实际上不过十几秒钟的空白格外的长。

    高英杰好容易开了口，自己都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一帆，我……”

    对他要的事情隐隐有些猜想，乔一帆心中一阵激动，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着抖。

    他满怀期待地望向高英杰，静静地等着，心跳如雷。

    在心中盘旋过千百遍的那句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却又情怯了，高英杰最终只嗫嚅着：“……那个，脸上……没了吧？”

    乔一帆的眼神瞬间有些黯淡，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他勉强地露出微笑，：“……嗯，没了。”

    然后两人都暂时沉默了。

    胸臆间充满了混杂着甜蜜和酸涩的纠结，他们各自想着同样的心事，都在心里反复地确认着自己的喜欢，以及考虑着对方到底怎么想——可惜这却不是那么容易确定的事情。

    慢慢地，谁也没有话，就已经走到了酒店的附近。

    周围几乎没有什么灯光了，一弯上弦月映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银白色的碎影晃动着，看得人的心情也不由跟着浮动。

    想到这是旅行的最后一天，高英杰心里突然有些难过。不想就这样尴尬地安静下去，他心翼翼地开了口。

    “一帆。”

    “英杰！”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高英杰惊异地转过身去，下一秒却惊吓得心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他完全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觉得手臂被拽住了，然后自己一下就和一帆靠得好近，近得都能直接感受到他暖热的体温。一片混乱之中他颤抖着什么也听不见，耳朵里全是血流汹涌澎湃的声响，还有炽热的、猛烈的、一波接一波地喷发着的心跳声。

    好像不止是他自己的频率。仔细地侧耳倾听——越来越快的，确实不止是他自己的频率。

    “一帆我心跳好快。”高英杰恍恍惚惚地。

    左上方传来了乔一帆的回答，伴着下巴轻蹭着额发的沙沙作响：“嗯……我也是。”

    “哦……”脑子仍然处于半停滞的状态，高英杰愣愣地应了一声。

    乔一帆静静地抱着他，心仍然跳得扑通扑通的。

    刚才他一直翻来覆去地想着高英杰欲言又止的样子，越想越觉得有些可能，越想越觉得他应该试一试。而这几天两人间有些暧昧的互动，此刻四下无人的安谧环境，眼看旅行就要结束的紧迫感，以及期待落空的失望和不甘心……全都像是鼓励，甚至是怂恿。

    于是他上前一步，拉住了高英杰的手臂，本来想接着些什么，却突然一阵热血上涌，忍不住直接顺势把他搂了过来，然后……紧张得不知所措。

    高英杰柔软的头发摩挲着侧脸有些发痒，温热的气息有些急促地吹在肩窝颈侧，被自己双臂环过的脊背正颤抖地随着呼吸起伏。

    他连想怎么办的余力都没有了。

    还好……还好高英杰似乎一点挣脱的意思也没有。

    他只是他心跳得好快。他也就下意识地，他也是。

    都还是晕晕乎乎的。

    两人默不作声地呆了一阵，激动的心跳终于略略平静了些。

    然后乔一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把高英杰从怀里往外推了些许，直视着他的双眼，表情忐忑，带着点少年独有的青涩，嘴唇微微颤抖着：“英杰……我……”

    忽然意识到了他想要什么，高英杰心里猛然一震。

    “不行！一帆！对不起，但是我……”他急急忙忙地着，慌乱地径直抬手捂住了对方的嘴，“我也……总之我……对不起，不能让你先出来！”

    大起大落。

    听到头几个字的时候，是仿佛突然沉进了幽深漆黑的海底那样的窒息，但明白过来以后，却又因脸和身体都太过灼热而有些呼吸困难。

    无声地叹了口气，乔一帆苦笑地想，好吧。

    然后温柔地：“嗯。”

    高英杰慢慢地收回了手，低着头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逐渐平复了紧张的情绪。

    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来望着乔一帆的眼睛，高英杰鼓起了全部的勇气，清清楚楚地：“一帆，我喜欢你。”

    没有任何多余的甜言蜜语，就是这样简单的几个字。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在真真切切地听到的时候，乔一帆仍然觉得幸福得有些心跳失速。一时间脑海里空白的没有任何东西，只有对方刚才出的那句话在回响。

    “我也……”乔一帆开口，然后停住。

    这不是他想要的话，他想传达给英杰的并不只是简单的回应。

    “英杰，我喜欢你。”

    心里的花全都开了，满天的星星都要落下来了。

    他们的手拉在了一起，也不知道是谁先牵住了谁，就这样一言不发地，脸颊渐渐热得发烫。

    四周漆黑一片，不远处海潮的声音涌上来又退去。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两个人思考着这样的问题。

    距离很近很近，乔一帆似乎听得到高英杰紧张的呼吸，听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声，能感到他的眼睫毛轻轻地颤抖着。却是什么都看不清。

    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高英杰软软的嘴唇落在了他的唇上。

    这个吻只是微微的相触，碰了一下旋即分开，却远比想象过的更加温暖、甜蜜。

    （第五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