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湾村距离东泉村并不远,大概几公里吧,隶属隔壁河粮镇,特地绕到田里去跟叶佐了个招呼,又把二虎子和两条狼狗留下后,吉普车才转出村子,直奔大湾村而去。

    “这就到了?"

    在叶舟模糊的指示下,吉普车在大湾村老蒋家停了下来,也就二十几分钟而已,第一次坐这种车的蒋天赐不禁有些心悸,感觉他跟表哥话都没上两句,咋就到了?亏得他去找他们的时候还上午就出发了,这车速度也太快了！

    其实蒋天赐不知道的是,不是车的速度,而是他自己不认识,到处七弯八绕的,有些给他指路的人又存心戏弄他,他才会走了几个时才找到叶舟家。

    “下车吧。”

    接着后车镜看他一眼,叶舟突觉好笑,他这个表弟貌似有点萌萌的,胆子又,可不就跟个白兔似的嘛。

    “哦哦…"

    蒋天赐傻乎乎的推开车门,潘向东早已从另一边下去,并将叶欢也抱了下去,虽然正是农忙时节,有些人家水稻种得晚,还没到收割的时候,吉普车的出现无疑引起了很多人围观一行人下车后,周遭远远的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看他们叽叽喳喳的指指点点,不习惯成为话题人物的蒋天赐深深的低下头,两只手紧紧的搅在一起,倒是潘向东和叶舟俩,一个从就在别人的追捧下长大,一个早已习惯漠视周遭不友善的议论,剩下的那个年纪又太,三人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是你家,挺起胸膛,他们爱啥就让他们个够,当耳边风就好。”

    巴掌排在蒋天赐背上,叶舟与他并肩站在门口看了看老蒋家,只是很普通的农村建筑,青砖瓦房外加一个大院子,比他家的泥草房好多了,看来老蒋家的日子并不难过,至少比从前的原主兄弟俩强,思及此,眼尾不由得扫一眼蒋天赐,既如此,他怎么又穿得破破旧旧的?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妇人走了出来,在看到叶舟等人的时候,妇人眼底滑过一抹疑惑,可当她的视线扫到蒋天赐时,整个人猛的冲到他面前,揪住他的耳朵跟点燃炮仗一样怒骂道:“好你个兔崽子,有娘生没娘养的狗杂种,让你照顾你奶,你跑哪儿去了?二娃子在房里哭得嗓子都要哑了,你这个当哥哥的干啥吃的?咋地,眼看护着你的老太太不行了,就想找新的下家不成?我呸,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就你这种白吃干饭的货,谁敢要你，"

    "痛痛痛，四婶我错了,求求你放开我,耳朵要掉了,呜呜…”

    蒋天赐痛得直掉眼泪花,口口声声的求饶,可妇人不但没有松开他,反而揪着他的耳朵硬生生的扭了几转:“你这耳朵留着也没用,老娘索性就给揪掉它,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听话。"

    "啊啊，四婶不要,四婶…"

    呼痛声尖锐的响起,蒋天赐想要挣脱,却是越挣越痛,远远围观的村民越靠越近,可没有一个人试图上前阻止,大家都抱持着看好戏的模样自扫门前雪。

    "你这个疯女人干什么?快放开天赐哥哥,他痛,你放开他。"

    就在叶舟准备站出去的时候,一个萝卜头比他更快的钻了出去,叶欢的双手用力推拒着妇人粗壮的大腿,嘴里还不停的嚷嚷。

    "哪来的鬼?给我滚开，啊，该死的鬼你给我松口…"

    女人抬腿就想踢开他,可没想到的是,叶欢张嘴就朝着腿上赤裸裸的肉咬了下去,痛得女人尖叫着放开蒋天赐,同时一把推开叶欢,好在叶舟潘向东动作快,分别扶住被推开的蒋天赐和叶欢,否则两人非跌个四脚朝天不可。

    "哇哇哥哥,她欺负人,天赐哥哥好可怜，"

    扑进哥哥怀里,叶欢夸张的放声大哭,见他还有为蒋天赐心疼的余力,叶舟提着的心也放下了,抱着他站起来看看旁边欲言又止的蒋天赐,再看看对面大腿上赫然出现一排牙印,正痛得呼天抢地的女人,深深的无奈滑过眼底,他早该想到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老蒋家怎么可能例外?好不容易过了两天安稳日子,麻烦似乎又上门了。

    "干啥干啥?吵吵嚷嚷的干啥?妈不舒服着呢,你就不能消停点?"

    门外的轰动引|起了屋里人的注意,几个穿着中山装的高大男人带着一群半大子和姑娘走了出来,为首的男人看上去四十多岁,很是沉稳,话的人不是他,而是跟在他旁边一个最多三十几岁,瘦高瘦高的男人,看他满脸的嫌弃,似乎很不满女人的叫唤。

    “当家的,这次不是我闹事儿,是那个杂种,消失了大半天不,还带回来几个不认识的人,那个鬼就跟个狼崽子一样,扑上来就往我腿上咬,你看看你看看,这都咬出血来了！"

    女人不服,故意一瘸一拐的走过去撩开裙子让大家看她的伤,三十多岁的女人了,也不存在害臊啥的,倒是几个老爷们儿不好意思的转开了视线,为首的男人视线一扫,倏地冲到叶舟面前,声音近乎颤抖的道:“你是船?"

    男人有点不敢相信,记忆中,船黑黑瘦瘦的,走哪儿都低着头不话,可眼前的少年却是白白净净昂扬不屈的,那股子精神劲儿,简直就跟早年病逝的二弟年轻时候一模一样,自从妹子喝农药自杀后,因为那件事,他们也赌气没再过问他们了,时隔一年,他还真有点不敢认他！"

    "船？"

    疑惑的不是叶舟,而是旁边高大的潘向东,没想到他的媳妇儿还有这么个外号。

    “你不语没人拿你当哑巴。"

    用屁股想也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叶舟没好气的横他一眼,转而对上男人巴巴的双眼："大舅,我是叶舟。"

    原主虽然不认人,但这个大舅他还是认识的,借助他的记忆,叶舟也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甚至其他几个老爷们儿他都有印象,就是先前那个女人不太认得,不过看他跟他舅抱怨的模样,应该是舅的媳妇儿吧。

    “真的是你?你怎么…,"

    蒋家大舅下意识的惊喜,随即又疑惑的看看他,视线还越过他看了看他们身后的车子,妹子妹夫去世的时候留了啥给他他们都清楚,即便在那事儿之后,他们总是刻意忽略有关东泉村的事情,以老叶家那股子欺负人的劲儿,他也不可能过上啥好日子吧?可

    "呵呵，人不可能一辈子受穷,大舅,我今天是来看外婆的,看完我就走。”

    不是没感觉到他的激动,可先前那个女人带给他的印象太糟了,不想无缘无故又卷入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早点跟他们划清界限无疑是必要的。

    "这，唉,跟我来吧。"

    知道大侄子心里有气,蒋家大舅无奈的轻叹,转身率先走了进去,有他在前面开路,其他人也不敢阻拦他们,叶舟放下叶欢让他自己走,抬首又丢给蒋天赐一个微笑,一行人跟了进去,别怪叶舟太自私,是个人都不希望整日里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极品亲戚,他只是想过平凡的日子,安安静静的发家致富而已。

    老蒋家的很大,除了正对院子的五间屋子,两边还有倒座耳房,老太太就住在耳房里,还没有进入屋子,一行人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没什么光线耳房里堆放着很多东西,原本挺宽敞的屋子看起来非常拥挤,屋子的最里面有两张床,一张大床一张床,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大床上则躺着一个干枯瘦弱,明显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老人,不用猜也知道,他就应该就是老蒋家的老太太了。

    "妈,船来看你了,欢欢也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蒋家大舅俯下身贴在她耳边大声的道,微张着嘴两眼无神的老人基本没有半点反应,蒋天赐不顾长辈们在场,推开众人扑上去跪在床边:“奶,你不是挂念着表哥和欢欢他们?我给你把他们叫来了,你快看看他们啊,奶"

    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蒋天赐语带哽咽,他是这个家蒋老二的儿子,他的爸爸和大姨妈,也就是表哥的妈妈是双胞胎,爸爸从就体弱多病,在他很的时候就去世了,后来妈妈也跟人跑了,那时候他才五岁,奶和大爷大娘他们都很疼他,可两个婶婶却容不下他,总是背着大家欺负他,大爷三爷和幺爷天天在外面干活,大娘又要操持一家人的生活,即便有心也顾不上他,要不是奶明里暗里的护着他,估计他早就被两个婶婶和堂兄弟们欺负死了,所以,在他的心目中,奶的份量很重,失去了她,他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活。

    “啊…啊…”

    这一次,老太太总算是有反应了,呼气的频率更急了,手也颤巍巍的抽岀来在半空中摇摆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叶舟见状赶紧牵着弟弟走过去,伸手握住她的手侧坐在床边:“外婆我是叶，船,我和欢回来看你了,外婆…"

    "外婆,我是欢欢,你生病了吗?我请东哥哥送你去医院好不好?东哥有车,开得可快了！"叶欢见状也麻利的爬到床上。

    "船，船，船…呼，呼呼…"

    老太太似乎听到了他们呼唤,微张的嘴不断开开合合,船字伴随着粗重的喘息不断流泻而出,看得出来,蒋天赐没有谎,她是真的挂念着他们。

    "我在这里,外婆,你的船在这里,你感觉到了吗?我和欢欢都回来了。"

    饶是定了注意不跟蒋家人牵扯的叶舟看到这里也不禁有些红了眼眶,若不是真的疼爱他们,老太太岂会在弥留之际还牵挂着他们?看着老太太出气多进气少却还拼命呼唤他的名字,平静的心湖荡起一层层的涟漪,隐隐泛着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