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争强斗胜
“六妹的一番好心,我如何不知?只是事关姨娘,我这心里慌的很。”紧紧抓住刘湘婉的胳膊,好像手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六妹,你怎么才能救我姨娘出来?”
没想到生性秉直的五姐为了她姨娘甘愿屈膝求她,刘湘婉忙扶起她安抚道:“五姐,你这是关心则乱,这件事太太最后不是由爹爹定夺吗?既然太太那里行不通,何不去爹爹那试试,怎么五姐也是爹爹最为疼爱的女儿?”
言外之意,五姐与太太间的母女情,只不过是面子情,与老爷才是真正血浓于水的亲情。
五姐担忧道:“能行吗?六妹?”
虽然爹爹一月中有七八天去姨娘那就寝,倘若请安时遇到爹爹,为了博得爹爹的喜爱,她会故意装傻卖萌,讨他开心。
“不试一试又怎知行与不行?”老爷终究是官场里摸爬滚熬出来的人,整件事若细细推敲如何看不出它的蹊跷之处。
这还是木讷、傻傻被人愚弄的六妹吗?
五姐神色恍惚,缓过神后听她细细分析,觉得甚是有理,心神大定后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起身冲她福了福身:“六妹,多谢你为我指点迷津。”
“自家姐妹何须如此客套,五姐还是先去探探爹爹的口风。”
五姐神色轻缓的带着两个丫鬟离开。
至于结果如何,刘湘婉不得而知,她只是隐约猜测事情的始末,至于最终结果如何定夺,不是她一个的庶女能参言的。
赵妈妈从黄姨娘那回来,看到桌上摆放的茶杯,诧异问:“姑娘,屋里来客人了。”
“恩,五姐刚坐了一会儿。”
赵妈妈顿了顿,缓缓开口:“姑娘,老奴有句话不知当不当。”
“妈妈可是想莫要管田姨娘及张姨娘这件事。”
赵妈妈未料姑娘一下子猜中她心中所思,愣愣的点头。
只听刘湘婉叹气道:“妈妈放心,有些事有些度,我尚能掌握好分寸,毕竟我们本就身陷在是非之中,这府里随便一人的一句话就够我们喝一壶苦酒,只是……只是我明知张姨娘是被冤枉,虽做不到拔刀相助,却也只能尽些绵薄之情……”
最起码良心上能安稳些。
赵妈妈望着姑娘久久没有言语,感慨颇长道:“姑娘大了,想事情越发的周到。”
“妈妈什么呢?我便是年岁再大,也离不开您,便是我将来嫁人,也要带着妈妈过去,给您养老送终。”
“讨!”赵妈妈嗔怒道:“姑娘才多大,嫁人这类的话怎能轻易出口,若是让外人听见,还不得笑话您没有规矩。”
刘湘婉环顾四周,故意道:“妈妈,这屋里只有你我二人,谁能笑话我。”
赵妈妈上前一步,摸摸她的头:“只要姑娘不嫌弃老奴岁数越来越大,越来越不中用,老奴便是死也要待在姑娘身边。”这是她从带大的姑娘,哪能舍得离开。
想及赵妈妈因何回来,刘湘婉迫不及待问:“妈妈,姨娘今儿身体可还好?弟弟可乖?”不知为什么,一想到包裹里的儿是她的亲弟弟,心间忽然有股暖流涌动,恨不得现在就去瞧瞧他。
“姨娘身体虽还虚弱,却能由着青衣搀扶走上几步,就是有些担心姑娘,至于哥儿能吃能睡,讨喜得很。”提起少爷,赵妈妈也是一脸的笑容。
“这就好,”刘湘婉似是想到什么,又道:“妈妈将我给弟弟准备的银镯子拿来,下午没事的时候,我们过去看姨娘和弟弟。”
“哎!姑娘不,老奴都快将这事给忘了。”
刘湘婉坐在软榻上,从针线筐里拿出早先快绣好的婴儿肚兜,继续绣着上面的花色,赵妈妈回来见姑娘手上忙个不停,忙制止:“姑娘快些眯会儿,下午还有课呢?今儿起的那么早,又陪五姑娘了那么多话,费了好些心神,还是歇息会儿吧。”
“没事的妈妈,我不困,姨娘这事了了,我的心也跟着安稳了。”嘴上回答赵妈妈的话,眼睛和手却是不停。
这府里共有两个夫子坐堂,上午秦夫子,下午齐夫子,秦夫子主授诗词歌赋,齐夫子则授琴棋书画,但半月前秦夫子收到家中来信,回乡探亲,秦夫子前脚离开,众姐妹后脚便祈祷秦夫子最好一去不回。
未时,刘湘婉带着招娣去学堂,见其他姐妹早早到了,已经入座,遂走到五姐旁边位置坐下,见她脸色尚好,微微放下心,从布袋里拿出笔墨纸砚平铺在桌上,就在这时齐夫子进来,大家不约而同起身向他行礼问安。
齐夫子年约五十左右,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许是擅长琴棋书画,眉宇间甚为洒脱、放纵,授课时也总是言笑晏晏,颇受众姐妹喜欢,齐夫子的课姐妹们很少缺席,反而秦夫子的课,总是有人缺席,不是今儿二姐头疼,便是明儿三姐肚子疼,种种理由皆是为了不想上其枯燥无聊的史书课。
刘湘婉两辈子都是中规中矩的老实人,老实人只有一个优点,便是随遇而安,上谁的课都无所谓,即便如此受欢迎的齐夫子,她也是神色淡淡,且她的画如她的人一样平淡无奇,就像夫子刚刚布置的功课,画一幅‘竹图’,只见雪白的宣纸上她的竹子只是星星点点几枝,枝叶更是颜色暗淡,毫无特点。
在看其他姐妹,二姐的风竹,此竹姿态、取势全在于枝叶,枝叶更是依风而倾斜,似随风摇曳;三姐的雨竹,雨竹的叶子因雨水低落,无力的轻垂,且叶尖似有雨水落下,很富诗意与朦胧感;四姐的晴竹,枝叶繁茂不,竹叶多为仰叶,且每一枝叶轻重不同,宽窄不一,很是欣欣向荣之感;五姐则同大家不一样,她画了一只花瓶,用青花瓷的颜色衬托竹叶的娇弱,很是清新动人;七姐画的雪竹,雪竹的墨色较浓,枝叶宜出飞白,待墨色全干后,只见她用稍淡一些的水墨染地,以烘托雪意,将这幅画画的逼真,喜人。
刘湘婉眼睛扫过众姐妹的画,心里微微做下比较,暗暗道:不枉齐夫子喜欢七妹,她的画工确实精湛。
果然齐夫子挨个看过,依次点评,淡笑着宣布画工最好之人为‘七姑娘’。
刘湘婉扫了扫众姐妹的脸色,二姐、四姐勉强还有个笑脸,三姐直接铁青着脸,五姐许是因为张姨娘的事,神色恍惚,反观七姐洋洋得意,自得不已。
结果如何,一目了然!
“六姐,不是我你,这画学了这么多年始终不见长进。”七姐坐在刘湘婉身后,只要伸直腰就能看到她所画的景致。
来也怪,七姐不光性格阴晴不定,就连读书写字也堪堪过关,但却十分擅长弹琴绘画,可以是唯一能拿出来炫耀的本事,因她同刘湘婉生辰只差两个月,遂经常与之比较,尤其在齐夫子的课上,经常听到她冷嘲热讽的风凉话。
无论她什么,刘湘婉都不甚在意,对她来,七妹针对她也只是孩子间的争宠妒忌罢了,况且有些人,你越是搭理她,她越是洋洋得意,紧追不放。
二姐和四姐围着三姐不停着好话,五姐趁人没注意,悄声来到刘湘婉旁边,与她声话,唯有嚣张的七姐孤零零的站在一旁,无人搭理。
七姐自是生气,于是见她二人窃窃私语,忍不住尖声讽刺:“真是奇怪,张姨娘害的黄姨娘早产,五姐六姐还能在一块窃窃私语,这感情真是好的不一般呀。”
若不是齐夫子因事离开,课堂上的气氛怎能如此欢快,如此轻松,偏七姐突来的尖锐声,使得其他姐妹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她们三人,刘湘婉虽面上不显,心里却十分恼怒,往常不与她计较,不过是当她孩子儿心性,可如今她这话一出,势必又惹的一场风波。
遂刘湘婉拿起画好的宣纸,抖了抖,抬眼看向她:“七妹此言差矣,且不论张姨娘是否真的害了黄姨娘,即便是真的,母亲早上方此事将交与爹爹处置,由爹爹定夺,爹爹还没发话,你又怎敢如此肯定,难道这个家你比爹爹、母亲话更有力度。”
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谁能承受的住。
赵姨娘不受宠,连累七姐也不得老爷喜爱,所以想到老爷那张严肃的脸,顿时吓得浑身发抖,又听到耳边不时的嘲笑声,气的她脸色发白,抖着手指着刘湘婉咬牙切齿道:“你胡搅蛮缠,不可理喻!”
“七妹,且先不要生气,我们是亲姐妹,即便吵了嘴,我又怎能真将此事闹到爹爹面前,只不过七妹日后话注意些,怎么我也是你六姐,别什么话都不经大脑思考脱口而出,只图嘴快。”顿了顿继续道:“这样很容易得罪人……”
“你……”
刘湘婉将晾干的画平铺到桌上,挑眉问:“怎么你很想让我将此事捅到爹爹面前?”
“哼……” 不过六姐,七姐跺了跺脚,捂着脸跑了出去。
三姐看到这一幕,笑眯眯的上前挽着刘湘婉的手:“六妹,你就是脾气太好,若每次都拿出这等气势,谁还能欺负了你。
刘湘婉内心苦笑,敢情三姐以为自己同她一样是嫡出呢?若不是这些年她守规矩,事事不出头,太太怎能容忍下她,看二姐和四姐就晓得,二姐蹦跶在怎么欢快,如今亲事还不是没有定下,四姐在讨太太欢心,所得的东西不过是三姐挑拣剩下的。
刘湘婉拉着三姐的手,苦着脸道:“还好三姐在这,若七妹因此生气,去母亲那里告我一状,还要三姐替我辩白一二。”
“六妹放心,到时我自会帮你。”三姐早就看不惯七妹张扬的模样,不过就是画工出彩了些,每每齐夫子的课上总用一种轻视的眼神看着她们,真是不知所谓,莫不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半个时辰后,齐夫子从外面进来,巡视一圈,发现少了七姑娘也不甚在意,知府千金多娇贵,一旦心情不顺,转身离开也是常事,淡笑着将明日的作业布下后,挥手道下课。
二姐拽着三姐四姐飞快的走了,五姐在门口墨迹了一会儿,刘湘婉不甚在意,收拾好桌面拿起布袋起身,五姐在她身后欲言又止,半盏茶后,在岔路口见六妹转身往黄姨娘院子的方向走去,忙拽住她:“六妹,刚才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贸然与你搭话,七妹也不会因此找你麻烦。”
“没事,五姐。”刘湘婉拍了拍她的手,带着招娣去了姨娘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