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你想去看电影?”郑西洲笑着问。
看在他这几天表现不错的份上,姜萱愿意和他试试,急忙挣脱他的怀抱,催促道:“走吧,趁着天还没黑,电影院应该没关门吧?”
“没,晚上八点半关门。”
“那还早着呢,走走走。”姜萱高兴。
临出门时,郑西洲去关门窗,姜萱趁把灶台上的锅碗瓢盆全部收进房间,尤其是多蒸的五个玉米饼。
她现在知道粮食珍贵了,自然不会随便浪费,更不会白白便宜其他人。
在大杂院生活,有太多的不方便——没有隐私,更不能防贼。
灶台都是堆在自家门前,四面没有遮挡的墙,只有上方用来挡雨的油毡顶子。
今天这一顿吃什么,隔壁的人家随便扫一眼就能看清楚,或者闻着味道,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倘若稍不留神,有贪吃的孩忍不住,偷偷揭开锅盖拿一个饼子,那就更倒霉了。
姜萱本想着把剩下的玉米饼放在锅里温着,晚上回来正好也能方便吃,就当是夜宵了。
然而抬头瞅着田寡妇家的大蛋二蛋,四五岁大的男娃,一个个抱着破了口的饭碗,眼巴巴地望着锅笼流口水。
那两双脆生生的眼睛,让人想到街边凶恶夺食的流浪狗,总之印象很不好。
只怕她和郑西洲一走,锅里的玉米饼很大可能被这两个娃子偷吃了
指望田寡妇出面管教,简直是痴人梦!
也就是靠着郑西洲平日里的镇压,这一家子才不敢没脸没皮的凑上来,否则姜萱也该发愁怎么应付嘴馋的熊孩子了。
到底,都是穷惹的祸。
连锅带饼全部搬进屋,又给门挂了一把锁,姜萱才松口气,和郑西洲一起出门看电影。
路上,姜萱慎重道:“郑西洲同志,你也知道要低调吧?”
“什么?”他一时没听明白。
姜萱:“今天做了玉米饼,邻居都知道咱们两个吃了什么,那明天就只能吃红薯粥了”
听起来语气很不满。
郑西洲笑了一笑,插兜道:“想吃什么吃什么,我还不至于连玉米饼都吃不起。”
“那别人家顿顿都吃糠菜团子呢。”姜萱担忧。
“那是他们一大家子人太多,口粮又不够,只能省吃俭用。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也有你的定额粮,加起来足够了,用不着和别人一样吃糠咽菜。”
“会不会太招摇了?”姜萱问。
郑西洲闻言,揪了揪她的马尾辫,轻声道:“你男人又不是摆设。”
“姜萱,”他话里有话,抬头望了眼长巷上方的天空,神色淡然,“你记住了,在江东市,没有人敢来找我的麻烦,懂吗?”
姜萱半懂不懂,只能点头哦了一声。
一个清清白白的家庭成分,一个退伍兵的名头,有这么厉害吗?
见她似乎没有领悟自己的深意,郑西洲笑了一下,没再话,目光沉沉地望着她,眼底露出几分沉思。
这会儿正是傍晚,天边晚霞弥漫,晚风轻吹。
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大都是下班的工人,灰头土脸的,穿得也是一水的灰蓝黑。
到处都是灰蒙蒙的,没有一丝鲜亮,仿佛披着一层陈旧枯黄的雾气。
姜萱心想,怪不得郑西洲一眼看上了她。
她也发现了,这里的人很沉闷,不是外表或者性格沉闷,而是一种自内往外散发的精神气。
他们朝气蓬勃,艰苦奋斗,却没有足够鲜活的轻松氛围,犹如生活碌碌,淹没了笑闹,一心惦记吃穿琐事,鸡毛蒜皮。
然而姜萱不一样,天性乐观,活泼又生动。她来自未来的现代化社会,娱乐至死的时代,自不愁吃不愁穿,经济富裕,精神文化的熏陶也是相当丰富。
来到贫穷落后的95年,她本身就是一个惹眼的存在。
郑西洲拉着她的,一路穿街过巷,很快便到了电影院。
电影院不大,墙上贴着陈旧发黄的画报,包着头巾的男人把胳膊横在胸前,眼神坚毅,目视前方。
画报最底下写着电影名——险战芦苇荡。
原来是剿匪的?
姜萱抬起头,又囧囧地看了眼画报上的男人,下意识寻找别的电影,最好是适合谈对象看的那种爱情文艺片!
起来,她还不知道这个年代的黑白电影好不好看呢?
售票窗口就在门口,扎着麻花辫的女生坐在里面,嗑着瓜子,桌上的收音正播放着铿锵戏曲。
买票的时候,郑西洲随口问:“现在放映的是哪个电影?”
“还能是哪个?剿杀土匪的呗。”
“赶巧了,”郑西洲乐得,“我正想再看看这部电影呢!”
姜萱:???
好歹是两人第一次约会,居然跑去看剿杀土匪的电影?
能不能有一点浪漫的气氛?
姜萱怀疑人生。
不等她插嘴,郑西洲拍板做了主,直接掏钱买票。
售票员收了六分钱,动作麻利,撕下两张粉红色票,递到窗口前,翻白眼道:“电影放完了趁早出来啊,别在里面赖着!”
“好嘞。”郑西洲爽快应声。
买完票,姜萱也给了他一个白眼,“你跟我看电影,看什么不好?看杀土匪的?”
郑西洲拍她后脑勺,“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放映电影的那个器只有一个,你不看这个电影,还能看哪个?”
姜萱:
很快,走进电影院,姜萱便明白了郑西洲的意思。
原来所谓的“电影院”,就是一个全黑封闭的房间,没错,前后左右只有这么一个房间
压根没有现代电影院的那些一号二号三号放映厅的区分。
不仅如此,播放电影的那个辣鸡设备,姜萱也看见了,一个不大不的白幕,一个投影,大概就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老古董,依稀在某些博物馆中见过。
姜萱再一次亲身体会到95年的落后。
两人走进来时,前方的幕布上正播放着战火纷飞的场景,黑白色的单调画面,画质高糊堪忧。
姜萱心里的浪漫约会期待全部、全部化成了泡影。
心累地跟着郑西洲往后走,眼前光线昏暗,走两步就得被脚边的凳子绊一跤。
又一次差点被绊倒的时候,郑西洲索性扶着她的腰,低声:“发什么呆?仔细看脚下的路。”
姜萱欲哭无泪:“我们别看电影了吧,去公园走走?”
“票都买了,不看白不看!”
“”
郑西洲拉着她往后坐,半路上猛地被一个人堵住路。
“洲哥,你怎么也来看电影了?”语气不是不惊喜。
姜萱抬头望去,原来是医院通风报信的那个黄毛。
郑西洲不想搭理他,“一边去,别凑过来,我还带着你嫂子呢。”
黄毛:
黄毛默默地坐回原位,假装自己不存在。
踹掉不识相的电灯泡,郑西洲和姜萱在最后一排找到了两个闲置的板凳,又找了一个靠近窗户通风的位置,坐下来安安静静看电影。
姜萱托着下巴,无聊地想睡觉。
郑西洲却看得津津有味,中间还捅了捅她的腰,安利道:“你认真看看,后面就是去芦苇荡杀土匪的场面了,这里拍的特别好!”
“”
姜萱木着脸发问:“你怎么知道后面就要杀土匪了?”
“我已经看过一遍了,能不知道吗?”郑西洲。
姜萱生无可恋,望着旁边不解风情的狗男人,什么都不想了。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电影放映结束。
姜萱松口气,挪了挪坐得发麻的屁股,只想快点从电影院撤出去。
前面的人开始三三两两结伴离开。
黄毛也站起身,一溜烟跑过来,“洲哥,你不走啊?”
“急着走什么?不是还会继续放电影吗?”
郑西洲理直气壮的。
姜萱惊讶:“还能继续放电影啊?”
郑西洲:“能啊,先坐着,看看后面放哪个电影?”
姜萱这才知道,原来买一张入场的电影票,只要脸皮厚,憋得住三急不出门,几乎可以呆在里面看一整天的电影!
对此,电影院的工作人员也不会什么,毕竟阻拦不了,也没法管。
怪不得买票那会,售票员狂翻白眼,催促他们看完电影趁早出来,别赖在里面。
原来这句催促的话不是没有缘由的
望着前面剩下的人群,一动不动的,尤其是八九岁的男娃,眼睛亮晶晶的,托着下巴,满脸期待着接下来准备放映的电影。
再瞅瞅旁边一动不动的郑西洲。
姜萱:
看一次电影三分钱,这三分钱花的真值。
黄毛已经在电影院厚着脸皮赖了一下午,这会肚子饿得咕咕叫,不甘心道:“洲哥,你继续看电影啊,我去吃饭,明天矿区见。”
“哎,等等。”
郑西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面额五斤的粮票,叮嘱道:“拿好了,下馆子省着点花。”
“谢谢洲哥!还有嫂子!”
黄毛乐颠颠地接过粮票,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看着黄毛离开,姜萱纳闷地问:“为什么你要给他粮票啊?”
郑西洲闻言,靠近她脸颊,低声:“当初你在医院受伤失忆,多亏了那子给我通风报信,不然我哪能轻轻松松白捡回来一个媳妇儿?”
姜萱:
姜萱沉默了那么一秒钟。
郑西洲又笑着调侃:“他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当然要好好谢谢他这个媒人了。”
姜萱没好气地:“滚一边去。”
郑西洲哪能如她所愿,甚至挨得更近了,入眼便是浓密纤长的睫毛,细腻白皙的皮肤,一抹卷曲的头发黏在额角,更是添了几分绮丽。
他喉结微动,望了眼四周,声线低沉醇厚,“姜萱,不管你是真的失忆,还是假的失忆,只要你跟了我,我绝对能护你安然无恙。”
姜萱眨眨眼:“要不把你的先挪开再这句话?”
话音未落,腰肢上的那只越收越紧,甚至有更加过分的趋势,掌心的温度和腹部亲密相贴。
姜萱从到大第一次和男人这般亲密,脸颊烧得滚烫,忍不住弯腰躲避他的触碰。
她不厌恶郑西洲的怀抱,或许那张年轻英俊的脸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但也不能让这个厚脸皮的二流子继续胡来。
姜萱红着脸,使劲拍了拍他的胳膊,还没开口话,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傻妞儿,你抬头看看。”
“什么?”姜萱慢半拍的抬头。
只见前方的白色幕布上,出现了一行清晰的电影名字——城爱情。
姜萱睁大眼,还真有浪漫文艺片呀?
郑西洲搂着她往后靠了靠,动作散漫不羁,调侃道:“不是想和我看爱情片吗?正好来了,陪你看。”
完,他低头轻吻了下她的眼皮。
姜萱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的,又被他撩到了。
郑西洲那张脸太具欺骗性了,五官深邃,鼻梁挺直,一双桃花眼看似薄情,却又含情脉脉,眼珠黑白分明,让人不自觉沉迷其中。
想必喜欢他的女孩子应该也不少。
想到这里,姜萱心情莫名不爽,难得主动牵紧了他的。
郑西洲明显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乐得凑到她耳边,“喂,现在发现我的好了?”
“有一点。”姜萱声坦诚。
“那你再抬头看看。”
姜萱闻声抬头,正巧瞥见了电影幕布上出现恋人相拥的场景,虽然是黑白画质,但也不难看出其中甜蜜。
郑西洲捏住她下颚,第二次强吻了上去。
唇齿亲密相缠,他又格外地凶,仿佛终于抢来了喜欢的糖果,含着糖果重重舔舐,不肯轻易放过。
从电影院出来,天色已然昏暗。
姜萱脸颊依旧滚烫,低着头,目光躲闪,不敢看周围的其他人。
天知道有没有人看见两人亲吻?
电影院很黑,光线昏暗,她和郑西洲又坐在最后一排,应该没有人看见的吧?
姜萱不太确定。
郑西洲却毫不在意,总之最后肯定要嫁给他的,被人看见了也不打紧,正好能把领结婚证的日期提前了!
他巴不得有人看见呢。
可惜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异样的眼神望过来。
郑西洲只能失望地叹口气。
回家的路上,路过一个熟悉的街道,郑西洲忽然停下脚,拉着姜萱走过去。
“这不是回家的路吧?要去哪?”姜萱问。
郑西洲嘘了一声,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附近的动静,总算听清了铃声的细微震动,然后循着铃声,左拐右拐,终于找到了目的地。
刚踏进巷,浓郁的肉香味飘了出来。
姜萱惊喜:“这里有吃摊贩吗?”
“有,带你喝龙肉汤!”
“什么是龙肉汤?”姜萱还不知道这个呢。
“就是驴肉汤,天上龙肉地上驴肉,没听过吗?”
郑西洲熟门熟路,找到深夜出摊的车摊贩,花了足足一块钱,买了两碗新鲜出炉的龙肉汤。
汤面清亮透澈,上面飘着浅浅的油花,深夜里冒着阵阵雾气,味道极鲜,尝一口便知道其中有多美味。
姜萱抱着滚烫的白瓷碗,顾不得滚烫,低头一口一口的喝,喝得极其满足。
最后碗里的肉吃不完,全部让郑西洲帮忙解决了。
两人摸摸肚皮,心满意足离开那条巷。
姜萱止不住好奇:“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卖龙肉汤的?”
“混得久就知道了。”郑西洲不以为然。
姜萱犯馋:“那你下次再带着我去逛逛别的摊贩夜市。”
“行啊。”
郑西洲也看出了她的嘴馋,揪揪她耳朵,道:“你再多喜欢我一点,我就带你去尝一样好吃的。”
“”
作者有话要: 啊啊啊啊啊迟了3分钟,改了一下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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