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作真时
简妍脸上的笑容一滞,忙伸拉着庄二夫人的袖子,“二婶,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才来,人家都母亲待夫君极好,夫君今晨才母亲对他十分大方的,不夫君自便得她细心照料,只母亲暗中给夫君的银子,就是极大一笔数目。”
庄二夫人对庄大夫人对庄政航大方也是早有耳闻的,心中冷笑庄政航此时念着庄大夫人的好,哪一日被卖了,怕也不能醒过神来。
“你只听二哥儿的吧。”
简妍心想自己昂贵的凤穿牡丹砸下去,可不是听庄二夫人这么一句的,于是叹息道:“我本也是这般想的,可是今日一早,我刚脱身,就有蝶衣去寻夫君要银子,早上瞧见翠缕、碧枝两个,我心里也不踏实”因到闺房之事,脸上一红,忙辩解道:“二婶,我这可不是醋心。”
庄二夫人静静地笑道:“我懂,你们年纪轻轻的,难免放不开。”因听简妍顺口提起翠缕两个,开口道:“她们两个,不老夫人,便连我也是不同意的。妻未进门,就先有了妾。又不是家里没有掌管家事的女人,哪里用得着这样。只是大老爷执意如此,况且,大老爷又只听大嫂的。”
庄二夫人意有所指的话刚落,简妍便如大梦初醒一般,喃喃道:“家里母亲常我认人不清,我先还不以为然,果然啊。”然后拉着庄二夫人的袖子道:“二婶可要帮着我一些,如今我是两眼一摸黑,什么也不知道。”
庄二夫人唯恐简妍弄皱了绣品,先将凤穿牡丹收起来,才道:“你跟我是隔着一层的,若是叫你母亲知道你的话,可不是要疑心你吗?”
简妍讪讪地收,叹道:“听着二婶的意思,母亲是先前便对我心存芥蒂的,不然怎教唆父亲给夫君先纳了妾。二婶明知如此,怎能见死不救?”
庄二夫人一怔,听着简妍带着嗔怪的话,心道果然来者不善,只是瞧着这么贵重的东西都送了,简妍的诚心也算是足够了。
“老二媳妇,你话可不能这样。我可从未过大嫂看你不顺眼。”庄二夫人忙道。
简妍将凤穿牡丹替庄二夫人递给朱姨娘,听着庄二夫人尖细的嗓音,眉头也不皱一下地笑道:“我就知道二婶疼我,二婶没,那就当没吧。”
朱姨娘看着庄二夫人,中拿着名贵的绣品,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
“放到柜子里吧。”庄二夫人重新看向简妍,心想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笑道:“侄媳妇有话就直吧,别这般拐弯抹角的。”
简妍笑道:“我就知二婶是个痛快人。”着,拉下衣领叫庄二夫人看她脖子上的伤。
庄二夫人看过去,吓了一跳,忙叫道:“这是怎么了?”
简妍将领子拉起,咬牙切齿道:“还不是为了那几个女人闹的。我回家,才了一句,那天杀的就当着我母亲的面闹起来,叫我在娘家丢尽了脸面。若是没有那两个,我怎会如此?多亏二婶叫我知道根源,我此时才晓得,原来就是因为母亲教唆,我才有今日这般下场。”
庄二夫人听简妍声音里满是愤恨,又看她指印不假,心道难怪简妍这般恨庄大夫人,毁了礼物,尚可瞒过去,这当着父母的面受辱,是叫人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的。
庄二夫人心地试探道:“虽是如此,但到底是你婆母。”
简妍横眉冷目道:“我倒宁愿二婶是呢。今早上弄了粥过来,那天杀的一口也不沾,反倒将丫头撵出去骂了我一通。我才来,又不当家理事,哪里知道这么许多。二婶可知那天杀的不喜吃粥?”
庄二夫人哪里会去关心庄政航吃不吃粥,道:“我是不知,但是伺候二哥儿的丫头,还有总管着府里各处的你母亲是应当知道的。”
简妍心道庄二夫人果然句句都要踩庄大夫人的一句,心想自己今日没白来,“母亲知道,却偏偏捡着我来了,故意叫那天杀的跟我怄气,二婶,你她究竟安的什么心?”
庄二夫人含含糊糊地道:“怕是下头的婆子一时大意。”
简妍冷笑道:“上行下效,还不是母亲给她们树的典范,主仆齐心要降服了我。二婶,依我,这家不如你来当,大嫂也是个宽厚人,有你们在,谅他们母子如何使坏,我也能安安稳稳地当我的少夫人。”
庄二夫人见简妍彻底将话破,吓了一跳,忙捂着胸口道:“这话不能胡,若是传出去,人家只你少不更事,我呢,就成为老不尊了。”
简妍只是气鼓鼓地伸拍了下茶几,冷哼一声道:“我昨儿个心里头就是这样想的,足足想了大半夜。”
庄二夫人打量着简妍这般模样,忙宽慰道:“一家子过日子,和气为上,各让一步就罢了。你母亲虽不好,但总算是养大了二哥儿,还有那天杀的,莫要再随口挂在嘴上。”顿了顿,又缓和语气道:“至于管家的事,有大嫂呢,哪里轮得到我。”
简妍探着身子道:“我就替二婶鸣不平,二叔比父亲能干,二婶也比母亲仁义,偏偏就吃亏在这长幼有序上了。再则,那天杀的哪里比得上大哥一半,这家怎能落到他上。”
简妍的话到了庄二夫人心坎上,庄二夫人心里也是这般想法,但奈何娘家远,在京里没有人诉,若不是简妍是大房的媳妇,此时庄二夫人是恨不得将简妍看成知己的。
“虽是如此,但话也不能这样,要知人言可畏啊。”庄二夫人再要反驳,语气就弱了许多。
简妍笑道:“凭是怎样,我只认有能耐的人该管家。”
庄二夫人深以为然,笑道:“你该去你母亲那边了,免得叫人看见你进来这么久,你正经的婆婆不伺候,反倒来了我这。她是心细的人,府中有什么事逃不了她的眼睛。”
简妍垂头丧气道:“哎,总归不是自己家中,行动就要被人盯着。”
庄二夫人笑着,送了她出去,投桃报李地提醒道:“你才来,可见着你们二哥儿的奶娘了?那奶娘也是心直口快的,只是你见着她,可别当她是跟咱们一样的性子,人家肚子里圆滑着呢。”
简妍对庄政航那后头补上来的奶娘自是非常熟悉,也知庄二夫人这提点就跟投名状一般,笑着再三谢过。
回头,庄二夫人重叫朱姨娘拿了凤穿牡丹来看,一边赞叹,一边回想简妍方才的话,问:“她来时给你多少银子?”
朱姨娘忙将荷包拿出来:“婢妾没看。”开了荷包看了,见里头有足足五两银子,忙道:“是五两白银。”
“你觉得这新媳妇如何?”庄二夫人叫朱姨娘自己收着银子。
朱姨娘道:“看着倒当真真心想跟夫人交好,不然怎拿出那样金贵的东西,又谁都不寻,偏找上夫人。据婢妾看来,这少夫人有些聪明,但藏不住事,被夫人一两句话就套出了心思。今日必是瞧着咱们老爷、少爷出类拔萃,只当这日后必定是夫人掌庄家之舵,这才早早地靠过来。旁的不,这少夫人倒是慧眼识英雄,很有几分眼力劲。”
庄二夫人笑道:“你倒是嘴甜的很。”嘴上如此,心中也以为然。因想若是简妍当真跟庄大夫人闹起来,自己正好添一把火,若是最后能渔翁得利地得了府中的管事大权,那更是最好。
简妍出来,一路上打量着庄二夫人的丫头,心想就算庄二夫人要隔岸观火,她也要将庄二夫人拉下水,须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身为池鱼,就该尽了防火的本份。
从庄二夫人院子里出来,就遇到了等在外头的金钗,金钗凑过来在简妍耳边道:“奴婢瞧着三少爷的厮去见了七,七在园子里绕了一圈,不知哪里去了。奴婢未免被她瞅见,没敢走近。”
简妍笑道:“有劳你了。”心想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七,竟然能私下跟庄敬航交好,也是一个人才。
金钗忙问:“少夫人可要我再去找她?”
简妍笑着低声道:“找她做什么,咱们去大夫人那边,你只管大大方方地跟大夫人身边的又儿三少爷的厮去找七话了。”
那又儿是个心思灵活,又得庄大夫人宠爱的,若是得知七跟她争庄敬航,不出几日,必能叫庄大夫人发狠将七撵出去。
金钗不明所以,但想只管听简妍的就是,于是点头答应。
玉环方才是跟着简妍进屋子的,她心思单纯,只想着简妍这般憎恨庄大夫人与庄政航,日后还是离着他们两个远一些才好。
主仆三人边走边话,就到了庄大夫人屋子里,此时正是婆子们回话的时候,简妍过去了,庄大夫人也无瑕跟她话。
将近午时,婆子媳妇才去。
庄大夫人见着简妍来,心里不免想到若是简妍没来,就将安如梦跟庄政航凑成一对多好。
简妍福身道:“母亲每日都这般操劳?真是辛苦母亲了。”
庄大夫人疲惫地笑道:“习惯了,也不觉怎样,早上不是叫你歇着的吗?怎起来了?”
简妍心想庄大夫人要做好婆婆,她自然要做一个孝顺媳妇,笑着从又儿上将茶碗放在庄大夫人面前,道:“我昨日回来跟二婶话,听二婶懂得江南一针的绣品,想起自己箱子里是有一块的,于是翻了出来,去求着二婶给鉴定鉴定。”
庄大夫人听了这话,心里略有些惊讶,心道简妍上怎会有那等珍品,随即又释然,心想凭江南一针多傲气,做出来的东西还不得进了满身铜臭的人里。
“你二婶如何?”
简妍叫又儿跟金钗一同展开那百鸟朝凤,叹息道:“二婶这个也是极好的,只可惜是赝品,值不了几个钱。”
庄大夫人心里一滞,暗道不是庄家富可敌国吗?怎连一个绣品都是赝品。可见前头那些吹应当是假的。一个商户人家,有些银子还不得摆在外头显摆,只怕里头也并没有多少积蓄。
庄大夫人不似庄二夫人那般对绣品有研究,也看不出哪里不好,但既然是赝品,就值不了几个钱,也就没有兴趣再看,示意又儿跟金钗收起来,笑道:“纵然是赝品也是好的,留着做屏风,又或者弄帐子吧。”
简妍笑道:“儿媳哪里还有脸面见这东西。先前还想着叫二婶替我鉴别鉴别,也好送给母亲,叫母亲送到宫中,如今怕是不能够了。就连在二婶面前,听二婶这是赝品我都臊得慌,若是做成帐子,日日见着,还不得成日里羞红了脸。”
庄大夫人听她这般,心里也有些怅然,想着这么大一幅的绣品,兆头又好,若是送进宫里,当真比那玉枕要讨喜,道:“你年纪轻,不懂得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不独你,我也是不懂的。只是在你二婶面前露了怯,实在不好。你二婶是嘴碎之人,又是得理不饶人的。先前我房里的一个丫头,在园子里摘了串葡萄,叫你二婶揪住,直葡萄没上供给祖宗,没进奉给老夫人,哪里是她一个丫头能吃的,闹到最后,可怜那才十三四的丫头就叫撵了出去,如今也不知沦落到哪里去了。”
简妍唏嘘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很不该如此。”
“可不是么。”
因瞧见屋子里的刻漏到了时辰,庄大夫人与简妍一同去伺候老夫人吃饭。
那百鸟朝凤,就叫玉环送回园子里去。
婆媳两人到了庄老夫人屋子里,就瞧见庄老夫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幅百子千孙图,一群人嬉笑着围着看了,瞧着时辰差不多,就摆了饭。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