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啊，如果爷爷一直在疗养院，贺老他们又被囚禁着，你跟二少他们又怎么会一起长大？而且是在这个大院儿里。”

    见他停下来了，叶舟翻身坐起来，从空间里摸出一瓶水递给他，适时地提出自己的疑惑，按照这个法，他跟贺成功他们起码得十岁左右才会认识吧？

    “我你是不是搞错目标了？”

    对于他奇葩的注意焦点，潘向东不禁失笑，扭开瓶盖喝了几口才道：“我爸是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的，你别忘了，我爸也是长子，是老潘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我是在这里出生的，爸去世后，我妈也没有改嫁，直到文革开始，作为英文教师的她被人扣上一顶通敌卖国的帽子，活活逼死了，我也被爷爷从她的员工宿舍带回了大院儿。”

    “而郑老他们，某些人为了堵住外界的嘴，怕另人国家虐待有功之臣，至少表面上没怎么为难郑老他们，就算被取消了军职，被禁锢在这的一方天地里，在爷爷暗地里的护佑斡旋下，他们也没有遭受太多的罪，不过他们的子女们就没那么幸运了，大部分不是作为知青下乡就是被发配到苦寒地区改造，未免孩子们跟着遭罪，临走前，基本各家各户都把孩子接到了大院儿儿里，那时候大院儿的孩子们很多，也没人管谁跟谁玩儿，我跟老二他们可能是臭气相投吧，初次见面就玩儿在了一起，后来只要爷爷带我回来，我就会拉上他一起玩儿。”

    “这样你就懂了吧？那时候局势不稳，很多事情都不是三言两语能清楚的，没有经历过的人，绝对无法体会其中的心酸，就好比凌老，他和夫人孕育了五个孩子，可最后，夫人没了，另外的四个儿子也都全没了，这些都是那个时代所铸造出来的罪孽。他是文革前两年出生的，虽然经历了文革，母亲也是死在文革中的，但那时候他还太，根本记不住，加上后来在爷爷的护卫下，他基本没真正经历过什么，成天不是跑军队里找士兵教他枪就是跟上山下河掏鸟蛋摸鱼，所以他对文革的记忆是不深的，不过从他懂事开始，每每听到某某某被坐土飞机了，某某某又没熬过抬杠子的酷刑等等，他都会觉得很心酸，身边之人就更不用了，他的母亲就是被人用水浸泡过的纸一层层的糊在脸上活活闷死的。”

    “那爷爷就没给你妈，咱妈平反？”

    英文教师就是通敌卖国？这也太搞笑了吧？

    “那时候啥都是不清楚的，学术派是最早被收拾的，爷爷为了保存实力，不得不咬牙忍下来，直到能理了，他就第一时间给咱妈平反了，后来爷爷跟我的时候还很对不起我妈，我个人却觉得，如果不是他忍辱偷生，装疯卖傻，我妈怕是一辈子都要背着通敌卖国的罪名，这才是真的对不起他。”

    潘向东轻轻的拥着他，语气也充满对那个时代的无奈，叶舟莫名的觉得沉重，也是，如果不是爷爷及时选择保存实力，恐怕就没有他们的现在了吧？

    “然后呢？老苏家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就他认识的潘向东，绝对不是个罗罗嗦嗦乱扯一通的男人，他既然跟他了这么多，其中肯定有某些事是跟老苏家有关的。

    “京城的红卫兵是由老苏家统领的，简单地，害死我妈的人就是苏晋鹏的他爹，他曾经还是我爸的战友，跟我爸是一个连队出去的，爷爷没跟我过，但是我自己查了，我妈娘家全是搞学术的，以前的人都重男轻女，可他们一点不，我妈想学外语，他们就专门给她聘请外语老师，等到我妈成年后，已经是远近驰名的才女兼美女了，苏晋鹏他爹跟我爸一起追求我妈，他们的条件可以是相当的，唯一有一点，我爸有个出生名门的妈，也就是我奶奶，可能是因为觉得我奶奶更通情达理吧，妈最后选择了我爸，他们也的确很恩爱，可谁也不会想到，在我出世没多久，爸就死在了任务中，文革开始后，苏晋鹏他爹怨恨外公他们不把闺女嫁给他，先后弄死了他们，最后连我妈也不放过，他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本来还想搞老潘家的，让爷爷挡回去了，那些年爷爷过得真的很艰难，直到文革快结束，爷爷替我妈平反的同时也为他们报了仇，将苏晋鹏他爹送上了断头台。”

    到这事儿，潘向东忍不住有点咬牙切齿的，母亲娘家好几十口人，全都死在了苏晋鹏他爹手里，就为了那一点点的怨恨，也怪他生不逢时，他要是早生个一二十年，肯定不顾一切的弄死他。

    “这么起来，应该是他老苏家欠了你们吧？怎么我看苏晋鹏的样子，像是你们欠了他一样。”

    叶舟不禁皱眉，人东哥母亲娘家的人全都被苏晋鹏他爹弄死了，让他一个人偿命算是便宜他了，他还想咋样？总不能还把老潘家当成杀父仇人吧？

    “因为他觉得是我们害死他父亲的。”

    “操，这他妈脑子有毛病是吧？”

    潘向东很快给了他答案，叶舟却忍不住骂了出来，明摆着就是他老苏家欠了东哥，苏晋鹏有啥资格恨？难道东哥母亲娘家所有人的性命还不如他一条命？去他妈的，啥逻辑啊这是。

    “呵呵，或许这是苏家人的通病吧？不然苏晋鹏他爹怎么会因为没追到我妈就怨恨外公一家？也或许，老苏家的人故意扭曲了真相，毕竟苏晋鹏跟我的年纪差不多，那时候他一样不懂事，怎么可能记得那么多？”

    嘲讽的轻笑两声，潘向东不等叶舟追问，拥着他继续往下：“老苏家和老潘家的恩怨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在苏晋鹏他爹死后不久，苏老爷子就把他送到国外去了，直到他十六岁的时候才回来，时隔四五年，连爷爷都没有认出他，他用苏毅的化名进入爷爷所在的军区，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混进了特种部队，没多久我就注意到了他，把他挖进了雪狼战队，他的身体素质真不是吹的，任何艰难的操练都能扛过去，出任务的时候也很勇猛，各项指标基本跟我持平，啥都不知道的我真拿他当好兄弟看，还把他介绍给了老二他们，对他，我可以是没有任何防备的，直到七年前，我接到一个秘密潜伏到中东的任务，爷爷让我不要带太多人去，我就只挑选了他和我当时的参谋长丁国强一起去，可…”

    到这里，潘向东居然有些哽咽了，叶舟不由得抬起奇怪他的看他一眼，伸手握住他的手，无言的给予他力量，潘向东闭上眼深呼吸几口气才沙哑着嗓子继续道：“我因为太相信他，对他没有防备，进入中东丛林后，放心大胆的将后背交给了他，可他却在我背后放冷枪，要不是丁国强反应快推了我一把，子弹稍微偏了，可能我就已经死在中东丛林里了，但丁国强就没我这么好运了，苏晋鹏的第二枪果断射穿了他的心脏，他连一句遗言都没来得及交代就死了，明明前一刻，他还在跟我炫耀，新娶的媳妇儿有他的娃娃了…”

    很少会感性的潘向东不下去了，眼泪花一直在眼眶里转，丁国强是雪狼战队唯一的参谋长，他比他大七八岁，不是啥名门之后，只是个普通人，因为得到了爷爷和他的赏识才能年纪轻轻就当上中尉参谋长，可最后害死他的，反倒是他！有时候他也会忍不住迷茫，忍不住天真的想，如果他没有被爷爷看上，没有得到他的认可，或许他就不会死，不会连自己的孩子出生都看不到了。

    “那后来呢？”

    撑起身体轻轻的抱住他，叶舟的心里也很难过，即便是东哥，同时经历了好兄弟的背叛与死亡，对当时只有二十岁，还身处异国他乡原始丛林里的他来，怕也足以击溃他了吧？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后来，我直到现在都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我只知道，看到丁国强死不瞑目的双眼时，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朝着苏晋鹏一阵的乱开枪，可能他有受伤吧，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只有地上留下了一滩鲜血，我用随身携带的军刀挖出了体内的子弹，简单的包扎下伤口后，背着国强的尸体完成了任务，电告国家，以最隆重的仪式将丁国强空运了回去，当我亲手把他已经有些异味的尸体交给他的家人时，他们一个个全都哭得肝肠寸断的，他的新媳妇疯了一样抓住我的军装质问我，为何不把他平安的带回来，为何死的不是我，我一句话都不出来，懂事以来，我第一次掉泪了，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眼泪原来那么苦涩。”

    含在眼底的泪水终究还是因为揭开了伤疤而滚落出来，潘向东紧紧的抱住叶舟，靠在他胸口上努力平息自己，任何人都不是真正无坚不摧的，他也一样，只是平时，他的痛都包裹着层层铠甲，连老爷子都触碰不到，也只有叶舟才能看到。

    叶舟没有再继续往下问了，一来不忍心再揭他的伤疤，二来，动脑子想想也知道，苏晋鹏好好的活着，怕是因为某些原因，他根本无法给丁国强报仇吧？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恍然，白天苏晋鹏估计根本就没想过隐瞒自己的身份，不然岂会那么容易就被他看穿？他可不会觉得自己比东哥，甚至比老爷子还敏锐，苏晋鹏能在他们的面前装好几年不被发现，如果不是他自己愿意的，凭他的能力，怕是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危险，仅是听潘向东的叙述，他就能得出结论，这个男人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