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动荡之一
翌日, 魏松唤魏廷茂过去,淡淡道:“眼看日子越发近了,你到底作何算?”
“父亲这话问的好生奇怪, 如今我们可是敌对双方,我又怎会告知您接下来的算?”
魏松低叹:“为父知你心中恨极了我!”
魏廷茂手指轻轻滑动茶杯上的盖子, 冷冷道:“恨?谈不上?如今您对我而言, 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
“青墨, 为父也有苦衷,”魏松看向眉眼与他极为相似的青墨,长叹一声:“这世上从来没有两全其美的事。”
魏廷茂心下冷笑:“父亲, 您该这世上没有坐享齐人之福的好事。”
此话一出, 魏松脸色铁青,怒声道:“你非要句句顶撞为父吗?”
“事实如此, 不是吗?”
“这些年为父如行尸走肉早就活够了,如今也盼一家人平平安安,为何你不懂为父的苦心。”
“好笑!当真好笑!您跟那人联手已将魏家推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如今竟口口声声道‘平安’,不觉得这二字从您口中出来甚是讽刺吗?”
“你……你……你让为父如何选?”
“当年您已作出选择,又何必多此一问。”
魏松狠狠拍着桌子,指着他怒声道:“青墨, 你明明知道为父为何唤你来此,却故意扯开话题,到底意欲何为?”
“您想知道什么?”
“你的算!”
“您是墙边草不成?”
“混账!”
魏廷茂漫不经心的敲桌面,淡笑道:“不如让儿子猜猜您心中所想, ”眉眼一挑,冷笑道:“倘若儿子告诉您的算,想必您定会衡量再三,从中取舍,我与那人之中,选谁对您的益处最大。”
“你……在你心中为父就这般不堪?”
“您所行之事又有多清高。”只会冠冕堂皇之言,行人之径。
魏松阴沉着脸,冷冷道:“你总为父有私心,可你扪心自问,为父对你可曾有过亏欠。”
魏廷茂眯了眯眼,不住冷笑:“您指什么?”
“若不是有为父在军中的人脉,你能这么快被圣上倚重,被将士们拥护。”
闻言,魏廷茂猛地起身,大步走到他对面,指着胸口位置,冷冷道:“您除了给儿子这条命,何尝给我过什么?”
“没有我,你能吃饱穿暖,没有我,你能文武双全,没有我,你能有今日吗?”
魏廷茂好似听到什么笑话,不住冷笑:“若按您这么,当年儿子出生之时,您就该将我掐死,这样儿子就能早早跟我娘在黄泉路上母子团圆,”话音一顿,又道:“可是父亲,你的三子、四子何尝没享受到您的这些优渥生活,可如今呢?还不是无所作为……”
魏松被他狼一般的眼神盯着,不由后退两步,弱弱道:“青墨……”
“我的成就皆是靠我拿命拼搏而来,何曾靠过您一分一毫,我的战功战绩都是我身上流的血,累积的疤痕所换来,”魏廷茂转身,伸手指向外面,怒声道:“您再看看那人的儿子,终日无所事事,靠着她的威望与宁远将军府的庇佑,浑浑噩噩的过日子,这就是您当年的选择。”
“他们是你的弟弟,你怎可这么?”
“父亲,少在儿子面前这些冠冕堂皇之言,”魏廷茂嘴角微微上翘,冷笑道:“难道您心中不曾这么想过……”
“他们是为父的儿子,为父自是期望他们日后皆有所建树。”
“去年儿子了胜仗凯旋而归时,您为何不让儿子搬出府,心中到底在斟酌什么?”
“我……”
“一个终日浑浑噩噩,不知进取的嫡子,一个了胜仗,被圣上倚重,手握重兵的将军,任谁都会选择对他有利之人。”
“为父身为魏家的家主,自是以家族利益为先,只要能让魏家发扬光大,更甚至千古留名,付出在多的代价,为父也心甘情愿。”
“千古留名?”魏廷茂嗤笑道:“当年您了胜仗,确实威风凛凛,可自您娶了三公主,贬妻为妾,您或许暗自侥幸魏家逃过一劫,却不知宁远将军府的名声早被您弄得臭不可闻。”
“放肆!竟敢胡八道!”
“您心中早已知晓却一直故作不知,不过是在掩耳盗铃。”
魏松被他戳中软肋,气急之下大步走上前,挥手狠狠了他一巴掌,厉声道:“不许你污蔑为父!为父这一切都是为了魏家!”
魏廷茂目光沉如水:“污蔑您?一桩桩一件件,难道不是您所为?”话音一落,垂着头揉着脸颊,轻声道:“您这一巴掌的好,生生将我们父子最后一丝情分散了。”
魏松神色一怔,垂下的手微微发抖,喃喃道:“为父……为父并没有想你的心。”
“了就是了,死了就是死了,破镜终究难重圆!”
“青墨,为父唤你来此,并非意在此,而是想……想……”魏松身子一软,身子踉跄下,勉强扶住案桌旁的扶手,轻声道:“无论你们之中哪边胜了,为父只希望能保住你们的性命,不希望你们之中有任何闪失。”
“行此谋逆之事,您还惦记着护所有人的安危,还是先想想您自己吧!”
“你……你……你这般信誓旦旦,可是有所依仗。”
“邪终究不会胜正!”
“青墨……”
魏廷茂眸光阴冷,淡淡道:“时日今日,我们皆认为对方会输,遂您不必再探我的口风。”
魏松神色苍白,苦笑道:“便是为父心中有些心思,却是心眼里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人出事。”
“父亲,当年您既舍弃我娘及我们兄弟,如今就该好好守着那人及她的儿女过活。”
话音一落,魏廷茂甩袖而走。
三公主从屏风后面缓缓而出,脸色极其阴沉,冷冷道:“老爷,事到如今,您还要执迷不悟吗?”
魏松坐在凳子上,低叹道:“如今的我就是罪人,你又何必在乎我的想法。”
“事情到了这般田地,本宫与青墨,终有一个人会从这世上消失,遂老爷……”三公主慢慢行至他面前,抬手轻抚他的肩膀,低声道:“你是本宫当年选中之人,便是本宫事败,落得人头落地的下场,本宫也无悔,谁让本宫当年对你一见倾心。”
魏松猛地抬头,脸色白了又白,捂着胸口,神色痛苦道:“公主,你……”
“没错!本宫就是在堵,堵老天爷是否会眷顾本宫,堵本宫在老爷心里的位置,更是在堵本宫的性命……”三公主眸光看向房梁上的一处角落,思绪却早已飘远,轻声道:“无论你是真心归顺本宫,还是为了从本宫这套出情报,本宫皆不在意,这辈子,本宫活的恣意快活,便是死了也是死得其所,只是……”
魏松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喃喃道:“你……你收手吧!收手好不好?”
三公主低头看着他,手慢慢抚摸他的眉眼,轻声道:“倘若你背叛本宫,本宫便是死后下了阿鼻地狱,也绝对会诅咒你,因为你枉顾本宫的一片深情……”手指轻挑他的下巴,喃喃道:“本宫便是对不起这世上所有人,可唯独你魏松,本宫从未亏欠过!”
魏松握住她的手,低笑道:“我早就活够了,倘若有一日公主不在这世上,我又有何脸面继续苟活在这世间,自是你去哪,我便追随到哪……”
闻言,三公主眼角滑下两行泪水,似哭似笑:“老爷,若你早这些话,本宫何至于行到如此地步……”
魏松猛地起身,使劲摇晃她的胳膊,神色激动道:“现在收手也来的及,咱们收手吧!即便不为了自己,为了孩儿们的安危,咱们收手好不好?”
“晚了!太晚了!”三公主一把推开他,低笑道:“现在你总能告诉本宫,你的算……”
魏松身子一僵,颤声道:“到了这般田地,执着这件事还有何意义?”
“老爷,我们夫妻一场,若你背叛本宫,本宫……”不定会做出何难以预料的事,遂你一定不要背叛本宫。
“你生我生,你死我亦相随。”
“有老爷这句话,这辈子本宫活的值了!”
魏廷茂怒气冲冲的往外走,豆包胆战心惊的跟在身后,瑟瑟道:“少爷,咱们不回院子吗?”
魏廷茂脚步一顿,眸光阴冷的看着他,豆包个寒颤,低声道:“少爷,奴才错了,不该多嘴!”
许久,魏廷茂方大步离开,豆包咽了咽口水,心中直鼓,也不知少爷这怒气何时方能消,待他走到正厅,见正在指挥奴仆活计的刘湘婉,一把将其扯走,刘湘婉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的脸色一白,慌张道:“相公……相公……你等等……”
魏廷茂恍若不闻,不管不顾的拉着她离开,刘湘婉忍无可忍,怒吼一声:“我鞋掉了!”
此话一出,魏廷茂猛地站直身体,刘湘婉始料未及,惯性使然的撞上他的后背,只见其身子一转搂住她的腰,随后眸光看向她的脚,轻声道:“是为夫不好,怒急之下乱了分寸。”
刘湘婉的鞋并未掉落,适才之言乃是诓他,缓了缓心神,轻声道:“相公,大庭广众之下,你贸然拉着我离开,可是出了何事?”眸光一顿,焦急道:“你的脸怎么了?”
魏廷茂抬手摸了一下,淡淡道:“你呢?”
“可是父亲所为?”府中除了公爹,谁敢对他动手。
魏廷茂冷笑道:“除了他还有谁?”
刘湘婉推开他的身子,拉着他的手,慌张道:“咱们赶快回去,我替你冰敷。”
“夫人莫要担心,战场上刀光剑影,为夫身上不知留下多少疤痕,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刘湘婉板着脸,冷冷道:“相公,可知你是谁的人?”
“圣上!”
刘湘婉摇了摇头,淡淡道:“你是我的人,遂你必须格外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能让它受一丝伤,旁人不会心疼,可我会!”
“夫人……”
刘湘婉抬手抚摸他的脸颊,低声道:“他们不珍惜你,你却不可以不珍惜自己,因为你值得被人珍惜,爱惜!”
魏廷茂紧紧握住她的手,动容道:“这辈子我只是你一人的,我会爱惜我的性命!”
刘湘婉眉眼这才有了笑意,拉着他的手回到院子,进屋后,一边吩咐赵妈妈端冰水过来,一边吩咐招银端糕点过去,再看魏廷茂坐在一旁目光柔和的看着她忙活。
“相公,口渴吗?”
“相公,可想食糕点?”
“相公,除了脸颊,还有哪里疼?”
话音一落,刘湘婉为他斟了一杯茶水,这般嘘寒问暖、体贴备至,弄得魏廷茂哭笑不得,拉着她的手让其坐下,含笑道:“为夫不过挨了一耳光,竟让夫人如此神色大变,现下想想,这一巴掌挨得倒是甚值。”
闻言,刘湘婉瞪了他一眼,嗔怒道:“又在胡八道。”
赵妈妈端着木盆进来,招银将丝帕沾湿递给姑娘,刘湘婉接过,轻声道:“你们先下去吧!”
赵妈妈三人福了福身,躬身退下。
刘湘婉拿着丝帕为他冰敷,轻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魏廷茂自嘲道:“夫人猜父亲唤我过去,所谓何事?”
刘湘婉思忖片刻,声道:“探虚实。”
“不错!”魏廷茂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冷冷道:“他以为我不知,那人躲在屏风后面,竟装出一副大义凛然之色,与我道父子情深,可笑至极!”
“相公,若无期待又何必这般恼怒!”
魏廷茂抬手捂住心口,低笑道:“原来这就是口不对心?”
“事情走到这个地步,焉何不是他们利益熏心,而你不过是借力力罢了,”刘湘婉将丝帕放在木盆中沾湿,将其拧成半干,轻轻放在他脸颊处,淡淡道:“一旦婆婆事败,也是她咎由自取,若你能保住三弟他们,也不枉彼此间的兄弟情义。”
“我……”
“相公虽与他们断了联系,不再往来,可到底是从看着长大的幼弟幼妹,怎能忍心看到他们落得凄惨的下场。”
魏廷茂低叹道:“这世上唯有你最懂我。”
“无论旁人如何看待我们,只要我们问心无愧,这便足矣,”刘湘婉继续手中的动作,轻声道:“假使有朝一日,天下人都唾弃你,我也会一直站在你身后。”
“夫人……”魏廷茂大臂一挥将其搂在怀里,下巴磕着她的肩膀,喃喃道:“我还有你,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刘湘婉挣扎两下,轻声道:“你脸上的红肿还未消散呢?”
“不必在意!”魏廷茂的手慢慢抚摸她的肚子,轻声道:“咱们成亲也快两月,也不知你肚中可有我的孩儿。”
刘湘婉脸色一红,伸手狠狠拧着他腰间的细肉,恨声道:“这般时刻,你还能想到此事……”
“男人除了升官发财娶媳妇,便是与媳妇繁衍子嗣,”魏廷茂轻轻抚摸她的肚子,声道:“你五姐都生了,你与她相差不过一岁,应该也快有了!”
“这个得随缘,强求不得。”
“老天爷正忙着六月初六圣上去大佛寺朝拜的事,焉能在意咱们的孩儿,遂最后还得看为夫努力不努力。”
“你这人……满脑子都是这件事,”刘湘婉瞪了他一眼,轻声道:“不过五姐家的闺女是真可爱,白白嫩嫩,看着讨喜的很。”大姐、三姐家都是两个男娃,如今看到柔柔弱弱的闺女,顿时觉得心都化了。
魏廷茂含笑道:“夫人喜欢闺女?”
“喜欢有什么用?无论姨娘还是赵妈妈,皆希望我有孕后,能一举得男。”
这辈子他儿女双全,遂无论先生儿子还是先生闺女,他都无所谓,只要夫人肯生,最好生他个十个八个,他才高兴呢?
刘湘婉斜了他一眼,皱眉道:“为何你笑的这么邪恶?”
魏廷茂敛了敛脸上的笑容,轻声道:“为夫倒是希望咱们第一个孩儿是闺女。”
“为何?”
魏廷茂对着她脸颊轻轻一吻,含笑道:“你对宴哥、祉哥那么在意在乎,女儿似母,可想而知,咱们的闺女长大后会多么善解人意,温柔体贴。”
闻言,刘湘婉翻了个白眼,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胸口,哼声道:“莫要高兴太早,可曾听过‘事与愿违’这四个字?”
“此话何意?”
刘湘婉扯了扯嘴角,揶揄道:“有你这么个眼巴巴盼着她出世的将军爹爹,你闺女日后还不得成为第二个花木兰。”
此言一出,魏廷茂脸色一变,怒声道:“绝不可能,我的闺女定是大凉国闺中女子的榜样,至于儿子们……”
“儿子们怎样?”
魏廷茂冷笑道:“年满十二岁就将他们送走!”
什么!
刘湘婉身子一僵,目光如炬的看着他,皱眉道:“你疯了不成?”眼巴巴盼着儿子出世,待他们长大后又要把他们送走,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魏廷茂含笑道:“若是从文,便将他们送去书院,不考得状元不让其归家,若是戎武,便将他们送去军营,不成为将军之日也不让其归家。”
“这也太狠了!”刘湘婉惊恐道:“十二岁乃是什么也不懂的娃娃,这世上怎有你这么心狠的爹吗?”
“似咱们这样的人家,必须让孩子们早些知晓,这世上不是所有东西都是不劳而获,想要一样东西就得靠自己的双手挣来,靠家族庇佑,终究不是长远之事。”
“我并不盼着他们成龙成凤,只因成为这样的人,这辈子都会活的很累,”刘湘婉轻声道:“似咱们虽衣食无忧,可到底历了一番辛苦方走到今日,我只想让他们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长大,这样就好!”
“你想让他们成为尧哥那般终日无所事事,浑浑噩噩度日之人。”
刘湘婉瞪了他一眼,恼怒道:“我何尝这么?”
“你话里话外不就是这个意思,”魏廷茂低叹:“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自古便是这个道理。”
“你我皆不是这样的人,又怎会教养出这样的孩儿。”
魏廷茂想了想,郑重的点了点头,轻声道:“不错,我们定会教养出比旁人家强不知多少倍的孩儿。”
刘湘婉眸光怀疑的看着他,腹诽道:儿子还没影呢,他便想到日后,日后之事还不定如何,兴许儿子文文静静想要考状元,女儿舞刀弄枪的想当女将军,到得那时还不得愁死他。
“夫人,为何这般眼神看为夫?”
刘湘婉脸色囧然,讪讪道:“英雄所见略同。”
“这是自然,咱们的孩儿定是人中龙凤。”
“还有两日便到了六月初六,你有何计划?”
魏廷茂轻声道:“明日夫人便找借口回娘家吧!”
“担忧我的安危?”
“如今府中风声鹤唳,众人虽不知发生何事,却也一个个胆战心惊,六月初六那日,为夫怕是顾及不上你,遂想让你早些回娘家,待事情处置妥当,夫人在回来。”
刘湘婉点了点头,轻声道:“明日我便回娘家。”
魏廷茂轻声道:“报仇固然重要,可你对我而言,比报仇更为重要,若你有个闪失,为夫还有何理由活在这世上。”
“你……”刘湘婉从未想过他用情如此深,低声道:“为了你,我会保护好自己。”
魏廷茂将头埋在她的胸口,低声道:“这世上除了大哥,你是我唯一在意的人。”
刘湘婉轻轻抚摸他的头:“君以心待我,我必以心待君。”
回应她的是魏廷茂紧紧搂住她的腰,险些勒的她上不来气。
三公主回屋后,向嬷嬷低声道:“公主,宫中来信了?”
三公主神色大震,迫不及待道:“快快拿来!”
向嬷嬷从衣袖中拿出来,三公主飞快开,一目十行的看过后神情为之一震,抬脚在内室来回踱步,最后竟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成了!成了!”
此言一出,向嬷嬷眉眼遮不住喜意,激动道:“公主……”
“他们都以为宫本只做了一手准备,却不知本宫早已在圣上身边安插了人,如今终于到了见真章的时刻,哈哈……”三公主手中的信随之落下,笑声却是如何也止不住。
“那咱们眼下……”
“静待六月初六!”
向嬷嬷嘴角上翘,一直以来提着的心总算落下,缓缓舒了一口气,低声道:“老天还是眷顾公主的……”
主仆二人欣喜半盏茶功夫后,三公主嘴角的笑容一敛,冷冷道:“唤尧哥过来。”
向嬷嬷不明所以,却还是躬身退下。
三公主坐在上首沉思,恼恨老二出之言,若不是宁远将军府的庇佑,尧哥焉能这般不知进取,无所事事,既这般,她便让尧哥一举成名。
自尧哥知晓他娘的谋划,这些时日以来终日提心吊胆,夜不能寐,可即便这般落寞的神色,也丝毫没让他娘心软,且行动越发缜密,让人猜不透她的想法。
再有便是二哥,他早知爹娘的举动,却从未过什么,哪怕去圣上面前告发,可他并没有,而是却以看客的身份,看着他娘上跳下窜。
尧哥进来后,躬身揖礼,随后垂着头站在一旁,见此,三公主怒气油然而生,厉声道:“给本宫挺直胸膛。”月余前,他又娶了妻,虽是二次成亲,但他既是本宫的儿子,又是宁远将军府的世子,前来贺喜之人多不胜数,可是他呢?明明是大喜之日,却一副死了爹娘的样子,想想气就不一处来。
闻言,尧哥挺直胸膛,眼神闪躲的看着他娘,低声道:“娘……”
“看看你这幅扶不起的阿斗模样,”三公主狠狠拍着桌子,怒声道:“若你有老二一半的本事,本宫又何必受他的气。”
尧哥脸色一白,苦笑道:“娘,是儿子给您丢人了!”
三公主如一拳在棉花上又狠狠弹了回来,厉声道:“你是本宫的儿子,怎能这般懦弱无为。”
尧哥自嘲道:“娘,若您不行那等谋逆之事,儿子又何必担惊受怕。”娶妻那日,看着红盖头之下的新娘子,从心里替她悲哀,竟嫁给谋逆之人的儿子,一旦事败,她便在不是谁谁家的千金,而是谋逆之子的媳妇,不得还得陪他人头落地。
“孽障!”
“娘,离六月初六还有两日,您算如何安置儿子与弟妹们?”
三公主冷笑:“本宫不死贪生怕死之人,怎就生了你这么个胆如鼠,懦弱无为的儿子。”
“娘,儿子本就没太大的本事,这辈子就想安安稳稳过一生,可是您呢?”尧哥声音一顿,苦笑道:“您逼着我们全家走上断头台,难道还让儿子对您感恩戴德不成。”
“你……你……本宫敢如此行事,自是胜券在握。”
“娘,您算计所有人,又怎知旁人没在算计你。”
三公主冷笑道:“这世上所有人都在算计,只不过比谁更心思深沉,棋高一着。”
“圣上及擅谋略,您如何能算计过他?”
“同是宫中出来的人,本宫怎就斗不过他。”
“娘,圣上是大凉国的国主,您不过是宁远将军府的主母,一上一下,如何对比之,您怎就不明白呢?”
三公主冷笑:“皇室之人众多,可龙位只有一个,自是能者居之,”嘴角不住冷笑,漫不经心道:“且朝堂更迭,乃千古不变的道理。”
尧哥惊吓的不住后退,惊呼道:“娘,您疯了不成?”
“那日定会事成,遂为娘想让你做开路先锋,这样大皇子论功行赏时,我儿也能捞到好的官职。”
尧哥不住摇头:“娘,您疯了不紧,不要拉着儿子一同疯,儿子没那么大的胆子,也没那么大的念想。”
“窝囊废!”三公主起身大步走向他,伸手狠狠了他一巴掌,怒声道:“你还能有点男子气概吗?为娘将路都给你铺好,你只要顺着路的方向走过去即可,为何这般畏畏惧惧,难堪大用的模样。”
“您贪念重,并不代表儿子跟您一样。”尧哥捂着脸颊,嘶吼道:“二哥的没错,您自私自利的很,从不顾及我们的感受,您想作甚便作甚,何曾问我们想不想要。”
“你……”三公主抬手还要再,向嬷嬷一把抱住她,哭泣道:“公主,莫要跟哥儿生气,他还不懂其中的利弊。”
“?成过两次亲的人,竟还这般瞻前顾后,”三公主气的浑身发抖,厉声道:“枉本宫聪明一世,未料竟生出这么个胆如鼠的儿子。”
“娘,无论您甚,此事儿子绝不参与。”
话音一落,尧哥脚步踉跄的跑了出去。
见此,三公主怒火中烧,大怒道:“蠢货!不可救药的蠢货!”
尧哥跑出去后,碰到站在门外许久的魏松,指着他凄苦道:“都是您,都是您的错!”
魏松低叹:“我儿的没错,都是爹的错!”
“若您不心仪我娘,为何迫于皇室的压迫娶她,”尧哥上前一处,扯着他爹的胳膊,低泣道:“昔日您也是战场上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怎能如此贪生怕死,还不如当年您带着二哥他娘一同赴死,也好过酿下今日这般的苦果。”
“尧哥……”
“因为您,害的我娘为情而狂,害的我们兄弟失和,如今还害的我们……”话未完,便被魏东捂住嘴,脸色苍白道:“三少爷,此话不能,不能啊……”
尧哥一把推开他,指着他爹,神色凄苦道:“儿子且看咱们家的下场。”
魏松一手扶着旁边的栏杆,一手捂着胸口,低喘道:“扶我进去!”
三公主看到魏松的身影,淡淡道:“你都听到了?”
“为夫已站在你这边,你又何必相逼于尧哥,他是你嫡亲的儿子,你怎能不顾他的感受。”
“既是本宫的孩儿,就不该贪生怕死,人这一辈子早晚都会一死,此次的事虽艰险万分,可若他立下大功,事成之后,谁还会他整日无所事事,难成大器!”
“你……你……老二不过顺口那么一,你何必斤斤计较,”魏松捂着胸口,脸色惨白道:“如今尧哥被你逼的心神大乱,你满意了?”
三公主冷笑:“废物!”
闻言,魏松怒声道:“他是你的儿子,你非要逼死他才满意吗?”
“本宫一心为他算,他不丝感恩竟责怪本宫自私,本宫所行这一切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为了宁远将军府。”
魏松扶住胸口的手紧握成拳,只见手背处青筋外露,讽刺道:“莫要的这般光面堂皇,你所做这一切皆是为了你自己。”
“你……”
“既话到此处,咱们之间在不必藏着掖着,”魏松干渴难忍,颤抖着手端起手旁的茶杯饮了几口,方平顺跳动的心跳,缓缓道:“当年大皇子与二皇子争夺太子之位时,你便蠢蠢欲动,只是捉摸不透圣上的决断,遂一直犹豫不定。”
三公主脸色骤变,厉声道:“你都知道些什么?”转头看了眼向嬷嬷,冷冷道:“你们去门口守着,靠近者直接杖毙!”
向嬷嬷与魏东身子一颤,脸色惨白,神色畏惧的退下。
魏松轻声道:“后来太子之位定下,大皇子几次三番派人来游你,你明明心动不已却一直不曾松口,只是故意吊着大皇子,”一口气了这么多话,他心口难受的很,低喘两声,缓缓道:“直至后来青墨了胜仗回京,你隐约察觉他对你的恨意,更甚者随时会要了你的性命,当机立断的跟大皇子接头,一心助他登基。”
“继续?”
“老二定亲后,你虽诸多不满,可眸光中却是更多的窃喜,庶女出身能有多大能耐,日后嫁进魏家,还不是任由你磋磨与指使,”魏松低笑道:“遂此门亲事你是乐见其成,即便老二媳妇是镇国将军府刘家的姑娘,不得还会为你所用。”
三公主移步上前,走至上首方缓缓坐下,神色自若道:“不错!”
魏松又道:“可你未料到老二媳妇也是个心有算计之人,对老二更是情比金坚,想要拆散他们,谈何容易,遂你又心生一计。”
“继续!”
“让大皇子拉拢苏州的齐家,”魏松低喘两声,又道:“只是我心有不解,便是老二媳妇让你心生忌惮,也不至于牵扯到齐家!”
三公主淡笑道:“齐家不过是障眼法,倘若齐家归顺大皇子,本宫自是乐见其成,毕竟齐家是苏州首富,银钱方面充足的很,”话音一落,垂着头,看着纤细白嫩的手指,轻声道:“本宫所做一切,只是为了转移刘家老太爷的注意力!”
“原来如此!”这么一,困扰魏松许久的心结便缓缓解开,低叹道:“你还有事瞒着我?”
三公主淡笑道:“老爷,咱们同床共枕十余年,若论你我之间谁更在意谁,定是本宫在乎你,多余你在乎本宫,遂你了解本宫的一切,本宫又怎会不知你心底的算。”
魏松神色一震,呆愣道:“你……”
“人都有私心,如今你一人身在两方阵营,当真以为本宫不知吗?”
魏松惊的站起来,腿更是不心撞到凳子,惊吓道:“你……你……那里有你的人!”
三公主淡笑道:“老爷,青墨想弄死本宫乃是为了替他娘报仇,所行之事,本宫尚能理解,可是你呢?”话音一顿,目光如炬的盯着他,厉声道:“你处在那个位置又是为何?”
想到不久前,他二人一番真情流露,三公主不禁嗤笑不已,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也会跟老爷虚情假意,他们之间怎会走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