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朝乾元历二年

    正是春暖花开好时节，乍暖还寒，微风吹动，花枝轻摇，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花香。

    微露，东边泛着鱼肚白。

    长宁伯府的下人已经开始忙碌，在各个院子来回穿梭，府里渐渐热闹起来。

    西侧一处安静幽雅的院子却一片静悄悄，偌大的院子没一个下人走动。

    内室雕花大床上，沉睡中的姜柠宝缓缓睁开双眼，她的眼睛很美，容貌娇美无暇，气质柔弱清纯，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分外惹人怜惜。

    “竟是穿书？”

    姜柠宝掀开身上的薄被端坐在床边，眉心微蹙，双眸闪过一抹震惊和不可思议，静坐半晌，她掀开纱帐只着一件单衣下了床，穿上绣花鞋，随意的将及腰的秀发用发带绑起。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鸦青色比甲的身影轻手轻脚的出现在屋子里，看到内室的人醒了，声音带了一抹惊讶。

    “姑娘，您醒了？”

    姜柠宝双眸瞅了一眼来人，露出淡淡的笑意，轻轻点头，上前拿过杨柳枝制成的牙刷，沾上药材制成的牙粉开始漱口。

    等漱口完毕，姜柠宝开始洗脸。

    看着铜盆里的水倒影出的精致脸庞，姜柠宝微微怔了一下，看了十多年，她依旧不习惯这张柔弱美丽脸蛋。

    上辈子，姜柠宝长相明艳，气质张扬，谁知胎穿后，长相却走向另一个极端，整一个柔弱美人。

    哪怕生气，看起来都像是美人娇嗔。

    这样的长相最容易得到男人的怜惜，滋长女人的嫉妒心。

    姜柠宝轻叹一声，不再看水里倒影的脸，动作熟练的洗完脸，接过婢女递过来的毛巾擦干净，一旁的婢女露出一抹强笑，低声道：“姑娘，早饭是您爱吃的鸡丝粥。”

    完，婢女低下头，飞快的将食盒里的鸡丝粥端了出来。

    鸡丝粥很香，看得出大厨的熬粥手艺颇好。

    作为长宁伯府二房的嫡出大姐，姜柠宝穿过绫罗绸缎，吃过山珍海味，但那是曾经，自从三年前，她的父母回宗族祭祖遭遇劫匪落入山崖生死不明后，她的膳食分量一天天下降。

    尤其是最近几天，早饭只有一碗粥。

    幸好粥依旧是府里最擅长熬粥的大厨做出来的。

    想到昨晚接受到的记忆，姜柠宝嘴角泛起一抹冷意，坐在桌子旁，慢慢的喝着鸡丝粥，一碗鸡丝粥喝完，外头的天色已大亮。

    “姑娘，今日是十五，您该去寿金堂给老夫人请安了。”婢女看了一眼天色，收拾好桌面，声的提醒道。

    姜柠宝听到婢女的提醒，微微点头，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是去寿金堂给老夫人请安的日子。

    “春喜，去将那套湖蓝色长裙拿来。”

    姜柠宝梳了个飞天髻，换上一身湖蓝色的长裙，腰间系上一个精致的荷包，婢女连忙从匣子里拿出几件精美的首饰给姐戴上。

    整个人看起来纤弱美丽。

    “走吧，去寿金堂。”

    主仆两人出了院子，穿过回廊和花园，一群群穿着鸦青色比甲的俏丽婢女们恭敬的朝姜柠宝行礼。

    等姜柠宝走过后，她们就悄悄议论开了。

    “听四姑娘和国公府世子爷婚事悬了。”

    “如果二爷和二少夫人还在，四姑娘也不会沦落到这地步。”

    “其实四姑娘的待遇还算好的，只是膳食的分量减少，老夫人心善，早已将二少夫人的嫁妆交到四姑娘手中。”

    “再怎么四姑娘都是国公府世子爷的未婚妻，主子们不会做的太过分，就是外面的传言太荒谬了，世子爷应该不会为了安远侯嫡女退婚。”

    “这可难，四姑娘的身份比不上安远侯府的嫡出大姐，那位大姐肯定不会屈居四姑娘之下。”

    “这倒是，如今满京城的人都盯着咱们伯府。”

    “……”

    姜柠宝没有在意婢女们的议论，一路朝寿金堂走去，到寿金堂正屋门口的时候，遇到了大房唯一未定亲的嫡出五姑娘姜明瑶。

    姜明瑶声音冷淡的朝姜柠宝微微点头。

    “四姐。”

    五姑娘姜明瑶是一个眉眼精致，气质清冷的美人，只比姜柠宝了一个月，被一群光鲜亮丽的下人簇拥而来，眉宇间没有一丝得意或者倨傲之色。

    “五妹。”姜柠宝回了一个柔美的笑容，看起来娇娇怯怯，惹人怜惜。

    两位嫡姐相遇，一方婢女仆从众多，前呼后拥；一方只有孤零零的主仆两人。

    这明显的差别待遇，令人唏嘘不已。

    姜柠宝却不在意，她本身就不喜太多人服侍，自从爹娘三年前出现意外后，府里的下人大多另攀高枝。

    留在她身边的唯有春喜这个婢女。

    门口的丫鬟撩起帘子，恭敬道：“两位姑娘请进。”

    姜明瑶瞅了一眼娇怯柔弱的四姐，眉心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移开视线，神色淡淡等她进屋后，才移动脚步跟随其后进去。

    长宁伯的姜老夫人向来不喜庶女庶子，能到寿金堂请安的唯有嫡出两房的嫡出孙女，嫡子们除了年幼的外，全都在书院读书或者去府衙办差。

    早在一年前，大房的嫡长女出嫁后，每次前来寿金堂请安的人只有姜柠宝和姜明瑶两人以及府里的大夫人。

    正屋大厅内，檀香缭绕。

    姜老夫人端坐在高堂上，身着暗紫色散花如意裙，满头银发一丝不苟的往后梳成一个发髻，面容和蔼，要不是眼中有精光闪过，谁都会觉得这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她的旁边站着一位端庄大气的中年美妇，眉眼精明，正是长宁伯府的当家大夫人张氏，姜明瑶的母亲。

    姜柠宝提着裙角，徐徐走上前朝正座上的姜老夫人屈膝行礼。

    “柠宝见过祖母，大伯娘。”

    姜明瑶也一脸清冷的上前请安。

    “明瑶给祖母，母亲请安。”

    姜老夫人看着下方两位气质各异的孙女，露出和蔼的笑容，尤其是对大房的五姑娘姜明瑶颇为看重。

    姜老夫人笑容满面的问了一下姜明瑶的近况，满意点头，然后转向姜柠宝，对这个容貌娇美无暇，看起来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孙女，姜老夫人忍不住皱了下眉。

    她其实不太喜欢这个孙女，每次看到姜柠宝，都会让老夫人想起年轻时候老伯爷后院里的那群受宠的貌美柔弱姬妾。

    但这个孙女运气好，自就订了一门好亲事。

    给长宁伯府带来了不少好处，如今她的婚事出了变故，是否保得住很难，哪怕保得住，这正妻之位怕是要拱手让人，姜老夫人神色复杂的看了姜柠宝一眼，难得心软开口。

    “四丫头，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你不必理会，祖母定会为你做主，没人可以欺辱咱们伯府的姑娘。”

    “母亲的是，四丫头，你且放宽心，你的亲事会好好的。” 一旁的大夫人张氏也忍不住出声安抚道。

    要府里谁最不希望姜柠宝的婚事出现意外，非大夫人莫属。

    长宁伯府是没落的勋贵世家，空有爵位，没有实权。

    家里的男人官职都不高。

    早年大夫人这个伯府夫人在一群贵夫人里备受冷落，等姜柠宝的未婚夫被过继给定国公后，昔日排挤冷待她的贵夫人纷纷与她交好。

    大女儿更是因此嫁入侯府。

    享受到了甜头的大夫人当然不想侄女的婚事出现变故，尤其在伯爷正上下点为她的嫡次子谋一官半职的时候。

    其实大夫人和姜老夫人一样，均不喜容貌娇美动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姜柠宝，因此她默许了下人减少她二房嫡女的待遇，但不会做的太过分。

    此事姜老夫人也知晓，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姜柠宝旁边冷若冰霜的姜明瑶难得露出一抹怜悯的神色，四姐这一桩人人羡慕的亲事被太多人盯着并不是什么好事。

    安远侯府势大，长宁伯府没落。

    端看定国公府如何决断。

    在她看来，四姐和定国公府世子的婚事怕是会出变故。

    姜柠宝微微一笑，温顺的点头：“多谢祖母，大伯母。”垂下的眼睑掩饰了一闪而过的冷意，她一点都不相信姜老夫人和大伯母会为她做主。

    一醒来，骤然得知自己是穿书恶毒女配，姜柠宝如今已经缓了过来，自然知晓桃花宴的后续发展，定国公府会派人上门退亲，等老夫人和大夫人知晓国公府给出的诱人补偿，迫不及待的帮她退了这门亲事。

    这时，外头有个婢女禀告。

    “老夫人，大夫人，定国公府的赵管家求见。”

    这话一出，正屋里的气氛顿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姜明瑶瞅了一眼身边的四姐，冷若冰霜的俏脸上难得浮现一抹担心。

    定国公府怕是来意不善。

    姜柠宝心里蓦然一动，想到书中的情节，暗道好巧，看来今天正是定国公府上门退亲的日子，她垂下眼睑，眼底划过一丝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