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刚暗，栖迟几人悄悄离开了院落去了妖市。建筑依旧，街道依旧，只是破烂不堪，一股子作呕的气味，慕笙歌掩着鼻，只觉得很不舒服，那是一种腐烂的尸臭味。

    妖市是尸疫最初爆发的地方，这里的行尸也是最多的，好在现在天刚黑，行尸们还没出来活动，不过应该也快了。早先栖迟查过，行尸最早是从易宝斋中出现的，那里估计就是这场尸疫的源头。

    澹台静宸三人走在街道上，栖迟瞥了一眼澹台静宸身侧一直安安静静的慕笙歌，又低下头看向地上两人略有重叠的影子，心中思索：这只狐狸到底埋藏着什么秘密？

    今日见到慕笙歌的第一眼，栖迟便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似乎变了，虽不上来具体哪里变了，可栖迟知道她就是变了。

    栖迟有些担心，再联想起醉梦阁中那场异常的天雷，栖迟对慕笙歌的身份再次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又走了几步，栖迟突然伸拉住了澹台静宸，澹台静宸回头不解地看向她，只听到栖迟笑道：“静宸，你心思细，你去易宝斋里察看一下吧，我和狐狸在这附近再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好。”对于栖迟的安排澹台静宸并未觉得有丝毫不妥，反而觉得慕笙歌跟师叔在一起更安全些，澹台静宸十分信任栖迟，其他的倒是没想太多。

    澹台静宸转头嘱咐了慕笙歌两句，便御风而去。慕笙歌的表情一直讷讷的，心思一直不在的样子，她望着澹台静宸离去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回头时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师叔竟也不见了人影了！她去哪里了？

    黑暗空荡的街道，就连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只是视线范围很窄，黑漆漆一片看不远。现在整个街道似乎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不，不对，一阵寒风吹来，慕笙歌不禁了一个寒颤。

    她听到了什么，细微的声音在空荡的街上会变得异常的清晰，咯吱咯吱，那感觉就像人拖着什么东西在靠近？沉闷感，厚重感，压抑感，危险感。

    在这里还能有什么？自然是行尸。行尸在黑夜里动作很快，等慕笙歌察觉只不过一个转身的功夫，眼前的路已经被满满的行尸堵住，那一具具残破的尸体，一张张面容可怖的脸，许多的脸皮甚至半吊着，慕笙歌胃里只觉得一阵翻滚，她本能地后退了几步，而身后同样如此。

    慕笙歌本欲逃离，可在看到尸群中的两张较为熟悉的面孔时，步子不由得停了下来，是易宝斋里的那对父女！

    还记得她是叫玲儿，还记得她曾笑得那么天真，还记得她过的那些话，仿佛就在耳边徘徊。

    “姐姐，这是我爹爹最喜欢的丹青。”

    “姐姐，我要你许我一个愿望。”

    “我想要两串糖葫芦好不好？”

    为什么？玲儿明明是那么的无辜，慕笙歌有种直觉，这场尸疫的发生跟天上宫有关，又或者是跟她有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就是间接害死玲儿的凶，是她，是因为她

    慕笙歌实在不忍再看，她抹掉眼角的泪，终于忍不住弯着身子干呕起来。难受，好难受，身体和心里都很难受。干呕了一阵，咯吱声已近眼前，慕笙歌擦了擦嘴，提醒自己得先解决眼前的事情。

    如今行尸在不断靠近，她又失了逃跑最好的时，如今该怎么做才好？

    忽然，一只行尸张牙舞爪地率先朝着慕笙歌扑了过来，慕笙歌眼疾快，抓起脚下的一块木板朝着它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行尸倒在地上，短暂地失去行动能力，可危险并没有解除。

    面对越来越多围上来的怪物，慕笙歌握紧拳头，不断后退，直到被逼到了角落里。其实要杀了眼前这些怪物，对于现在的她来并不难，可那就意味着要承担暴露自己的可能，她该怎么做？

    慕笙歌犹豫不决，十多只行尸张着血淋淋的嘴朝着慕笙歌冲了过来，生死之际，慕笙歌猛地握紧双拳，死死闭上眼睛，站在原地，可疼痛没有来临。

    慕笙歌缓缓睁眼，只看见栖迟不知何时出现，正挡在她面前，而那些行尸被她的神火焚烧着，一团团火簇落下来点燃了屋舍，四周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烧得无比烈艳，灰烬正漂浮在空中。

    “你没事吧？”栖迟收转身问道，火光照亮了她艳丽的脸，她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慕笙歌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幸亏您出现的及时。”刚刚若不是栖迟及时出，自己不死也得残，又或者，慕笙歌想到另一个可能，师叔其实是故意为之？

    慕笙歌心里正想着，栖迟突然长嘘了一口气，像是才放心的样子，她：“我刚刚看到一只形尸便追了出去，没想到刚走你这边就出了状况，还好你没事，不然我可没法向静宸交代了。”

    栖迟这话解释了为什么刚刚不在，又暗着向慕笙歌传递了一个信息，以她和澹台静宸关系，断不会拿她的生命做赌，这话倒是打消了慕笙歌心底不少的疑虑。

    总之，慕笙歌很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出，不然定会被师叔看出什么。

    “笙歌，你没事吧？”澹台静宸着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慕笙歌立马回神，转头就看到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的澹台静宸。刚刚从易宝斋出来看到这边有火光，担心慕笙歌有事，澹台静宸马上赶了过来。

    “我没事的，静宸别担心。”慕笙歌覆上澹台静宸的，拍了拍温柔地。慕笙歌与澹台静宸对视着，澹台静宸眼里的担心源于对慕笙歌的爱，而这爱是无比清晰的，可越是清晰，慕笙歌心底便越难受。

    她是爱澹台静宸的，真的很爱。

    一旁的栖迟看不下去了，“啧啧啧，能有什么事，瞧你那着急的样子。”栖迟调侃了一句，又凑到慕笙歌旁边，：“你看看你媳妇，也太护内了吧，重色亲友哦。”栖迟酸酸的语气道。

    “师叔。”澹台静宸唤了栖迟一声，她握着慕笙歌的，紧了又紧，慕笙歌低着头抿了抿嘴唇，若是旁人定以为她是害羞。

    对此，栖迟只是笑笑，问，“你那边弄好了吗？”栖迟偏着脑袋，略有意味的盯着澹台静宸。

    澹台静宸看懂了栖迟眼里的意思，师叔是有事要，估计是与笙歌有关。澹台静宸看了眼慕笙歌，她仍低着头，“我们先回去吧，这里不能久留。”

    /院中，澹台静宸和栖迟坐在石桌旁，栖迟饮着酒，一杯接一杯，澹台静宸只是看着杯中，茶叶正打着旋儿，浮浮沉沉的，两人一时无话。

    这些年，栖迟的酒量是越来越好了，喝了许多竟一点醉意都没有。事关慕笙歌，这一次，倒是一向沉稳的澹台静宸先开了口，“师叔想什么？”

    “那只狐狸的变化，你应该早就有所察觉吧。”作为枕边人，静宸怎么也该比她这个外人知道得多。

    “知道，但我不在乎，也不想去了解。”澹台静宸一脸的平静。作为妻子，澹台静宸怎么可能一点察觉不到，但实际上笙歌变了吗？不，她没有变，她只是成了她而已。

    栖迟重重地拍在酒盏上，“难道真相就一点不重要吗？”在这个世上，要还有什么栖迟在乎的，除了那个人就是临渊这对师徒了。其实之前在妖市，她确实是故意支开澹台静宸，就是想看慕笙歌面对这种情况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如果在那样危险的状况下，她还能故意忍着不出，那么她的心和城府就太深了，若真是这样，那这只狐狸也太可怕了。

    “有的真相很重要，而有的”澹台静宸脑海里想起慕笙歌明媚的笑容，脸上也露出浅浅的笑容，她继续道：“有的真相哪怕已经知道，我也会当做从不知道。”比起那个所谓的真相，澹台静宸更害怕的是失去，她害怕失去，不想失去。

    “为何要欺骗自己？自欺欺人，向来不是你的作风。”

    “因为有的人无论她是什么身份，只要她还在就足够了。”澹台静宸依旧很温柔，语气淡得就像是在谈论什么无关紧要的问题。

    因为只要是她，因为爱。

    爱是什么？以前澹台静宸不懂爱，慕笙歌让她深刻地体会到了。

    爱是明明知道结果却不肯轻易放弃，爱是明明一切都能预见，却还是义无反顾，爱是你我之间明明有着无数的阻隔，却还是坚定的选择。

    当初面对慕笙歌的感情，她每一次的犹豫都是因为想到以后种种，归根究底还是爱，可是自己既然已经做出了那么一个选择，就不会后悔。

    澹台静宸知道栖迟是为了她好，可是

    “师叔，数万年的生命太长了，直到遇到了她才觉得生命有意义，而之前的那些年我仿佛都没有活过。与她相遇相爱，客观来一定会是一场劫难，可而与我而言，那也是幸运。未来的事是我无法掌控的，我只想给她和我留下一段值得回忆的时光。”

    “哪怕最终的结局不尽人意，只要跟和她一起，即便生命短暂一瞬，我亦无怨无悔。”

    喜欢便胜过一切的道理，她如今已经不在乎真相，只想守着她想要守护的人。

    “值得回忆的时光。”栖迟低喃着，喝了一口酒，又问，“你就不怕那结果你无法承受吗？”她也有值得回忆的时光，这些年，那些时光就如同影子，时刻跟随着自己，也陪伴着自己，如同呼吸的空气。

    她是神，有无限的生命和时光，若是没有那些回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支撑着自己走下去。栖迟不想澹台静宸步她的后尘。

    “师叔，若您早知与那个人会有怎样的结局，当初还会那样选择吗？”澹台静宸不答反问道。

    “哈哈哈”栖迟突然就笑出了声，不停地点头，“你的对，的对啊，我怎么就糊涂了。”情这事，不就是这样吗？

    栖迟端起酒盏正欲一饮而尽，被澹台静宸按住了盏口，“师叔，我想求您两件事。”澹台静宸从未求过栖迟，原因也不难猜出。

    “跟那只狐狸有关吧。”

    澹台静宸：“以后无论是我或者万幽宫出了什么事，还望师叔不要出，也希望您能劝住师父，这世间也只有您能劝得动他。”

    “你就那么笃定她会伤你？我瞧得出她也爱你很深。”

    “我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顺其自然吧，若一切是命，我倒宁愿是她伤我。”

    “那另外一件事呢？”栖迟问。

    “有一件东西我想交给您替我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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