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青墨毁容
刘仲修回府后得知三丫头夫妇过来, 神色一愣又不自觉失笑, 这两口没事就回娘家蹭饭, 怕是吃过晚膳便会离开,待行了两步,听闻他们准备在府中住月余,这下可真真惊吓到他。
刘铁轻声道:“老爷?”
刘仲修脸色怪异道:“褚家就这么个独子, 怎能如此不在意?”
这时,二太太听到下人禀告,嘴角含笑的出来,待走进一把扯住老爷的衣袖,对其声耳语, 就见刘仲修再次惊的目瞪口呆,不可置信道:“当真?”
二太太捂嘴偷笑:“妾身焉能拿此事开玩笑。”
刘仲修久久方回神, 半响后,轻声道:“三丫头对得起褚家的看中!”
“看老爷这话的, 我们玫儿无论出身还是容貌,哪里配不上銮哥!”
刘仲修脸带喜意, 嘴角含笑:“既如此,让他们安心住下便是,凡三丫头喜欢吃的膳食, 让厨房做与她吃,做不出便去外面买,定要满足三丫头心中所求,至于银子不用公中出, 从为夫这里出便是。”
只见二太太脸色微僵,刘仲修轻皱眉头:“出了何事?”
二太太讪笑:“如今玫儿身怀双胎,须得控制食欲!”
“你身为母亲,看着办便是。”
二太太扯了扯嘴角,干笑道:“妾身明白。”
刘仲修淡笑道:“我还有事要去书房批阅文书,若銮哥寻我,直接让其去书房。”
这三年中,镇国将军府一直在慢慢蛰伏,除了刘仲修在朝中随波逐流,无甚建树外,大老爷已经奏请辞官,虽圣上尚未批准,但其态度已有所松动,怕是不久之后大老爷就会卸甲归家,而尚在边疆奋勇杀敌的睿哥,也了不少胜仗,大老爷此举便是在为睿哥让路。
刘家在发生变化,朝中也亦然,立嫡立长明争暗斗多时,终于在两年前,圣上有了决断立了太子,由皇后所出的嫡子继承太子之位,朝堂也因此安稳不少,因曹家乃是皇后党,此次立了嫡子为太子,一时间曹家风光无限,出人意料的便是曹霁光尚了公主,众人皆叹息他满腹才华,无用武之地,四姐虽进宫三载有余,却一直未受圣上垂怜,至于外任的翊哥这三年来做出不少政绩,且他媳妇以为他生下嫡长子,如今又身怀有孕。
二太太含笑点头。
刘仲修往前走了几步,似想起什么,身子一顿,淡淡道:“五丫头的嫁妆准备的如何?”
“老爷放心,妾身已准备的差不多,只待成亲日子,便派人拉到韩家。”韩家已在京中买下一座三进的宅子,为韩琛成亲所用。
三年前,韩琛虽榜上有名,但名次却不是很高,刘仲修作为他的恩师,定会为其筹谋划策,今时今日更是成为他的乘龙快婿,不由对他越发上心,且此子胸有沟壑,短短三载,已是正六品的光禄少卿。
刘仲修淡淡道:“她的嫁妆不可随意敷衍。”
二太太心中冷哼,脸色微冷:“老爷且放心,妾身尚看不上五丫头那点嫁妆。”
刘仲修皱着眉头,眸光盯着她,冷冷道:“为夫望你眼光放长远些,若韩琛有所成,日后在官场上自会多多帮衬翊哥……”
二太太神色一顿,方轻声道:“妾身明白了。”
这般愚昧无知!
见识短浅!
刘仲修恼羞成怒下甩袖离开,这时,刘铁轻声道:“老爷,三姑娘喜怀双胎乃是喜事一桩,以奴才拙见,不久之后,府中定还有喜事发生。”
刘仲修冷冷道:“此话你应该对褚家。”
刘铁垂着头,声道:“奴才失言,还妄老爷恕罪。”
刘湘婉回到院子后,先去祖父那里请安,只见他老人家眉开眼笑,不由笑问道:“可是有何喜事发生,不然祖父脸上怎笑的如此开怀!”
老太爷指着她,嗔怒道:“你二哥了胜仗,再过月旬便要回京!”
刘湘婉惊呼:“土倭人跑了不成?”
老太爷含笑点头:“三载光阴,总算将土倭人的屁滚尿流,哈哈……”一高兴,嘴里不自觉出荤话。
身后刘奎轻轻咳了两声,声道:“老太爷,六姑娘尚在您面前。”
只见老太爷嘴角的笑容一僵,讪笑道:“老夫着实太过欣喜,欣喜……”
刘湘婉拿起丝帕遮住嘴角的笑意,轻笑道:“祖父,二哥凯旋而归,不止您欣喜不已,孙女也深有同感,”顿了顿,轻声道:“孙女猜想大伯母知晓此事后,定是喜极而泣吧。”
“如何不是!”适才跟老大夫妇起此事,老大虽神色激动却仍能自持,但老大媳妇却是当场痛哭流涕,让人看了心酸不已。
“一转眼二哥奋勇杀敌已三载有余!”
老太爷感慨道:“睿哥来信总是报喜不报忧,也不知如今他是何模样,身上可有受伤。”
刘湘婉轻声道:“祖父且安心,您跟大伯父派了武艺高强之人保护二哥,他定会毫发无损。”
“希望如此!”老太爷苦笑,似想起什么,含笑道:“听三丫头夫妇来家了?”
刘湘婉再也忍不住嘴角的笑容,轻笑道:“祖父,孙女再跟您件喜事。”
老太爷神色一愣,诧异道:“还有何喜事?”
“稳婆已经断定,三姐此胎乃是双胞胎!”
闻言,老太爷激动的站起来,哈哈大笑:“好!好!”这可真是乌云散尽明月照人来,喜事一桩皆一桩,他们刘家要时来运转了!
“祖父,信中二哥可有何时归家?”
“下月初,如今他们怕是已在路上,圣上已得知此次报捷,一旦他们回京定会论功行赏,到时……”话及此处,老太爷嘴角的笑容一敛,脸色微微暗沉。
刘湘婉轻声道:“大伯可是会解甲归田!”
“不错!圣上是不会允许一府两名将军。”
“为甚宁远将军府可以?”
老太爷含笑道:“你这丫头脑袋转的倒是快!”
“如今的宁远将军乃是皇家贵胄,自他娶了三公主,虎符早已被先皇没收,遂魏廷茂即便授封将军,与他也无甚关系。”
冷不丁听到魏廷茂这个名字,刘湘婉一时间有些晃神,似想起当年他言之凿凿之话,嘴角微微上翘转瞬间又消失不见,此言不过是那人年少轻狂时的妄言罢了,而她也从未放在心上,只不过现下回想起来,有那么一人曾在她面前表露心迹,让她一时怅然罢了。
“六丫头,你在想甚?”
刘湘婉回过神儿,轻笑道:“孙女不过是在想,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这样真好!”
老太爷喃喃念着这句话,眉头渐渐舒展:“老夫年岁大了,所求也不过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如此而已!”
“祖父,二哥即将归家,再过三年五载大哥也会回京述职,到得那时,咱们才算真正的一家团圆。”
“六丫头所言极是,”老太爷含笑点头,随后又低叹一声,感慨道:“只是不知那时老夫是否尚在人间。”
“您老人家如今精神矍铄,定能长命百岁。”
“哈哈,老夫活了这把年岁,生死早已看的很淡,倒是你……如今已及笄,老夫定会为你寻一门似三丫头这样的人家。”
刘湘婉揶揄道:“祖父,三姐的亲事可是人家自己寻来,强求不得!”
“焉何这般!”老太爷恼怒道:“你甚得祖父欢心,老夫定会为你择一门内里无一丝龌龊,家世清白的好人家。”
“祖父,孙女信奉顺其自然,因缘之事强求不得。”
“此言差矣,人定胜天。”
刘湘婉含笑道:“既如此,那孙女静候您的佳音。”
“你且放心,有老夫在,定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任谁也欺负不得你。”
刘湘婉回屋后,嘴角的笑容一直未曾落下,见此,赵妈妈轻声道:“姑娘怎这般开怀?”
“没甚,只是想起三姐,就觉得这世上当真有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人。”
赵妈妈轻叹:“三姑娘的命可真好!”府中随不羡慕三姑娘,嫁入那等家世清白的人家,又兼得夫婿如此疼爱,如今更身怀双胎,此生美满之事好似一下子都聚集到三姑娘身上。
刘湘婉轻笑道:“如何不是!”神色一顿,又道:“妈妈可知,似三姐这般情况,如何是好?”
赵妈妈已得知三姐因怀有双胎,导致食欲大振,遂眉头紧皱:“这个……老奴却是不知,不若去问问大夫或稳婆。”
“唉!今日见到三姐虽心下替她欣喜不已,但见其饿的可怜巴巴,又甚是心疼她。”
“姑娘,依老奴拙见,三姑娘却是不该太过贪吃,若长此已久,腹中胎儿越发大,到了临产之时,越发下不来胎,很是容易难产。”
刘湘婉低叹:“三姐怕是也知晓怀双胎之艰险,遂在慢慢缩减食欲,可是……唉!”适才见她饿的饥肠辘辘,却用手尖捻着红豆糕点了点舌尖,借以果腹。
“不仅要劝三姑娘少食多餐,更要让她多多走动,您莫不是忘了赵姨娘……”
刘湘婉脸色一僵,脸色沉重道:“此话也就我们私底下,切记不可在七妹面前提及,徒惹她伤心。”
赵妈妈颔了颔首,轻声道:“老奴知道。”
这时,宴哥的身影出现在院中,只见其匆忙跑进来,大喊道:“姐姐……姐姐……”话音一落,后面又想起回音:“姐姐……姐姐……”
刘湘婉扶额:“这俩魔星又来霍霍我!”怕是又惹了什么祸事,来此避难!
赵妈妈噗呲笑出声:“想必两位少爷下学后便匆匆跑来。”
“快快为他们倒两杯温水。”
赵妈妈含笑点头,走至一旁倒了两杯温水,就见两个人如马驹似得冲进来,宴哥回头含笑:“哈哈,又是我第一!”
祉哥恼怒道:“哥哥坏!不等我!姐姐……”慢慢走至刘湘婉身边靠着她撒娇:“姐姐,哥哥坏!欺负我!你他!”
刘湘婉拿起丝帕擦拭他额头的汗水,含笑道:“可是刚下课?”
祉哥见哥哥对他挤眉弄眼,遂拉着她的手,迫不及待道:“姐姐,今儿哥哥上课时往夫子身上泼墨水,被夫子罚站,咯咯……”
闻言,刘湘婉脸色微冷,看向宴哥,淡淡道:“祉哥的可是实情?”
宴哥垂着头,扣着手指,神色不忿道:“夫子让我背的三字经,我早已背的滚瓜烂熟,却还是翻来覆去让我背,一时……”心下不虞,便往其身上泼了墨水。
“此事姨娘可知?”
宴哥声道:“就怕姨娘知晓,所以才来姐姐这躲着。”
“你……你……”刘湘婉揉了揉太阳穴,宴哥自就极为聪慧,如今年仅五岁更已过目不忘,可想而知她爹有多稀罕这个儿子。
只见宴哥上前一步扯着她的胳膊,讨好道:“姐姐,你可一定要帮我!不要让姨娘罚我!”
“姐姐不帮,让姨娘揍他!”着祉哥对他做了个鬼脸。
宴哥抬起拳头,恨恨道:“皮紧了是不是?”
祉哥神情一瑟,但想到姐姐在旁边,梗起脖子大声道:“就,谁怕谁!”
哥俩刚进来便开始吵嘴架,吵的刘湘婉脸色发黑,脑袋发胀,低斥道:“住嘴!”
宴哥与祉哥对视一眼,纷纷收起愤恨之色,一人拉着她的一只胳膊,摇晃道:“姐姐不生气,不生气……”
赵妈妈在旁看的满脸喜意,含笑道:“两位少爷想必是从学堂跑过来,老奴早已为你们斟好茶,还是先润润喉吧!”
宴哥觑了觑姐姐的脸色,刘湘婉轻叹:“你们先喝水润喉。”
这俩魔星怎就没有一刻安稳时候,几乎隔三差五闯进她院子一次,只是为了避难,可见他二人有多聪慧!
宴哥与祉哥挤眉弄眼,走在一处时,你碰碰我,我撞撞你,总之没一刻消停时候,刘湘婉低叹:“他俩怎就如此记吃不记!”
招娣轻声道:“姑娘,您还是想想如何安抚姨娘吧!”
姨娘那般轻言细语之人,现下被这两个魔星折磨的动不动板脸,动不动发火,动不动揍他们屁股,总之生生将姨娘逼得似换了一个人。
宴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缓了一口气,眼神四下乱看,方轻声道:“姐姐,屋中可有糕点,我腹中饥饿?”
祉哥拍了拍肚子,附和道:“姐姐,我也饿,我也饿!”
刘湘婉神色无奈:“好,好,这就让人给你们端糕点。”
招银不用吩咐便已轻声退下,不会儿端来两盘糕点,见此,刘湘婉轻声道:“虽是你们喜欢的糕点,却不可贪多,若不然一会儿午膳,食的少了姨娘又该训斥你们。”
可哥俩哪能听进去,早已拿起瓷盘上的糕点狼吞虎咽吃起来,嘴角上全是渣滓,脸上却是满足之色,含糊不清道:“好吃,好吃,弟弟快快多吃点,省的一会儿回去便吃不到了。”
“哥哥也是!”祉哥塞进嘴里一块,忙不迭点头。
这时候他们倒是不在架,反而兄友弟恭,弄得屋中众人哭笑不得,刘湘婉却不住叹气:“他们这又是皮紧了!”
从到底,除了那次她以身犯险,被姨娘了她一耳光,其余时候姨娘别她,重话都未曾过一句,可轮到他们兄弟俩,许是儿郎,姨娘对他们十分严厉,兄弟俩下学堂后,姨娘会考察他们的课业,更会督促他们写大字,总之,兄弟俩十分畏惧姨娘。
哥俩吃饱喝足一直赖着不跟走,为了避难,甚至去祖父那里卖乖,只为多待一刻是一刻,直至紫衣过来,哥俩方知在劫难逃,紧紧抓着姐姐的手,甚也不肯松开,可怜巴巴道:“姐姐,救命!救命!”
此话也不知他们从何处听来,每次惹姨娘生气便会来此寻庇护,更会装可怜求她救命,虽心知他们不过是在装可怜,却真真受不住他们黑珍珠般的眼神,遂每次刘湘婉都会心软,帮他们求情,一来二去,二人早已抓住她的弱点,每次露出如此神态,定然让姐姐破功。
刘湘婉抚了抚额,仰天长叹:“你们就不能不闯祸吗?”
还好他二人出身富贵,耳濡目染知晓府中规矩教养,年纪便会察言观色,只会做些无伤大雅的事,但若生在平常百姓家里,有他们哥俩在,真真是能将房顶给掀开!
宴哥歪头,诧异道:“姐姐,爹爹总夸我跟弟弟乖,为甚你这么我们?”
刘湘婉被噎了下,讪讪道:“你们真的很乖!”
蔫坏!蔫坏!
姐弟三人一同回去,只听宴哥轻声道:“紫衣姐姐,姨娘可有生我与弟弟的气?”
紫衣尚来不及回话,便听祉哥愤愤道:“哥哥坏,明明是你往夫子身上泼墨,是你惹姨娘生气,干嘛扯上我?”
宴哥斜了他一眼,威胁道:“还想不想日后为兄罩着你。”
祉哥想起大房的侄儿望哥,总是欺负他,每次都是大哥帮他揍回去,遂紧紧握住哥哥的手,郑重道:“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之言!
刘湘婉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淡笑道:“此话你们从何听来?”
祉哥紧紧闭上嘴,对其摇了摇头,宴哥跺了跺脚,恨声道:“你怎什么都!”
咦!有内幕!
刘湘婉诧异极了,淡淡道:“此话到底从何处听来?不的话,待会儿送你们回去后,姐姐就不帮你们求情!”
话音一落,宴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讨好道:“姐姐,大丈夫不可言而无信。”
刘湘婉更加诧异,脚步一顿,肃着脸低声道:“再不我可要告诉姨娘!”
宴哥身子一瑟,瞪了眼满脸委屈之色的祉哥,咳了咳,轻声道:“我们从七哥那听来。”
祥哥!大伯母的嫡幼子!
莫不是他也要习武!
若真……可真要了大伯母的命!
刘湘婉想了想,低声道:“此话再不可与旁人听,知道吗?”
宴哥与祉哥对视一眼,畏惧的点了点头。
姐弟三人缓缓行至姨娘的院子,进到内室后,只见姨娘冷着脸坐在矮凳上,见他们兄弟回来,冷声道:“还知道回来?”
兄弟俩手拉手走上前,慢慢跪在姨娘面前,垂着头,低声道:“姨娘,我们错了!”
偏黄姨娘视而不见,缓缓道:“你们做错何事?”
宴哥飞快抬头,觑了觑姨娘的脸色,声道:“儿子不该往夫子身上泼墨水!”
“你……你……”黄姨娘惊的站起来,不可置信道:“你们竟敢往夫子身上泼墨?”
宴哥缩着头,声道:“姨娘不是因此生儿子们的气?”
完了!不自招!
祉哥扯了扯哥哥的衣袖,声道:“你又背着我做错事?”
宴哥摇了摇头:“我走哪都带着你一起闯祸……”
站在一旁的刘湘婉见他二人不在意盛怒中的姨娘,反而声窃窃私语,尤其出之话,都替他们愁的慌,只见黄姨娘铁青着脸,厉声道:“绿衣,将戒尺给我拿来!”
宴哥皱着眉头,噘嘴道:“姨娘……”
祉哥怕疼,双手背后,眼眶微红,瑟瑟道:“姨娘……”
黄姨娘指着他们恨声道:“你们现下越发出息了,不仅背着我偷偷爬树,还敢往夫子身上泼墨水,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此时的黄姨娘再无往日的婉婉有仪,反而被他们气的脸色涨红,怒不可遏。
到底心疼幼弟,刘湘婉上前一步,轻声道:“姨娘,弟弟们尚,咱们慢慢教便是。”
只见黄姨娘瞪大了眼睛,气愤道:“他们越发不知分寸,半月前去老爷书房,摔坏一块尚好的徽墨,前儿趁人不注意又爬上树抓鸟蛋,今儿更是……”神色一顿,压抑着怒火:“诸如此类,数不胜数,今日我在不给你们点教训,日后早晚闯下大祸,到时惹得太太重怒,便不是轻而易举掀过去之事。”
爬树!这要是有个万一……想想都后怕不已!
刘湘婉脸色僵了僵,求情之言立即咽了回去,附和道:“确实该!”
哥俩不可置信的看向姐姐,一口同声道:“姐姐……”
刘湘婉轻声道:“你们年岁竟敢私自爬树,若不心从树上摔下来,可曾想过姨娘跟姐姐会伤心。”
宴哥低声道:“姐姐,有厮跟着我们……”
刘湘婉顿时无语,这宴哥年岁大了,反驳人的话是一句接一句,有时更是噎得她不出话,一时间重又怕姨娘揍他们,轻又如同隔靴搔痒,心下纠结不已。
未料黄姨娘冷着脸,怒声道:“如此来,你们还有理了。”
宴哥垂着头,声道:“姨娘,儿子错了,若您要就儿子,不要弟弟。”
祉哥害怕的躲在哥哥身后,哭泣道:“姨娘,儿子错了,您要就轻轻的儿子,不要哥哥。”
这对难兄难弟,倒是手足情深的很!
可即便这般,黄姨娘也未曾心软,眸光看向绿衣,怒声道:“还不快去……”
绿衣身子一颤,福了福身忙转身出去。
黄姨娘低头看向他们,缓缓道:“每次你们犯错都会一同跪下,随后异口同声的认错,待姨娘言语宽恕你们后,仍一意孤行,置若罔闻。”
刘湘婉抚了抚额,这俩记吃不记的货!
宴哥祉哥的心思被捅破,扯了扯姨娘的胳膊,声道:“姨娘,儿子们错了!”
“倘若此次不让你们长记性,日后定会做出更多忤逆之事。”
这时,取了戒尺回来的绿衣磨磨唧唧的走进来,黄姨娘眸光瞥过,冷冷道:“还不快拿过来!”
哥俩立即把手背到身后,生怕挨,黄姨娘拿着戒尺,淡淡道:“犯了错就要敢于承认,这还是姨娘的好儿子,若明知犯错却一意逃避罪责,这样的儿子,姨娘不要也罢!”
此话一出,哥俩以为姨娘不要他们,顿时眼眶泛红,哭闹不止,扯着她的胳膊,哭泣道:“姨娘,别不要儿子们,儿子错了!”
“既知道错了,该如何做。”
哥俩缓缓伸出手,黄姨娘对着他们手心每人了五下,直将他们得痛哭流涕,哀叫不止,黄姨娘冷冷道:“日后每做错一件事,戒尺便长一下,知道吗?”
哥俩哭的身子不住抽啼,神色畏惧的点了点头。
黄姨娘淡淡道:“下去吧!”
只见一旁的奶娘脸色发白,心疼不已,偏不敢开口求饶,听到此话,立马牵着哭哭啼啼的哥俩出去,紫衣跟在他们身后,准备为少爷们冰敷。
待他们出去,黄姨娘身子一软,坐在矮榻上,手中戒尺应声而落,低声道:“姨娘对他们是不是太过严厉!”他们正是贪玩爱闹的年岁,偏她管束的如此严厉!
刘湘婉缓缓走上前,弯腰捡起地上的戒尺,轻声道:“姨娘也是为弟弟们着想!”
“唉!看他们哭成那样,姨娘心疼的很!”
“常言道在儿身,痛在娘心,姨娘如此行事,也是怕弟弟们娇生惯养,恣意妄为惯了,到时年岁大了,便板不了他们的性子。”
“还是姑娘懂姨娘的苦心,”黄姨娘拉着她的手让其坐下,轻声道:“如今你已及笄,太太马上便要为你寻人家,再过一载你便要出嫁,到得那时宴哥他们尚且年幼,不能为你撑腰,姨娘只盼你弟弟学有所成前,姑娘的日子定要过得顺心顺意。”
刘湘婉含笑道:“姨娘,这过日子可是论夫妻二人相处之道,您看三姐虽外强中干,但三姐夫却外方内圆,二人成为夫妇后方相得益彰,”话音一顿,含笑道:“对女儿而言,若过不成三姐这般神仙眷侣的日子,成亲后自是各凭本事。”
黄姨娘神色一愣,呐呐道:“姑娘……”
“姨娘,您心疼女儿的心,女儿焉能不知,可拔苗助长反而会适得其反,不如顺着他们的心让其成长,”刘湘婉神色一顿,轻声道:“若日后他们再做让您担惊受怕之事,自是要狠狠教训他们,毕竟无规矩不成方圆,似我们这样的出身,却是不可恣意妄为。”
“可是姑娘……”
刘湘婉紧紧握住姨娘的手,轻声道:“今日祖父同女儿,他老人家会亲自为女儿择一门亲事,定是家世清白,夫婿上进的人家。”
黄姨娘眉眼一喜,激动道:“当真?”
“女儿焉能骗您。”
“太好了!太好了!”若老太爷肯出面帮姑娘寻亲事,那定会是门好亲事。
“遂姨娘莫要太过逼迫弟弟们,顺其自然便是。”眼下弟弟们尚,很难将道理听进心去,唯有长大后狠狠摔过一跤方知晓痛了才会所有收敛。
黄姨娘含笑的点头:“姨娘明白了!”
半个时辰后,哥俩你推我,我推你的一同走进来,心下到底畏惧,神色略微忐忑,声道:“姨娘。”
黄姨娘淡淡点头,问也不问他们手上可疼,倒是刘湘婉拾起哥俩的手,轻声道:“可疼?”
哥俩觑了觑姨娘的脸色,心中既委屈又难受,眼眶泛红的点头。
刘湘婉摸了摸他们的脑袋,轻声道:“日后再不可随意爬树,知道吗?”
哥俩轻声道:“再也不敢了!”随后慢慢挪到姨娘面前,心翼翼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姨娘,我们错了,求您别生气!”
半响儿后,黄姨娘脸色稍缓,轻声道:“记住今日的教训,若日后还敢做如此忤逆之事,姨娘便让你们祖父狠狠抽你们鞭子,知道吗?”
哥俩忙不迭保证:“日后再不敢了!”
“明日去学堂定要跟夫子诚心认错,可知?”
宴哥声道:“儿子明白!”
刘湘婉嘴角含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一日一日就这般过去,随着睿哥了胜仗,凯旋而归,回京受封赏的消息传出来,镇国将军府众人皆是喜不自禁,这不明日二少爷便要回府,众人纷纷忙活着手中的活计,只见大太太叮嘱郭妈妈,轻声道:“睿哥喜欢的膳食定要让厨房做与他吃。”
郭妈妈含笑道:“您放心,老奴早已安排下去。”
大太太想了想,又道:“往日睿哥的衣裳怕是短了不少,赶紧去绣房催催,让她们昼夜赶工,争取明日将睿哥的新衣裳做出来。”
“老奴省的!”
“还有便是睿哥的院子,可有派人扫?”
“甲义一直留在院子里,自知晓少爷回来,便日日着丫鬟除尘,理器皿。”
大太太看了看日头,低叹道:“今儿时辰怎过得这么慢?”
郭妈妈含笑道:“日日都这般,不过是太太盼子心切罢了!”
“睿哥一走便是三载,也不知如今身子可好?是否受伤?”
郭妈妈劝慰道:“您放心,咱们少爷武艺高强,又有老爷与老太爷派去的人保护,定不会让其受丝毫损伤。”
“可战场上刀剑无眼,真到了性命攸关之时,旁人也顾不上他。”
“太太,如今少爷可是了胜仗回来,足以明咱们少爷福星高照,自有佛祖显灵,祖先保佑,遇事定是逢凶化吉。”
大太太嘴角这才露出一丝笑意,淡笑道:“你所言即是。”
只见大老爷心急火燎的走进来,大太太心脏猛地一紧,脸色微白道:“老爷,可是出了何事?”
大老爷倒了一杯茶,随后一饮而尽,方诧异道:“并无何事,夫人为何这么问?”
“还不是老爷神色慌张的进来,妾身以为出了何事?”
“呵呵……为夫想到明日睿哥便要归家,心下浮躁罢了!”
大太太含笑道:“妾身跟老爷一样,只觉得这时辰过得太慢……”
“焉何不是?”
话音一落,夫妇二人对视一眼,眼里泛开笑意。
夜半时分,只见镇国将军府老太爷的院子人影一闪,翻墙而进,偏此时赵妈妈端着木盆出来,恰巧看到这一幕,吓得手中木盆应声而落,随后便要张嘴大叫,未料那人身形一闪,如影子似的蹿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耳语道:“闭嘴,是我!”
自赵妈妈搬来老太爷的院子,从未出过此等惊吓之事,顿时吓得神色惶恐不安,身子更是止不住的哆嗦,脑袋不住的晃动,呜呜不已。
身着黑衣之人冷冷道:“是我,府中二少爷,睿哥!”
此言一出,赵妈妈身子一僵,随后不在挣扎,见此,睿哥慢慢松开她的嘴,皱眉道:“你是何人?”祖父院子里除了端水的几个老妈子,便不曾再有过旁的老妈子,且这位妈妈看着眼熟,偏他想不起来。
赵妈妈吓得心脏砰砰直跳,缓缓转头,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身后之人,忙对其福了福身,低声道:“老奴给二少爷请安。”惊吓的咽了咽口水,方缓缓舒了一口气,轻声道:“老奴乃六姑娘的奶娘,赵妈妈。”
“你怎会在此?”
赵妈妈声道:“二少爷有所不知,自您去山西戎武,我们姑娘便搬到老太爷的院子。”
睿哥眼睛一眯,随后缓缓点头,淡淡道:“祖父呢?”
赵妈妈抬手指了指,轻声道:“二少爷,您怕是记错院子,老太爷住在隔壁院子。”
睿哥脸上一僵,挠了挠头,讪讪道:“许是夜黑风高,一时记错祖父的院子。”
赵妈妈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木盆,轻声道:“二少爷自去寻老太爷,老奴还得为姑娘水去。”
睿哥咳了咳,淡淡道:“去吧!”随后大步离开,走去祖父的院子。
赵妈妈见他背影消失在黑夜里,方腿脚一软坐在地上不住的喘气。
此时,立在门口的刘奎身子绷紧,眼神刷的看向一处,低声道:“谁?”
睿哥身影一闪,从柱子后面窜出来,拱手道:“刘叔,三载不见,您还是这般机警!”
“二少爷?”刘奎惊呼道:“你不是明日方能到家吗?”
“将士们脚程快,今日便已到达京城郊外,但圣旨许我们明日奉召进京,无奈之下今夜便在城外驻扎,趁天黑城门为关,我便偷偷进来。”
“未到圣旨宣您进京之日,您焉能私自进城,若被圣上知晓怕是会追究您擅离职守之责。”
“刘叔放心,此时无人知晓。”
“你乃军中将领,倘若擅离职守,怎可能无人知晓?”
睿哥讪讪道:“实不相瞒,我已让青墨替我掩护,此事不会出丝毫差错,”睿哥含笑道:“祖父呢?”
刘奎轻声道:“为了明早见您,老太爷早早就熄灯了,您在此稍等,老奴这就去进去唤醒他老人。”
睿哥含笑点头,若是往日他定不会这般造次,但他归家心切,甚是思念祖父,遂不顾青墨阻拦,执意归家就想见见祖父他老人家。
刘奎推门进去,不出一会儿,就见老太爷的屋子渐渐亮了,睿哥抬脚进去,走进内室,眼眶泛红的看着坐在床边的祖父,踱步过去扑通跪下,低泣道:“不孝孙儿拜见祖父。”着对其狠狠磕了三个响头。
“睿哥……睿哥……”老太爷神色激动,对其挥手,颤声道:“快过来,让祖父好好看看。”
睿哥屈膝爬到祖父面前,低泣道:“祖父,您老人家身体可好?”
老太爷眼眶含泪点头,颤抖着摸着他的脑袋,轻声道:“让祖父好好看看你。”
睿哥抬头,含泪道:“祖父……”
“好,好,我们睿哥并未受一丝伤,祖父这心也算安稳了!”
“祖父,孙儿在外戎武三载,想您,想爹娘,想府中众人!”
“如今你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
睿哥抬手抹掉脸上的眼水,哽咽道:“祖父,孙儿却是没事,可青墨……青墨却是替孙儿挡了一剑。”提及往事,宴哥再也忍不住泪洒当场,抱着祖父的膝盖不住哽咽,自青墨替他挡了一剑,他便一直自责不已。
闻言,老太爷脸色一变,低声道:“可严重?”
“他后背中了一剑,且脸被人划了一刀!”
这……这……怎会这样!
“咱们刘家欠他一条命!”老太爷缓缓道:“不过只要你没事,这份人情祖父替你还。”
睿哥低泣道:“祖父,是孙儿没用,青墨明明劝孙儿穷寇莫追,可孙儿却一意孤行,贪恋功劳,未料前方有敌人埋伏,若不是青墨及时赶到,孙儿早已白骨化作一堆,就是因孙儿的莽撞,青墨才会因此毁容,孙儿悔啊……”
“青墨脸上的疤痕可能除去……”
睿哥摇头,自责道:“伤口太深,随军大夫他脸上的疤痕终生去不掉。”
老太爷低叹:“容老夫想想,怎么还他这份人情?”
睿哥咬了咬嘴唇,心下一横,轻声道:“祖父,即便此次青墨授封大将军,怕也寻不到门当户对的闺中千金。”
闻弦歌而知雅!
老太爷眼神深邃,冷冷道:“你到底想甚?”
“咱们家不是有适龄的姑娘,孙儿想……”
老太爷一把推开他,神色微冷,冷冷道:“今晚你回府乃是因思念祖父而归,还是别有用心。”
睿哥沉声道:“孙儿自是为了回来看您。”
“那你为甚偏偏选择在此时提及此事?”
睿哥低声道:“孙儿是想征得您的同意,若贸然跟爹娘或二伯提及,他们定然不会同意。”
老太爷长叹一声:“睿哥,便是你想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却也不用结成儿女亲家。”
“祖父,青墨却是因孙儿毁容,孙儿心中悔恨难当,若日后因他之容貌,娶得低门之妇,亦或者被门当户对的人家拒亲,您让孙儿有何面目在这世上自处?”
老太爷淡淡道:“了半天,你到底相中何人?”
睿哥低声道:“府中妹妹皆可。”
“五丫头已然定亲,如今及笄的唯有六丫头,其余三个丫头还未及笄,”老太爷神色一顿,脸色铁青,怒声道:“若你六丫头的主意,趁早死心,老夫定是不允。”
睿哥面如土色,缓缓道:“祖父,实不相瞒,孙儿却是相中六妹,她聪慧可人又善解人意,若她嫁与青墨,定然不会嫌弃他脸上的疤痕。”
老太爷怒声道:“你怎可如此自私,为了一己私利便旁人的主意,即便如你所想,藏在你心底的亏欠也只会越来越多。”
“祖父,那您孙儿还能用何来偿还青墨的救命之恩,”睿哥趴在祖父膝下,泪水沾湿他老人家的亵裤,哽咽道:“功名利禄、金银财宝他都有,孙儿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为他娶得佳媳,方能宽解孙儿内心的自责之情。”
“这只是你一意孤行的念想,或许青墨并不同意。”
睿哥低声道:“自孙儿有此算,便曾暗暗问过青墨,”声音一顿,低声道:“未料青墨自嘲面目丑陋,今生再不算娶亲。”
“他……堂堂三尺男儿,铮铮铁骨,既算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连死都不曾畏惧,焉何畏惧脸上的一道疤。”
“祖父,若是您当真一点也不在意?”
老太爷身子一顿,面色一僵,喃喃道:“那也不能随意指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