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仉南一连三天来神外二科给“陆医生”送午餐,前两天的时候,他能明显听见周围值班护士和医生的低声议论,而第三天的时候,这种略带好奇和探究的声音就消失不见了,大家见怪不怪,甚至他来的时候,护士站的护士还会面带微笑地同他打招呼。
“又来给主任送午餐呀?”
“是。”仉南笑着点点头,从便当袋里拿出一个洗好的苹果,放在护士台上,“去餐厅吃饭吗——那午后加餐。”
护士就笑嘻嘻地收下道谢。
仉南人长得出挑,如果用当下流行审美眼光来看的话,大概有点偏向于娱乐圈当红“鲜肉”的标准长相,清瘦,白俊,五官出众的好看,然而气质却并不阴柔,举投足之间,自带一股洒脱俊朗的风度。
而且他虽然准时准点地来病区报道,却并不逾矩,每次都是在中午下班时间过来,从不打扰付宇峥或者别的医生正常工作时间,逢人便带三分笑意,不会过分熟稔,却也并不疏离冷漠,这样一位言行得当举止合宜的帅哥,自然能勾起旁人天生的好感度。
周六上午,美院没有课,仉墨文到仉南的独居公寓,虽然这几天他们之间一直保持着电话联系,但是就仉南现在的近况来,依旧让人放心不下,不过他始终坚持住在自己的公寓里,不肯搬回父母家。
仉墨文坐在餐桌的一侧,苦口婆心:“为什么不能回去和爸爸妈妈住呢,这样我们照顾你也方便一点。”
仉南将今日份午餐从锅里盛出来,一部分盛进餐盘中,另一部分直接装进保温桶的餐盒,他口吻淡然,没有抬头,只是专注地注意着上的动作,轻声回答:“我都成年了,自己过个暑假而已,有什么需要爸妈照顾的?”
仉墨文:“”
虽然但是,你这不是过暑假,是休病假啊。
“而且我自己不是也挺好的?”仉南装完了几道菜,又将米饭盛出来,装好,“所以不用担心我。”
“行吧。”仉墨文犹豫了一下,谨慎问道:“你这两天去医院找林医生了吗?”
“还没有,不过下周一会去找他
聊一聊。”仉南把保温盒层层摞好,勾上按扣,声音中带了一点笑意,“和陆医生约好的。”
仉父:“那、那就好。”
这位付宇峥医生看上去冰冰冷冷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这么来的话似乎在配合仉南治疗这件事上,也算是医者仁心了。
仉南将保温桶放在一边,又将几个盛着菜品的盘子端到餐桌上,笑道:“午饭您自己吃?我就不陪着了。”
仉父一愣,看见厨房操作台上的保温桶,不解道:“怎么不一起吃,你这是要去送饭吗?”
“是。”仉南依旧笑意不减,拎起保温桶,走向玄关换鞋,“我去医院,陪陆医生打卡吃饭。”
仉父愣道:“几天了?”
仉南回头,茫然:“什么几天了?”
“你”仉墨文指了指他上的保温桶,“你和付陆医生,一起吃午饭,几天了?”
仉南笑道:“没几天,不过——”
仉父:“什么?”
仉南一脸泰然:“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仉父:“”
就在老爸忧郁地深刻思索这句古诗用得是否恰当合宜的时候,仉南从玄关置物架上拿了和钥匙,拎着保温桶出了门。
临近中午,阳光很好,仉南今天没有步行,从车库把车开出来,一路驶向清海医院。
周六,付宇峥还有半天的门诊,仉南到达医院后停好车,直接去病区等他,对于他的到来,神外二科的诸位同仁们已经习以为常了,见到他从电梯间出来,纷纷笑眯眯地主动打招呼,仉南依次回应,恰好一位推着医疗推车的护士从一间病房出来,与他不期而遇,笑道:“又来给主任送午餐呀?直接去他办公室等他吧,今天他门诊,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仉南微笑谢过,拎着保温桶走进付宇峥的医办室。
刚把保温盒在桌上摆好,仉南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来,目光忽然被前方单人床旁边的那个床头柜吸引过去。
不大的木质柜上,一大束新鲜的百合花倚墙靠着,芬芳馥郁,香气怡人,正是他今天早晨从花店挑选的那一捧。
仉南微微错愕。
这花这段时间他每天都会送一捧,但是之
前从没在这间休息室里见过,所以这几天他偶尔也会暗自纳闷,是不是陆医生收了花之后转就送给住院的病友了,亦或是直接丢掉了,毕竟以陆医生的性格来,确实不太像会悉心保存鲜花的人。
而今天的这束花,却凭空出现在了他的休息室里。
仉南有几分惊喜,也有几分狐疑。
下一刻,在满室的百合香味中,付宇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看见屋里的仉南,他似乎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惊讶,平静地开口打招呼:“等多久了?”
仉南回神,回答:“刚到。”
付宇峥的指尖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水珠,应该是下了门诊回病区之后先去洗过了,仉南下意识地起身,想将桌上的纸巾包递给他,就见他径直到桌前,微微低头,:“受累,抽屉里有酒精湿巾,帮我拿一下。”
仉南放回纸巾包,拉开抽屉,拿出一片医用酒精湿巾,拆开包装,递了过去。
付宇峥道:“谢谢。”
擦完了,他在他对面坐下,扫了一眼桌上的保温盒,:“还真的吃排骨?”
仉南递给他一双筷子,笑道:“尝尝?”
付宇峥接过,从善如流地夹了一块,排骨应该是先炸过而后又炖的,肉质外酥里嫩,咸香味浓,可能是放了冰糖和一点红辣椒的缘故,清淡的甘甜之中还有一丝微辣,确实挑动味蕾,让人胃口大开。
付宇峥客观评价:“很不错。”停两秒,又补充一句,“费心了。”
仉南嘴角勾起一个笑来。
两人吃饭的时候依旧没有什么交流,但是仉南却有点心不在焉,眼光不受控地总想瞟向床头的那束百合花。
一直到吃完了午餐,付宇峥放下筷子,他才堪堪回魂,余光从那束花上收回来,又转到付宇峥的眼睛上,:“吃完了?那等我去刷个餐盒,一会儿我们直接去画展?”
“不急,餐盒一会儿我去刷。”
周六的专家门诊挂号人数众多,门诊结束后,付宇峥还给特意从外地过来的,没挂上号的两对老夫妻开了个差,看病的时候精神高度集中,高强度的脑力劳动后,此时放松下来,一直萦绕在他身上的那股霜雪凛然的气息似乎都淡了一点
,坐在午后的暖阳中,整个人竟然莫名地生出一丝类似于慵懒的微妙气质来。
付宇峥靠上椅背,声音也染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刚才吃饭就一直心不在焉,想什么呢,方便吗?”
作为对戏演员,充分了解对方入戏时的心理状态,有助于顺利接戏。
仉南有点意外,他觉得自己情绪控制地很好,没想到还是被对方看出了端倪。
“你”他犹豫一瞬,终于指了指床头的那束花,声音有点轻:“你怎么把它放在这了?”
付宇峥的眼光随着他的指向微动,轻轻抛出又慢慢收回,过了片刻,音色平静道:“大概是,觉得不应该辜负送花人每天天不亮就亲自选花的好意。”
仉南骤然抬头,愣怔看他半晌,忽然摸了摸鼻子,莫名赧然,轻笑道:“哟,知道了啊。”
“今天早上才知道。”付宇峥十指交叉放在身前,默默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次之前过的话,“费心了。”
这几天仉南的花就一直没断过,同城快递哥每天来病房送花,时间掐得更是刚好,都是在早晨大查房结束的时候,每一次都能保证这束花亲自送到“陆医生”的上。
然而可能是来的次数多了,人和付宇峥也熟了起来,今天付宇峥签完收货单,就听快递员笑呵呵地打趣了一句:“陆医生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啊!”
付宇峥对于“陆医生”这三个字已经免疫了,闻言将收货单递给他,随口问了一句:“怎么?”
快递员收了单子,同时爆料:“只有有福的人,才会有人这么惦着念着吧!”
见付宇峥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忍不住“啧”了一声,又:“您别看我每天是这个点来给您送花,但是这花啊,实打实的每一朵都是花店的第一支!”
付宇峥从口罩上沿抬起目光:“第一支?”
“是啊!呦,敢情您不知道啊?”快递员哥,“花店老板的,因为花店的配货车来得早,所以送您这花的人每天天不亮就到花店了,赶着当天的花货送到以后,亲挑出几只开的最好的,定下来,等我上门取花的时候再给您送过来的这心意,啧,要不怎么您有福气呢!”
付宇峥
闻言愣了一瞬。
这确实是他从未想到的事情。
快递员走后,他独自穿过回廊,在去往门诊大厅的路上,脑中不自觉地勾勒了一下那幅场景——
天色未亮,青年踩着晨曦薄光赶到花店,沾一身雾霭蒙蒙,却只是为了每天在群芳璀璨之中,亲为他挑出开得最为明艳的那几支花。
这样的心意满满,让他一时怔忪。
虽然是认知障碍代入了漫画角色,但是在“对他好”这件事上,仉南却未免太真情感了一些。
从两个人的午餐,再到那捧清雅的花。
就是不知道——
等他清醒的那一天,回看自己此时的所作所为,会是怎么样一副难言的表情。
“所以,你今天就把花带回休息室了?”
仉南声中噙笑,付宇峥收回思绪,点了点头。
仉南“哦”了一声,声调拉长,看向他的目光带了一点点审视和调笑:“每天进步一点点,拥抱幸福是必然啊得,我再接再厉。”
付宇峥眉梢微挑,随后竟失笑出声。
仉南呆了呆。
印象中,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见到陆医生这样的笑容。
褪去了神色中持有的严谨和疏离,冲掉了周身清冷矜贵之感,这样放松的、带着一点散漫意味的笑容,映着他身后大片的橘色灿阳,只一眼,便心暖。
仉南:哇哦,我看我有戏!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