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老魏娶媳(一)
三姐平安生子的消息传到镇国将军府, 大太太再一次感慨:“二弟妹这是什么命!”
郭妈妈低声道:“太太,如今您比二太太更让府中众人羡慕,三少爷离家已三载有余, 何时回京还不定,可咱们少爷不仅回来,还被圣上钦赐了官阶,再过月余便要定亲、成亲,此乃多大的喜事。”
大太太苦笑,轻叹道:“二房子女倒是一个比一个有出息。”
“不是还有宫里那位……”
闻言,大太太脸色骤变,厉声道:“找死不成!也敢提她!”
郭妈妈也是一时嘴快,被太太这么一喝吓得脸色发白, 身子发抖,瑟瑟道:“太太,老奴错了!”
“此事不是让你烂在心里,怎敢随意提她,不要你的狗命吗?”大太太眸光阴冷,出的话更是刺骨寒冷:“四丫头死了三载有余, 不得早已转世投胎!难不成你要下去陪她?”
“太太……是老奴口不择言, 都是老奴的错!”
大太太冷声道:“不要仗着你是我身边的老人便肆无忌惮,胡言乱语, 倘若此话被老太爷听到耳里,便是我也保不住你。”
郭妈妈膝盖一软,扑通跪下, 颤声道:“太太,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鬼迷心窍错话,求您宽恕老奴。”
大太太斜了她一眼,端起手边的茶杯慢慢酌饮,直至一刻钟后,方轻轻开口:“起来吧!”
此事的郭妈妈膝盖早已跪的没有知觉,双手撑着地面咬牙站起来,声道:“太太……”
“诺大的府邸,人心复杂,何话该何话不该,难道你心里没谱吗?”
郭妈妈身子颤了颤,低声道:“太太教训的是,此事是老奴造次了。”
大太太冷冷道:“记住这次的教训,日后再不要犯,”只听她声音越发低沉,淡淡道:“我是为你好,倘若有朝一日,你口不择言出今日这般造次的话,命是怎么没的都不知晓原由。”
郭妈妈心下止不住颤抖,脸色惨白,额头冒着虚汗,颤声道:“老奴再也不敢了。”
大太太见她神色惶恐不安,心知火候差不多,方淡淡开口:“此事过去便过去了,咱们言归正传,你帮我想想,玫儿生下双子,洗三那日咱们送什么好?”
郭妈妈压下心里的惧意,声道:“不如去庙里请大师开光两个金佛,可好?”
大太太摇了摇头:“不跟趟了……”她倒是有想过此法子,可未料三丫头提前生子,弄得她措手不及。
“送两块长命锁呢?”
大太太想了想,颔首道:“倒是可以,”瞥了她一眼,轻声道:“此事便交由你去办。”
郭妈妈躬身点头:“太太放心,此事老奴定办得让您满意。”
大太太颔首,轻声道:“你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刘湘婉听到三姐平安生子,激动的落下泪来,拿起丝帕擦拭眼角的泪水,焦急道:“妈妈,快将我给两个外甥绣的肚兜及帽子拿出来。”
赵妈妈含笑道:“老奴这就去。”
这些年三姐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即便出嫁后,每到时令都会派人送各色水果与她,每年她生辰之日,更会送精致华丽的首饰,可见三姐对她的姐妹情谊,自三姐诊出双胎后,她便着手绣龙凤胎的肚兜,还是赵妈妈在她耳边轻声低喃:“姑娘,两府皆盼三姑娘这胎最好一举双男,您这龙凤呈祥虽是吉兆,却不如将其都绣成蓝色红线的肚兜,即便三姑娘生下姐,此颜色也不会太过突兀。”
刘湘婉想想却是这么个道理,便依着赵妈妈所言,如今三姐不负众望平安生下两个外甥,届时他们大些,穿上这一模一样的肚兜,定然可爱的很。
不一会儿,就见赵妈妈怀中抱着一个包裹出来,轻声道:“姑娘……”
刘湘婉含笑道:“妈妈,一会儿太太回来后,你将此包裹交给王妈妈,劳她明日去褚家送与三姐。”
赵妈妈诧异道:“此物姑娘不是准备三姑娘洗三时送去吗?”
“洗三那日,我另备添盆之物。”
赵妈妈含笑点头,如今姑娘手头富足,自是不必如往日般算计着过活,加之三姑娘对自家姑娘确实关怀备至,姑娘如此做,她自是满心赞同。
刘湘婉低叹道:“若不是我乃未出嫁之女,真想跟着母亲一道去褚家看望三姐……”
“姑娘再等等,三姑娘洗三那日,您便能跟着太太一道过去。”
“也唯有如此……”只见刘湘婉一脸的忍俊不禁,轻快道:“听回府的人,三姐夫惊吓的晕厥过去。”
赵妈妈眉眼带笑的附和:“三姑娘的命可真好,三姑爷不仅一心一意的待她,如今还平安诞下双子,真真是受老天爷的眷顾。”眸光看向自家姑娘,魏少爷为了姑娘顶撞亲父嫡母,可见对姑娘的真挚情谊。
刘湘婉轻声道:“自古女人生子皆是一脚踏进鬼门关,三姐能度过此难关,焉何不是老天爷的眷顾。”
待刘仲修回府,听到门房的报喜声,竟呆愣的一动不动,半响后大笑道:“好!好!三丫头有出息!”转头看向刘铁,含笑道:“赏!赏!今儿府中众人皆有赏!”
在老爷的示意下,刘铁扔了一块银子与门房,喜得他合不拢嘴,不住的磕头:“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三丫头不仅平安生子还一胎双子,于刘仲修而言乃是不可多得的一桩喜事,本以为她嫁到褚家,多少会受婆婆的磋磨,却未料……如今三丫头这般争气,日后他见到褚家夫妇,也能挺直腰板与他们话。
“二太太可是去了褚家?”
门房脆声道:“是。”
刘仲修含笑点头,抬脚离开去往黄姨娘的院子,未到她的院子便听到院子里宴哥与祉哥的吵架声,刘仲修眉眼的喜意更重,待他进去,便见两个儿子如马驹似得冲过来,分别抱住他的腿,撒娇道:“爹爹……”
刘仲修看着两个稚儿,不禁感叹时间飞逝,一转眼,三丫头不仅嫁人还生了孩子,而宴哥他们也这么高了,含笑的摸摸他们的头,轻声道:“今儿的功课可有做完?”
话音一落,就见两个臭子松开他的腿不住的后退,脆声道:“爹爹真讨厌!”
刘仲修双目一瞪,可哥俩早已习惯爹爹的怒火,不仅不害怕,还咯咯发笑:“爹爹又生气了?”
黄姨娘听到绿衣的禀告,立即从屋中出来,见二子皮的连老爷也不畏惧,冷容道:“见到你们爹爹不行礼问安,还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想要被姨娘惩罚吗?”
宴哥祉哥身子一哆嗦,恭恭敬敬的对刘仲修揖礼,有气无力道:“儿子给爹爹请安。”
只见刘仲修一脸的哭笑不得:这俩臭子!越发的皮了!
“你们过来!”刘仲修知两个儿子畏惧珊儿,只因珊儿对他们期望太高,不免苛刻些,每日他们从夫子处授业结束后,还要跟着珊儿温习的功课,可见她对两个儿子的重视。
本以为他们会撒欢的跑过来,却未料他们心翼翼觑了觑珊儿的脸色,见她眉眼微缓,方缓缓挪到他面前,低声道:“爹爹……”
刘仲修低叹:“你们这般皮,怪不得会惹你们姨娘生气。”
宴哥皱眉:“爹爹,近日儿子们乖的很。”魏大哥并未诳语,带他与祉哥外出骑马驹,还交代他们:只要听姨娘的话,得了她的褒奖,一旦姨娘允许他们外出,便会带他们去骑马。
祉哥附和道:“就是,就是!”
刘仲修牵着他们手行至珊儿处,轻声道:“他们年岁太,莫要将他们逼得太紧。”
黄姨娘轻声道:“老爷年少时便高中榜首,不也是时起便昼夜耕读,他们年岁不了,整日惦记着玩耍,若妾不紧盯着他们的功课,他们恨不得将书本抛诸于脑后。”
宴哥噘嘴:“姨娘,儿子可是有好好读书。”
祉哥又附和:“就是,就是!”
只见刘仲修一把抱起祉哥,点了点他的鼻子,揶揄道:“你是鹦鹉不成,怎总学哥哥话。”
祉哥咯咯发笑,搂着他爹的脖颈,撒娇道:“我是鹦鹉,哥哥也是鹦鹉……”
宴哥瞪了他一眼:“真是个棒槌!”
此话一出,不光刘仲修便是黄姨娘也忍俊不禁,假意嗔怒:“日后不可这么弟弟,若再被我听到,看我怎么收拾你。”唉!哥儿们也就这几年能待在她身边,再过几年便要陆续搬到外院,届时也不知她能不能承受住,自身边有了他们,每一日皆过得欣喜不已。
宴哥垂下头,低声道:“姨娘,儿子错了。”
黄姨娘摸摸他的头,轻声道:“祉哥是你弟弟,怎能这么他,可知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日后你们要手握相助。”
宴哥猛地抬头,眼睛发光 ,脆声道:“姨娘,儿子不想读书,儿子想当大将军。”
祉哥忙不迭点头:“祉哥也要当将军,要当大将军!”
黄姨娘身子一僵,冷冷道:“不许!”
宴哥垂下头,低声道:“姨娘……”
刘仲修轻笑道:“珊儿这般疾言厉色作甚,他们尚,对威风赫赫的大将军有所憧憬在所难免,”顿了顿,含笑道:“想当年我也如他们一般崇拜我爹,最后还不是弃武从文,走了科举这条路。”
黄姨娘脸色微缓,低声道:“许是妾老了,心性优柔寡断,宁肯他们一辈子碌碌无为也不希望他们受到一丝伤害。”
“顺其自然,何必想这么多。”
以往黄姨娘担忧姑娘所嫁非人,如今同魏廷茂定亲,他的为人连老太爷都赞不绝口,而她有幸与其见过一面,从他眉眼间的从容不迫便能肯定,此子对姑娘乃是心眼里欣喜,有他护着姑娘,她放心的很。
“老爷,妾身已有一位戎武的姑爷,再不想有两个去戎武的儿子。”
刘仲修嘴角的笑容一僵,六丫头的亲事却是他一意孤行的定下,虽告知珊儿原由却不顾她的反对,坚决定下来,想及此,讪讪道:“珊儿,为夫跟你过,青墨对六丫头十分上心,你无需过多担忧。”
黄姨娘脸色微冷:“即便如此,也只能姑娘命好,有老天爷怜惜她,至于您吗?”
刘仲修不否认心中的想法:“虽我暗藏私心,但此举真乃一举三得。”
黄姨娘从他手中拉过两个儿子的手,轻声道:“一直以来,老爷所行之事都是有目的,无论谁都被您算计在内。”
此言一出,刘仲修眉眼一沉,抬脚走进去,黄姨娘牵着两个儿子紧随其后,他瞥了眼垂头立在一旁的绿衣,淡淡道:“带两位少爷下去。”
绿衣抬头见姨娘颔首,方福了福身,轻手轻脚的牵着两位少爷去旁边的耳房。
刘仲修看向黄姨娘,眸光发冷,淡声道:“珊儿,适才你那话是何意?”
黄姨娘淡淡道:“老爷,难道妾错了不成?”
“为夫知晓因六丫头的亲事,你对我一直存有心结,但为夫此举可谓一举三得,其一青墨人品可靠,是个可托付终生之人,六丫头嫁给他不委屈,其二以青墨现下的成就,日后对宴哥祉哥的仕途定会有所帮助,其三便是对镇国将军府,此话为夫曾开诚布公的与你过,”刘仲修长叹一声:“珊儿,除了当年为夫哄骗了你,这些年来为夫何曾对你有过虚假之言,事已至此,你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就不能将此事释怀吗?”
黄姨娘低声道:“老爷,您子嗣甚多,可妾唯有这三个孩儿,自是期望他们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珊儿,这辈子为夫最钟爱之人唯有你,便是算计过所有人却从未算计过你,更甚至为你诸多谋划,为夫的苦心,难道你体会不到吗?”
“老爷……”
“六丫头的亲事却是为夫对不起你,待宴哥长大,为夫定不会这般行事,可好?”
过了许久才听到黄姨娘的低叹声:“老爷,日后您莫要提让两个哥儿去戎武的事,妾现下唯愿安然若素,岁月静好,别无他求。”
“珊儿放心,此事为夫再不会提及!”
黄姨娘抬头看他,神色悠长道:“老爷,还妄您莫要忘记今日过的话。”
刘仲修迫不及待的点头,紧紧握住她的手。
见此,黄姨娘轻拍他的手,起身为其倒了一杯茶,轻声道:“适才您进院之时,眉眼间甚是开怀,可是因三姑娘的事。”
“不错!”刘仲修见她掀过此事,自是不会再提,眉眼带笑道:“三丫头生了双子,真乃褚家与刘家的大喜事。”
黄姨娘含笑道:“三姑娘乃福星高照之人,日后定也会事事顺心。”
“珊儿言之有理!”
刘仲修端起茶杯抿了抿,轻声道:“接下来这一两年,府中喜事不断……”七丫头及笄,三丫头生子,月余后睿哥定亲,之后便是五丫头嫁人,明年这般时候,六丫头,七丫头差不多也要陆续出嫁,真真是一桩接一桩的喜事。
黄姨娘低笑道:“岁月不饶人,一转眼姑娘们都嫁人生子,时间过得真快啊……”
刘仲修放下茶杯,拉着她的手,正色道:“珊儿,你要相信,无论为夫做何事都是为你们母子算。”
黄姨娘淡笑不语,刘仲修又徐徐叨叨与她了不少事,只见哥俩在耳房待不住跑了进来,而她眼里闪过亮光,嘴角更是不自觉露出欣喜的笑意。
二太太回府时已是日落西山,这之前她陪着玫儿了一会儿话,又分别抱了抱两个外孙方跟褚夫人告辞,到了内院,她脸上的笑意如何也遮不住,凳子还未坐热便让王妈妈去唤老爷。
刘仲修满脸笑意的进来,含笑道:“夫人,玫儿身子可好,外孙们如何?”
二太太对其福了福身,喜不自禁道:“老爷且放心,玫儿及外孙们事事都好。”
“这就好,这就好!”刘仲修心下微舒,又见她眸光发亮地看着他,淡笑道:“夫人有话直便是。”
“老爷,玫儿洗三那日,妾身想为她大肆庆祝一番。”玫儿生子有功,褚家定会褒奖她,日后她在褚家的地位便稳如泰山,遂想着外孙们洗三那日,定要送一件拿得出手的重礼,让褚家及旁人对其刮目相看。
刘仲修点了点头,轻声道:“不知夫人意欲何为?”
二太太含笑道:“老爷,玫儿这么争气一胎双子,也算在褚家站稳了脚跟,褚夫人也会对她另眼相待,遂妾身想在那日,送玫儿一件震得住众人的礼物,可好?”
刘仲修含笑道:“夫人决定就是。”
二太太神色踌躇,半响后方缓缓开口:“妾身想不如我们请座金佛送去,既保佑玫儿事事顺心,又能庇护外孙们平安长大,您觉得可好?”
刘仲修本是带笑的脸立即阴沉下来,冷冷道:“你在胡八道什么!”
“老爷?”
“金佛也是你所能送出?”刘仲修眉眼一竖,厉声道:“倘若你送金佛过去,让褚家如何猜忌你,猜忌我,猜忌镇国将军府众人。”行事总这般不带脑子,随心所欲,恣意妄为,真不知他爹当年怎会为他求娶此人,年岁越大,行事越荒唐。
二太太脸色一僵,讪讪道:“老爷,妾身也是突发奇想……”顿了顿,又道:“这不是在跟您商量,毕竟您见多识广,帮着妾身出个主意。”
刘仲修淡淡道:“有那胡思乱想的功夫,还不如想想为两个外孙置办点东西,这样不仅褚家夫妇欣喜,便是三丫头脸上也有光。”
二太太眼睛一亮,轻快道:“还是老爷有见地。”
刘仲修揉了揉额头,不能与她多待一刻钟,不然迟早被她的榆木脑袋气死,起身后板着脸,淡淡道:“为夫已替你拿了主意,行事且注意分寸,玫儿已是褚家的人,可你不一样,你还有儿孙,行任何事之前也要为他们诸多考虑。”
未料二太太垂下头,声道:“翊哥还不知何时归家,妾身便是想他也是鞭长莫及。”
刘仲修瞥了她一眼,冷冷道:“翊哥外任不过几载,又不是终生不回京,”随即甩袖冷声:“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为夫管不了你。”
二太太看着他的背影张口结舌,她不过抱怨两句……老爷为甚生这么大的火!
一转眼到了三姐洗三的日子,二太太带着刘家众人一同过去,只见三姐半坐在床边,额头包着白布,许是刚生子不长时日,脸色仍有些发白,可眉眼间的喜意却是如何也遮不住。
二太太带着刘家众女眷进去,三姐满脸喜意:“娘,大伯母,你们来了?”
大太太含笑道:“玫儿受苦了,老人们常大难之后便是大福,果不其然,玫儿熬过这个坎,如今两个外孙长得可真好。”
“多谢大伯母的夸奖。”
三姐看向刘湘婉:“六妹,你送来的肚兜,姐姐很喜欢,婆婆了,待过些日子哥儿长大些,定要亲自为他们穿上。”
刘湘婉对其福了福身,淡笑道:“三姐喜欢就好,待外甥们在大些,我在为他们绣几件肚兜。”
“甚好,甚好!”三姐笑的眉不见眼,又看向大姐,轻声道:“大姐,你从庄子过来,外甥们可如何是好。”
大姐含笑道:“他们如今大了,有奶娘及丫鬟照看便可。”
“这就好……”三姐看向淡笑不语的七妹,轻声道:“你及笄时,姐姐身子沉未能过去,不过你成亲时,姐姐定会过去。”
闻言,七姐羞红了脸,嗔怒道:“三姐……”
二太太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拉着她的手,轻声道:“外孙们可有起好名字?”
三姐脸色一僵,讪讪道:“娘,此事尚且不急,如今相公正在细细斟酌,想必再过三两日便能起好名字。”
她怀胎七月,相公便日日手不离书,每晚都在书房查阅古籍,只为了给儿子们起名字,可直至儿子们出生三日有余,他还未想出名字,最后公爹看不过去,径直从他上百个名字里选出两个,借已定下来,可相公依旧不满意,总觉得名字不够响亮,儒雅以及有意境。
众人顿时无语,銮哥真是……
内室,刘家女眷陪着三姐话,不多时,梅兰脚步轻声的进来,低声道:“姑娘,到了洗三的时辰。”
二太太看了眼大太太,妯娌二人一同起身缓缓走至厅中,只见产婆旁边放着一个金盆,里面陆陆续续放着不少金银珠宝,再看看产婆嘴角的笑容都快裂到天边,待她看到刘家人出来,那眼神就跟狼见到猎物一样,眼里发着光,恨不得她们立即往金盆里扔东西。
褚夫人忙走过来,含笑道:“亲家,亲家大嫂,今儿玫儿洗三,照顾不周之处还请你们见谅。”
二太太嘴角上翘,轻声道:“亲家不必在意,咱们乃是姻亲,无需这般客套。”
褚夫人含笑点头,眸光看向刘湘婉,拉着她的手,轻声道:“想必这就是府中六姑娘吧!”
此话一出,厅中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刘湘婉,只见其眉眼弯了弯,嘴角微微上翘对其福了福身,清脆道:“女刘氏湘婉拜见亲家太太。”
褚夫人眼睛眯了眯,不住点头:“六姑娘长得可真好看。”只见她身着淡粉衣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束住不堪一握的纤纤细腰,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发间别着一支七宝珊瑚簪,衬得她肤如凝脂,尤其那双眼睛,双眸似水,柔美清淡,似乎能看透周遭一切。
不光褚夫人这般想,厅中其余人也是如此猜想,听此女及笄不久,恰巧怀化将军了胜仗回京,且与镇国将军府大房二少爷交好,这般因缘之下,他瞧上刘家二房这位庶女,不过也难怪怀化将军一见钟情,此时的她眉眼虽尚嫩,但假以时日,姿色定然不凡。
刘湘婉浅浅一笑:“当不得亲家太太夸。”
二太太脸色微僵,今儿明明是玫儿的洗三宴,怎大家皆把目光看向六丫头,早知如此,就不该带她过来。
这时,产婆对众人福了福身,含笑道:“洗三的时辰到了!”
话音一落,众人便见两位奶娘抱着少爷走进来,轻手轻脚的将其放入注入温水的木盆中,只见二太太走上前,产婆对其福了福身,轻声问:“这位夫人要添什么?”
二太太轻声道:“添清水。”
产婆弯腰将水轻轻泼在他们身上,轻声道:“长流水,长流水,聪明灵俐。”
大太太走上前,产婆又对其福了福身,含笑道:“这位夫人添什么?”
大太太轻声道:“桂圆。”
产婆往木盆中扔下两个桂圆,含笑道:“桂元,桂元,连中三元。”
如此这般,待最后添盘时,产婆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缓缓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随后手脚迅速的给两个少爷洗澡,他们自然不干,哇哇大哭,这不但不犯忌讳,反而是吉兆,谓之“响盆”。
产婆一边洗,一边念叨祝词:“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又将艾叶球儿点着,以生姜片作托,放在他们脑门上,象征性地炙一炙,再给婴儿梳头扮一下,郎朗道:“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
待她手脚飞快的洗完,把两个哥儿分别捆好,用一颗大葱往身上轻轻三下,缓缓道:“一聪明,二灵俐,”眸光看向一旁的丫鬟,将手中的葱放在她手上,轻声道:“一会儿将这两课葱扔在房顶上。”其意乃是祝愿两位少爷将来聪明绝顶。
最后,产婆又将两个哥儿方入茶盘里,用事先准备好的金银锞子往其身上一掖,郎朗道:“左掖金,右掖银,花不了,赏下人。”
就这般,洗三宴终于完成,只见二太太她们将赏的银子扔到金盆里,产婆眸光一瞥,笑的合不拢嘴。
洗三宴后,褚夫人早已准备好宴席,众人缓缓入座,这时,梅兰过来,轻声道:“夫人,少奶奶想跟娘家姐妹们话。”
褚家夫人含笑点头,轻声道:“亲家,您看呢?”
二太太自是满口答应:“珍儿,你陪着她们过去吧!”
大姐看向两位妹妹,带着她们一同离开,再过不久五姐便要嫁人,自是不能随意出门,遂今日带了六丫头、七丫头一同出来,本算只带六丫头一人,可王妈妈在她耳边嘟囔两句,心下一合计,就将七丫头一同带来,借此机会让各府夫人相看,早日为其定下亲事。
姐妹三人离开后,二太太眸光瞥见各府女眷声的窃窃私语,不用猜也知晓她们再甚,除了六丫头还能谁!
进去内室后,三姐眉眼欢快道:“你们总算来了,我一人在屋中,好生无聊。”
闻言,大姐瞪了她一眼:“都是当娘的人,话还这般不知轻重。”
三姐噘嘴道:“大姐,我这一卸货,众人便对我不理不睬,去看我那两个冤家。”
大姐恨不得手中有个棒槌狠狠她两下,这是当娘之人该的话吗?恨声道:“此话幸亏没让娘听到,若让她听见,还不定如何训斥你。”
“三姐,我的儿子,我两句又能如何?”三姐翻了个白眼:“老娘千辛万苦将他们生下来,可谓九死一生,还不许我私底下念叨两句。”
此话一出,大姐十分无语,再看刘湘婉及七姐纷纷拿起丝帕捂嘴偷笑,刘湘婉憋笑道:“三姐,妹妹还是头次听你这般粗鄙之言。”
三姐瞪了她一眼:“早晚你也会经历这一日,且看你会不会口出妄言。”
七姐低笑道:“三姐,如今你母子平安,妹妹真替你欣喜。”
“唉!别提这件事,有生之年,我再也不吃肘子了!”
姐妹三人闻言,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刘湘婉低笑道:“听姐姐生子那日,姐夫惊的昏厥过去!那你岂不是要……”那两个字并未出口。
“肘子可以不吃,相公确是要治的服服帖帖,倘若他敢不听话,且看我如何收拾他?”
除了大姐含笑点头,其余两姐妹皆是挑了挑眉,不约而同道:“如何收拾?”
三姐翻了个白眼,恨恨道:“知道生儿子干什么用吗?自是为我寻帮手,若他欺负我,我便让两个儿子对其前后夹击,最后我方出马,将其碾死……”在床上!
幸亏三姐未那‘三个字’,不然姐妹俩定异口同声道:“三姐好手段!”
只见三姐自得不已,含笑道:“世人皆养儿为防老,可我养儿就是为了镇妻纲,日后他敢欺负我,我就放儿子出去咬他。”
大姐见她话越发不着调,恨恨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嗔怒道:“在胡八道,我便唤娘过来收拾你。”
“大姐,此话不过是我们姐妹四人的玩笑话,当不得真,”三姐扯着她的袖子,讨好道:“莫要告诉娘亲,可好?”
大姐瞪了她一眼,轻声道:“妹夫呢?”
“因他给我买肘子方害得我动了胎气,提前生子,自觉没脸见人,在书房面壁思过呢。”
姐妹三人越发无语:这对夫妇……也不知在他们的教养下,两个外甥会变成何样的奇葩!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四月初八这日,招娣急忙忙跑进来,大喊道:“姑娘,迎亲的队伍来了!”
一时间屋中众人皆手忙脚乱,赵妈妈端详着姑娘的妆容,焦急道:“喜娘,我家姑娘脸颊的胭脂不匀称,快快重新涂抹。”
喜娘忙道:“好,好,老身这就重新弄。”
此时的刘湘婉身着一身流光溢彩的嫁衣,火红的嫁衣上绣着龙凤呈祥,下摆的裙上绣着百子百福的花样,脚踏红色花鸟纹绣鞋,再看看她的妆容,浓如墨深的乌发全部梳到头顶,盘成扬凤发髻,发髻上带着凤冠,两侧插着长长的六珠金步摇,平日不施粉黛的脸颊如今涂抹少许胭脂,嘴如蜜般抹了唇脂,在看其纤纤玉手的指甲上涂抹火红的蔻丹,整个人多了一丝妩媚的嫣红。
七姐坐在一旁陪着六姐话,这时,就见宴哥祉哥跑进来,宴哥脸色涨红,扯着刘湘婉的袖子,神情惊慌道:“姐姐,你要干什么去?”他知晓姐姐要嫁人,却并不知嫁人是要离开家,遂见她这份扮,神色中带着一丝惊慌与畏惧。
祉哥眼眶含泪,委屈道:“姐姐,你为何这般扮?我不喜你的这身衣裳。”
刘湘婉还来不及开口,便听赵妈妈‘哎呦’两声:“我的两位祖宗,这里可不是你们捣乱的地方,你们跟谁来的?”
只见绿衣喘着粗气跑进来,先对两位姑娘行礼问安,随后看向两个哥儿,低哄道:“哥儿,此地可不是你们捣乱的地方,奴婢陪您回去,可好?”
宴哥摇了摇头,神色委屈,憋着嘴怒声道:“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守着姐姐。”
祉哥更是上前一步推开她,大声道:“你走!你走!我讨厌你!”
宴哥紧紧握住刘湘婉的手,轻声道:“姐姐,你哪儿也不许去!”忍着眼眶中呼之欲出泪水。
此时此刻,刘湘婉看着两个幼弟紧紧握住她的手,泪水顺着眼角无声滑下,喜娘忙道:“哎呦,我的姑娘,老身刚给您画好的妆容,这不又哭花了吗?”
宴哥见姐姐默默流泪,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姐姐,你要干什么去?你不要我跟祉哥了吗?”
祉哥不仅大哭还不住的扯着她的袖子:“姐姐,我们去找姨娘,好不好?姐姐……”
见此,七姐哭笑不得:“六姐莫哭,妹妹这就去哄他们。”
七姐走上前,拿起丝帕擦拭宴哥脸上的泪水,轻声道:“今儿是姐姐的大喜之日,你们可不能哭,不然她会伤心。”话音一落,看向啼哭不止的祉哥,身子一僵,僵硬的抬起手为他擦拭眼泪,这还是他们姐弟第一次这般亲近。
未料,祉哥扑开她的手,哽咽道:“你走!你走!我要姐姐!不要你!”
七姐看着空落落的右手,垂着头一动不动的僵在原地。
赵妈妈站在一旁,自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催促道:“绿衣,愣着做甚,还不快将两位少爷拉走!”
闻言,宴哥气得胸脯不住的起伏,眸光更是狠厉无比,怒声道:“赵妈妈,我要让爹爹你板子!”
“喜娘,且等等。”只见刘湘婉缓缓转身,看向吵闹不止的哥俩,轻声道:“你们可是舍不得姐姐……”
宴哥憋嘴,一头栽进她的胸口,哽咽道:“姐姐,你不要离开家,好不好?为什么你出嫁要离开家,若是这般,你不要嫁人好不好?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此话被进门的三姐听到,大笑道:“五弟,倘若你六姐今日不嫁人,日后可就嫁不出去,到时她老了,就只能孤苦无依的过一生。”
宴哥大声反驳:“到时我养姐姐……”
祉哥梗着脖子,脆声道:“我也养姐姐……”
三姐笑的眼泪流出来,乐不可支道:“梅兰、绿衣,你二人分别抱着他们,将其送回黄姨娘的院子,有黄姨娘守着他们,定不会让其再跑出来。”
梅兰,绿衣躬身应道,走上前分别抱住两位少爷,他们奋力挣扎,奈何不敌她二人力气大,终是被其抱走,只听震耳欲聋的哭声一前一后响起来:“姐姐……我要姐姐……”
刘湘婉拿起丝帕擦拭眼角的泪水,低声道:“妈妈,你跟过去看看……”
“姑娘,您别担心,适才两位少爷背着姨娘跑出来,待他们回去后,姨娘定会亲自看管他们。”
“妈妈,若你不去,我这心委实不踏实……”
赵妈妈低叹一声,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三姐看着铜镜中六妹的妆容,轻声道:“当年我出嫁时,可是一滴泪也没流,可我娘却生生哭成了泪人,回门时,娘拉着我的手不住的埋怨,即便我蒙着红盖头,却也知我乃假哭,我狠心!”声音一顿,含笑道:“可知我是如何回话?”
刘湘婉垂下头,轻声道:“三姐定是,若你哭,母亲只会越发伤心。”
三姐对其摇了摇头:“我对娘,女儿总算离了您的念念碎,欢天喜地还来不及,焉能流出一滴泪来。”
一时间,众人皆放下手中的活计,目瞪口呆的看着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