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A+A-

    翌日清晨。

    一大早,姜萱早早起床,洗了一把凉水脸让自己清醒清醒。

    把考试用的纸笔提前准备好,紧张地翻阅课本,生怕有哪个知识点没记住。

    郑西洲看不下去,“别看了,快八点了,带你去学校。”

    姜萱只能放下课本,跟着他出门,焦躁道:“别的科目我都有把握,就是这门俄语,我怕不及格。”

    “没事,”他,“昨晚我让你背下来的那些重点,只要你没忘,进了考场认真写,不会不及格。”

    “我还是怕考砸了。”姜萱担忧。

    “绝对没问题。”

    郑西洲的信誓旦旦。

    姜萱听了他的话,出乎意料地不再心慌,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像是坠在后头的兔子。

    紧赶慢赶,走了十几分钟,两人终于来到矿区三中。

    一个不大的高中学校,校园充满颓废诗意,两层楼高的水泥房,旁边还有两间砖瓦房,前者是教学楼,后者是学校食堂。

    校园里种着很多柳树,柳叶飘飘,遥远的天边朝霞弥漫。

    教学楼的墙皮斑驳发旧,穿着灰蓝黑的学生在校门口来来往往,光线交织晦暗,像极了旧日年华里发黄的回忆场景。

    姜萱望着这一幕画面,想起了自己的高中时光。

    “愣着干什么?”郑西洲摸摸她的头,“进去啊,傻妞儿。”

    “我、我往哪里走?”姜萱回过神,一脸茫然。

    他扬起下巴示意:“看见那个眼熟的跟班没?”

    姜萱闻言,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楼下的办公室门外,一个及其眼熟的、黄头发的瘦伙蹲在草地上,嘴里咬着草根,无聊地东张西望。

    黄毛?

    不对,应该是黄三。

    想到那个称呼,姜萱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黄三也看见了他们,乐得站起身,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洲哥,嫂子,你们终于来了。”

    “你姐呢?”郑西洲问。

    黄三:“她给那些学生开告别班会呢,是马上毕业了,想些实诚话。”

    毕竟一旦考完试,有的学生远去县城当工人,有的回了乡下当记分员,连毕业证都是托付别人帮忙拿的,以后再想见面,更不容易了。

    姜萱这才知道,原来所谓认识的学校“熟人”,就是黄三他姐,一个勤勤恳恳带弟弟的高中老师,已婚,生了三个孩子,大儿子只比黄三了两个月。

    这难以置信的年龄差

    敢情女儿怀孕的时候,妈妈也时髦地跟着一起怀孕了?

    姜萱没敢问出这个疑惑。

    殊不知在95年,乡下的生产队里多的是这种事,媳妇儿和婆婆同时大肚子怀了孕,算不上稀奇事儿。

    有黄三的姐姐出面,姜萱被安排到教室的最后一排,跟着其他十六七岁即将毕业的高中生,一块参加毕业考试。

    不是姜萱卑微,身边的同学年龄真

    趁着考试还没开始,姜萱盯着左边的少年,好奇问:“同志,你几岁啦?”

    对方害羞地笑:“十五岁。”

    十九岁才高中毕业的姜萱:“打扰了。”

    少年长得很好看,身上的校服洗得发白,模样嫩生生的,眉清目秀,笑起来有两个虎牙,还没长大呢。

    想想这个年代的“五二二”学制,再想想未来的“五三三”学制,姜萱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亏,多上了两年学,混成了“大龄”考生。

    “叮铃铃”开考铃声响起。

    第一门考语文,试卷发放下来,姜萱粗粗扫了两眼,无非是理解和作文题,简单得很,拿着灌满墨水的钢笔,唰唰开始作答。

    作文题目是“我的童年”,题材中规中矩,几乎没有一丝和敏感话题擦边的可能性。

    姜萱心想,估计这些老师也被去年的大鸣大放运动吓怕了,那些错话的知识分子,基本上都被送到偏远农场接受劳动教育了。

    农场是什么地方,吃得少干活苦,大冬天下河挖沟渠姜萱不敢深想。

    写作文的时候,姜萱格外费心,用词谨慎至极,直到考试结束的前十分钟,才答完了试卷。

    中间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姜萱高高兴兴从教室出来,迫不及待跑到校门口,看见郑西洲躺在藤椅上,和看门的老大爷笑笑,悠哉地翘着二郎腿,同时啃着绿豆冰棍。

    “”姜萱恼怒,“郑西洲同志,你哪来的绿豆冰棍?也不给我买一个?”

    狗男人没有半点求生欲,咔嚓咬了一口冰棍,舒爽道:“你不是考试吗?考完了再给你买。”

    姜萱:

    姜萱蹲在他跟前,抱着膝盖,憋屈地:“刚刚把语文考完啦。”

    “别告诉我语文你也能考砸?”

    “没考砸。”姜萱冷哼。

    郑西洲瞥了她一眼,“谁惹你生气了?话哼哼唧唧的。”

    娇气。

    姜萱怨念地看着他里的绿豆冰棍,没吭声。

    郑西洲眼眸低垂,顿时发现了她的意图,故意把冰棍伸到她跟前,逗弄道:

    “想吃啊?咬一口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远处还有门房的老大爷看热闹呢。

    姜萱没敢咬冰棍。

    “是你自己不吃的,别怪我不给你分。”郑西洲遗憾地叹口气,咔嚓咔嚓两口,把冰棍啃得干干净净。

    姜萱快被这个狗男人气死啦。

    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眨眼过去。

    带着一肚子的怨念,姜萱迎来了数学考试。

    数学题出乎意料地简单,不到半时,所有的题目顺利答完。

    旁边的监考老师,眼睁睁看着姜萱一口气把数学题做完,目光震惊。

    还有一个半时的考试时间,姜萱坐不住,举问老师:“能提前交卷吗?老师。”

    姜萱抿唇笑得温柔。

    老师木着脸收了卷子,看着姜萱拎起背包,一溜烟跑远。

    在校门口等待的郑西洲也惊了,“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数学题不会做?”

    “不是,”姜萱轻描淡写,发出了学霸的蔑视语气。

    “太简单了,我一口气做完了那些题,提前交卷的。”

    郑西洲:

    郑西洲面无表情,带着她去下馆子,吃肉汤面和萝卜饭,顺便去百货大楼买了两根绿豆冰棍。

    姜萱这才满足,拍拍他硬邦邦的胳膊,教导道:“以后买零食,就算是一根冰棍,也要记得给我带一个,明白吗?”

    “明白了。”郑西洲表示受教了。

    姜萱咬着冰棍,“那直接回家吗?下午一点才考试。”

    “回家,睡午觉。”

    一觉睡醒,顶着大太阳去学校继续考试。

    理综和史地政合并起来一块考,紧接着是常识,最后才是最艰难的俄语考试。

    幸好常识的考试时间不长,只有三十分钟。

    下午五点钟,俄语试卷发放。

    考了整整一天,姜萱脑子很丧,丧丧地翻开试卷,从头到尾慢悠悠地看过去,懵懵的双眼渐渐睁大。

    ???

    这些俄文翻译为何如此熟悉?

    郑西洲简直神了!

    姜萱一瞬间仿佛打了鸡血,精神百倍,挺直肩背拍拍脸颊,趁着脑子里还有深刻印象,忙不迭把需要翻译的俄语默写出来。

    这些题目少也有三十分呢!

    做完翻译题,绞尽脑汁答完前面的简单词汇造句,至于剩下的俄文理解

    姜萱:“”

    姜萱眼睛发晕,看得半懂不懂,笔尖在试卷上停滞许久,发出了学渣的终极困惑。

    从考场出来,已经是临近天黑的傍晚时分。

    天色昏暗,晚霞弥漫,黯淡天光倾泻下来,一如姜萱生无可恋的心情。

    看见她这副模样,郑西洲乐得差点笑出声。

    “怎么了这是?考砸了?”

    姜萱抱住他胳膊,止不住懊悔,“我真傻,真的。”

    “我单知道考试的时候会考俄语翻译,会原原本本考课本上的练习题;我不知道还要考别的。”

    “我一发下来试卷就去答题,拿钢笔灌满墨水,叫我的脑子开始努力运转。我的脑子是很听话的,我的话句句听——”

    郑西洲木着脸:“再两句,我拍你脑袋。”

    姜萱闭嘴了。

    郑西洲憋着笑,“考砸了?”

    “应该吧。”总之没法及格了,姜萱很绝望。

    “那些翻译怎么着也有几十分吧?”

    “加起来只有三十五分!”

    “”郑西洲也没办法了,“不及格就不及格吧,明年再考。”

    “那明年开春我还想参加邮局的招工考试呢!我要当正式工,不要当临时工了!”

    正式工一个月有三十三块的工资,还能提高定量粮食的份额呢。

    郑西洲安慰道:“到时候再,等到矿区统一招工,我能把你塞进厂委或者工会,坐办公室开会,不是照样挺好的嘛?”

    姜萱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回到家抑郁了一晚上,第二天满血复活,乐颠颠跑去上班。

    郑西洲本来还在发愁该怎么哄人,中午阔绰地带着姜萱去国营饭店,又吃了一顿红烧肉,见她吃肉吃得喷香,眼睛都不抬一下

    姜萱开心到飞起,“你怎么带我吃红烧肉?下午也来下馆子吗?那我就不用辛苦做饭了。”

    郑西洲微笑:“想得美呢,下午给我烙饼去。”

    白瞎了他的三块钱,点了一份大碗红烧肉,姜萱挑挑拣拣只吃瘦肉,剩下的肥肉全是他的,半点也不客气。

    两天过后,考试成绩出来了。

    郑西洲去学校取成绩单,靠着办公室的门,问:“她考过了没?”

    “当然考过了,数学一百分呢。”满分!

    “那俄语考了多少分?”

    “62分。”

    郑西洲不信,亲自翻看卷子,看见了一大片的红叉,“就这还能考62分?”

    黄三姐姐笑着:“千真万确,刚好62分,擦着线过的。”

    郑西洲坏心眼:“你给她改改,改成六十分得了。”

    作者有话要:  那段“我真傻,真的”长对话,模仿自鲁迅先生笔下祥林嫂的那段经典对白。

    最后,这个算是二更惊喜啦。

    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求“营养液”了,呜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