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捡回来的乞丐被安置在下人住的倒座房里。
谢初芙来到的时候, 他正挣扎着要下床,福顺在边上相劝着,那人肩膀上包扎的绷带染着鲜红的血迹。
伤口开裂了。
苏木对屋里的药味和一股怪味皱眉, 朝床边两人:“姑娘来了。”
福顺仿佛就看到了星救,忙跑上前:“姑娘, 这人要走。还发着热呢,这一走, 不就白搭公子好心救他一命嘛,出去了估计又得晕死在哪个角落。”
那人少了阻碍, 终于下来床, 哪知脚才沾地就直接跪倒。
谢初芙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来到他跟前,量了他几眼,:“你站都站不起来, 要走吗?”
可是人并没有回答她,即便跪着,都要拖着腿往门口去,用行动在表明的他的意图。
苏木看着就有些生气, 觉得他不知好歹。
也就他们表公子心善,换做别家人,任他死在外头,臭了也不管。
谢初芙见苏木想上前什么, 伸手拦了她, 然后蹲下身把元宝放在地上。
元宝伸了脖子, 眼前陌生,很快就又把脖子缩回去大半,只往谢初芙脚边爬。谢初芙就在那蹲着,再细细去看这个人的面容。
其实昨天她见到这人身上一些伤口时有些疑惑,只是陆承泽不让她多留,她只撇了一眼。不是很清晰,但看到的是烙伤。
不规则的烙伤,伤口结痂没多久,有些地方甚至没结痂。
那样的伤多为刑讯所致,一个乞丐不太可能受到这样的对待。
陆承泽让她离开时眼神闪躲,现在一看这人的身形,肌肉结实,身上有旧刀伤。分明是个习武之人。
而且这人有十分强大的毅力,目光清亮,有着正气,不像是宵或犯事的奸恶之徒。面相由心生这话大多数情况都是对的。
所以谢初芙更加判断出这人不是什么乞丐,但极可能是从牢狱一类的地方逃出来的,可是量着又不像是犯事的犯人。
陆承泽身为大理寺的人,也不可能窝藏犯人的,他就一个脑袋,不敢知法犯法。
所以她越看越困惑。
那个人此时已经爬过她,她就站起来,把元宝抱着放到和他同一起跑线。
“你爬给他看。”
她摸了摸元宝背壳,手指头点了点前边的地。
元宝懂了,这是初芙经常跟它玩的游戏,是要它往前走。当即四肢腿一撑地,脚掌一划一划跩啊跩往前跑。
原本和元宝齐平的男人居然就被它甩身后了。
沉默不言的男人动作明显顿了顿,然后又继续往前挪,元宝却已爬到苏木跟前,苏木后头就是门。
谢初芙这时侧头看那个人,淡淡地:“你看,你连一只乌龟的速度都比不过,你真要离开这里?即便你要走,你也该跟救了你的人一声。”
话音刚落,初芙就听到咚的一声,她定晴一看,那人倒在了地上。
这是听劝,放弃了?
福顺跑到跟前一瞧,焦急地:“表姑娘,他……他晕过去了。”不会是因为爬不嬴一只乌龟,气晕的吧。
谢初芙:“……”还以为开窍了。
“晕过去了就抬回床上吧,应该是还虚弱,也不要给他喊郎中。他都不惜命,我们就不必要为他操心,我表哥那点俸禄,不够郎中跑一趟的。”
谢初芙转身,不再多留。这人身上疑点重重,就让他晕着吧,省得醒了还要乱跑,一切等陆承泽回来再。
她将元宝重新抱回怀里往外走,摸着它背壳夸道:“我们家元宝真棒。”
元宝就跟只雄鸡似的赳赳仰着头,一副胜利者的傲娇样儿,福顺吃力挪动的男人睫毛在这时重重颤了下。
直至到陆承泽回来的时候,福顺没再来汇报那男人的情况。苏叶被初芙派到大门口堵人,陆承泽听到他怪力表妹让专程等他的,居然下意识想跑。
苏叶淡定按自家姑娘吩咐地话朝他喊:“表公子,您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姑娘这连元宝都知道的道理,您一定不会不懂。”
走了两步的陆承泽生生收回脚步,然后梗着脖子:“我什么时候不去了,不过是想换身衣裳,今儿去了牢里,怕熏着你们姑娘了。”
破表妹居然拿乌龟做例子来教训他!
苏叶还是一脸淡定,给他递了台阶:“姑娘什么时候嫌弃过表公子您,您这样见外,姑娘知道了要伤心的。”
陆承泽厚着脸皮就顺着台阶滚下来了,抬了下巴:“你的对,走走,见你们家姑娘去。”
罢,脚尖一转,直接朝谢初芙院子去了。苏叶跟在他身后,一脸同情。
被她们家姑娘吃得死死的,就不要试图反抗了嘛,这强装气势的样子她瞅着都觉得可怜。
初芙这时正看着元宝吃食。
秋天到了,每到这个时候元宝都特别能吃,鱼虾肉不拒绝,为过冬积蓄好冬眠。
陆承泽见她又在宝贝她的乌龟,暗中撇了撇嘴,他常常错觉自己不如那只龟。
“表哥下衙门了啊。”谢初芙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有回。
果然是人不如龟,看不都不看他一眼。陆承泽抿着唇坐到她正对面:“表妹找我?”
初芙就朝屋里苏叶苏木了看眼,两人自觉下去,然后关上房门。
这时还未到点灯的时候,门一关上,漫天的霞光也被挡在外头。陆承泽坐在昏暗的屋里,有种他要被刑讯的不安感。
谢初芙在这个时候终于抬头了,问道:“那个乞丐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就那么回事啊。”
陆承泽被她异常明亮的双眸看得一阵气虚,将脸慢慢撇到一边。
他一脸‘我就是在心虚的样子’把谢初芙气乐了,一拍桌子:“你要不实话,我就去找舅舅!”
元宝就在桌面上抖了抖,陆承泽却看清楚它是被震得腾空了,他嘴角抽抽。
怪力表妹这真是要逼供啊。
但是要去找他父亲……他想到父亲昨天的交待,又硬气起来:“找我爹也没有用,这人以后就留在府里当下人了,他就是个乞丐。”
昨天郎中来后,他就觉得人身份不对,身上有被用过刑的伤口不,背后还有烧伤。他怕是越狱的重犯,赶走初芙就去请了父亲来,哪知他父亲端详了那有着好几道刀伤的面容后,震惊地把他拉出去。
他就知道了睿王府失火,睿王亲兵逃脱的事,也知道锦衣卫有陛下的旨意不追查这些人了。
他父亲再三思索,跟他若是人愿意留下来,就让留下。不愿意,随人去哪里。但这人是睿王亲兵的身份不要再和人提起。
他原本也觉得由人选择去留,可今天听睿王是死于逆臣旧部之手,他就觉得这人不能走!
他要服那人留下,毕竟也无处可去了。
谢初芙听到要自己又装聋作哑地话,脸色一沉,已经意识到这人可能跟什么有牵连。而且这事,她舅舅是知情的。
陆承泽看到她沉了脸,知道是要生气。他放柔了声音:“表妹,他就是我随手捡来的乞丐,我们不他了。睿王殿下就出殡了,但是陛下没禁中秋花灯,中秋那天我到谢家接你出来赏灯去?”
可是话出去半天,谢初芙都板着脸没有搭腔。
陆承泽也没辄,只当她沉默就是应了,站起身拍了拍身上青色的官袍:“我这身上还脏着,先回去换衣裳。对了,明儿二叔会回家来,给你带了南边新奇的玩意。”
陆家二老爷不是读书的料,最终管了家里庶务。陆家是随本朝早前的迁都到了北边,在南边还有些祖产的生意,陆二老爷也就成年南北来回跑。
谢初芙深吸了一口气,也站了起来,面色已如常:“我送你。”
陆承泽侧头量她几眼,默默点头,姑娘家嘛,生一会气也就好了。
翌日,天刚亮,皇子、朝中四品以上官员、公主、命妇都到了睿王府大门外,沉重的气氛在蔓延着。
而睿王府外的街道上也挤满了自发前来‘举哀’送行的百姓。在明宣帝召告天下睿王是为逆臣所害才身陷敌军陷阱,最后仍拖住敌军以身献国,百姓人心中都为之气氛又钦佩,为之送行的百姓都面染哀伤齐刷刷跪倒。
太子领着队列走出胡同,长街沿途皆是跪倒的百姓,明明挤满了人却鸦雀无声,百姓们的神色是肃穆、沉痛、哀伤。
赵晏清跟在侧边看着这一幕,心中感动,却不觉得自己有此德,能受百姓这种拥护。在收回视线中,他余光却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纤细,一身素白,发间只簪了一支珍珠珠钗,低着头。她混在百姓中并不算显眼,但他却是一眼就认出她来。
他心中微动,她怎么来了,明明赐婚已经收回了。只是队列的速度让他不能多看她,很快就失去她的身影。
赵晏清看见的正是初芙。她身上没有诰命,自然是不可能到睿王府的,如今也只能跟着百姓一块儿在街上送行。
谢初芙也不上自己为什么要来。当初答应太子要验伤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该为一个守家国的英雄做点什么,但如今睿王案结了,她却是心中有愧。
她觉得这不太可能是真相,就如同刘皇后的事一样,但她又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也许是因为这一份愧,她跪在了这里,但她想,即便没有睿王案。她应该也会来为睿王送行,毕竟这位是心中有大义的人,这样的人,值得钦佩。
送葬仪阵越走越远,直至看不见队尾,百姓们才慢慢起身。谢初芙也被苏叶苏木扶着站起身,她在渐散的人群中又站了会,目光中尽是缟素,心头有哀恸涌动。她无声叹息,回到马车上回了陆府。
马上要中秋了,她回到陆家后就跟着两个丫鬟开始收拾一些用物,准备明天就回谢家去。前些天的紧张就跟虚幻一样。
所有的事情都完结了,她又回归到最普通的位置上,过普通的生活。
其实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谢初芙挑捡着妆奁首饰的时候,却是突然怔住,旋即有些自嘲地笑。是啊,这没有什么不好的。
刘皇后的案结了,睿王的案也结了,太子是不是故意引导他们怀疑齐王的事也不重要了。一切都结束了,她舅舅随着睿王案了结,太子估计也再没有由头要去针对他。
一切都结束了!
她面无表情把明天要用的簪子放在桌台上,起身去柜子里拿出被她锁着的盒子,让苏叶放到箱笼最底层。
陆大老爷随行送葬,又在大理寺忙到晚上才回府来。陆二老爷已经回府,陆家人难得热闹地聚在了前厅,谢初芙笑着谢过舅舅送的礼物,是一个带着机关的木雕狗。转动机关,狗会在地上跑两步。
这东西在古代来确实是新奇的,谢初芙不得不感慨,其实古人的科技一点也不差。
陆家二房的姑娘们倒不羡慕这个,她们得了南边带来的珍珠和衣裳,觉得比一只木头狗漂亮多了。
谢初芙对表妹投来炫耀目光只是微微一笑,二房的兄弟姐妹其实也不太爱和她来往,可能和她二舅母迷信有关吧,就跟陆承泽一块儿研究那木头狗。
在众人散去前,她才提出要回谢家去的事。陆大老爷听着沉默片刻同意了,等过了中秋,再去接她家来。
这是长辈的关切和心意,她即便不想多扰也是先点头应下。左右过了中秋,她就要回女学去,七日休息一日,到时再吧。
此时的齐王府,赵晏清也拖着一身疲惫才和工部回来,廊下的灯笼将他身影拉得长长的。孤零零的映在地上,显出几分寂寥。
永湛伤已经不会再开裂了,见他面有倦色,忙前忙后的伺候。
“属下还以为殿下送行后就会回府。”
赵晏清端过他递上来的茶,温度刚刚好,抿了两口:“在工部看了看过往的卷宗。”
涉及到政务,永湛当即识趣闭嘴,转而起别的:“殿下您看府里的中秋要怎么办。”
赵晏清就托着茶杯微微出神,还有三天就中秋了。
“府里什么都不要动,宫里今年中秋连家宴都不举行。”他父皇心情并没有好转多少,他也没心情过什么中秋。
“属下知道了,会让管事的吩咐下去。”着,永湛想起一事,“但陛下没禁花灯,听礼部已经请示过了,民间还是允许挂灯的,街上也还和往年一样挂花灯。只是猜灯迷这样的热闹不办了。”
花灯……赵晏清眼前就闪过今早见到的纤细身影。
她会去吗?
他放下茶碗,想着去陆府看看谢初芙,也想问问,为什么今天她会去送行。想到她出现在街上的事,似乎连疲惫都消去不少,四肢有暖意流淌。
不想左庆之领着太医前来,是要为他请脉,然后商议拔毒之事。
此事事关重大,去陆府的算只能是消了。
到了第二天的晚上,翻过几堵墙还没止喘的赵晏清却傻眼了。
不过短短两三日,此来已人去楼空,伊人不在。
人呢?
赵晏清在空空的屋里又找了一圈,发现屋里床铺都收起来了。
他猛然想起来,谢初芙不是姓陆,快要中秋了,她可能是回谢家了。
他慢慢走到炕前坐下,轻轻咳嗽两声,回想起第一回来这的时候,他就和她坐在这里话。那时她绵里藏针,还大胆的骂他蠢。
他微微一笑,可不是挺蠢的,连人姓什么都忘记了。
赵晏清在空空的屋里又坐了会,从怀里取出带着他体温的一方素帕,这是在睿王府时捡到的那条,她用来假哭的那条。
还把这帕子还她呢,今天是不能了。
至于谢家,谢英乾虽是去世多年,但有留下的心腹侍卫守着的,恐怕没那么好进去吧。
赵晏清悄无声息回到王府,永湛等得一头汗,迎上前还没上话,就听到他问:“你去把谢家的地形图找来。”
永湛:“……”他们家王爷又要做什么?!
然而谢家的地形图比赵晏清想像的还难得到,永湛次日带伤亲自去探了个半晚上也没成功潜入内宅,谢家的布防简直毫无死角。
赵晏清得知后十分嫌弃看他一眼,若是换做以前,哪里还要人探路。他自己就轻而易举就潜去了,赵晏清就有些怀念自己还是睿王的时候了。
谢府那里不能轻易进去,赵晏清也不敢贸然再行动,最后只能让永湛变装去给谢初芙送信。信上也不敢留齐王之名,思来想去落了个‘幕’字,内容也只是中秋夜在长街上一家酒家见面。
但赵晏清不知道,这封信并没有送到谢初芙手里,而是被送进了谢家二夫人手中。
谢二夫人正心烦谢初芙回来就回来,也不知道着人送个信,让她连阻止这丧门精回府都来不急。
再一看信的内容,气得直骂:“这个死不要脸的蹄子,这又在哪里勾搭了人,居然还要私会!!她不要脸,难道还要带着我们谢家的姑娘不要脸吗!”
骂完将信撕得粉碎。
谢梓芙听着一脸不屑,没作声。谢初芙克死了睿王,也差点在宫中出了事,可见就是个命薄的,谁看上她真是嫌命长。
等到了中秋那天,赵晏清也没有收到回信,不由得心中一阵烦燥。这日他跟着工部的人到御前禀事,明宣帝又留下他单独关切了几句,他才离宫。
快到宫门的时候,正好遇上从内阁来的二皇子毅王,免不得又是一阵见礼。
毅王见他面色不错,拍着他肩头就邀约:“今晚四弟到我府上坐坐?”
今日宫中无宴,各自安排。
赵晏清挂念着谢初芙没有回信的事,淡笑婉拒:“弟弟身子不适,就不去叨唠二哥了。”
毅王见他这样也不多劝,只道:“如今你身监工部,要注意休息。离我成亲也还有两个月,还有时间兄弟再聚聚,只是以后到了封地,这机会也就没有了。”
本就亲情淡薄皇家人突然来一声这种感慨,赵晏清心中知道假得很,面上是不失礼貌地笑。两人并肩往西华门去,在要分手的时候,毅王突然又凑前了些:“四弟到现在也没定亲,要早些准备着才是,连庆嫔都在为十三岁的五弟考虑开了。而且我听太子前阵子还有想纳良娣的事。”
他兄长,要纳良娣?赵晏清神色微微一顿,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三弟出事前,在御前听父皇提起太子妃多年只育一女,问太子怎么个想法。太子就提了纳良娣的事。”
太子妃嫁给太子四年,太子身边也有别的侍妾,但都和太子妃一样只生了女儿。对于储君来,确实是有压力的。不过赵晏清并不知道,兄长已经动了纳良娣的心思。
良娣不同于一般侍妾,地位仅在太子妃之下,前朝也有太子良娣在太子登基为帝的时候成了皇后的事。
如果太子要纳良娣,那么太子妃肯定也有压力,特别是无子的情况下。
赵晏清一时没话,毅王又道:“我这思来想去,倒是想到了父皇也许会指婚的人来。四弟你上回不是无意中救了谢家姑娘?”
“二哥这是什么意思?”
赵晏清猛然抬头。
毅王眯了眼,分析道:“谢家姑娘一直得父皇和太后娘娘看重,虽是丧父丧母,但还是赐婚过三弟。如今三弟不在了,赐婚自然不能作数。父皇不也收回了旨意,但先前有过赐婚,父皇不可能就这样对谢姑娘不闻不问,不然言官又该有闲话。搞不好谢姑娘会被指婚给太子当良娣啊。”
“父皇不会的。”赵晏清淡淡了声,在毅王错愕中告辞,转身上了马车远去。
皇宫已经远离,但毅王的话一直在赵晏清脑海里徘徊。
父皇会把谢初芙指给太子吗?
上回他已经顺势表明过心迹的,但当时他父皇什么都没有,赵晏清也不敢自信这样的事不会发生。
因为明宣帝什么都没有表示。
回到王府,他第一时间又问永湛:“谢姑娘还是没有回信吗?”
永湛摇头,不过倒另一个消息:“有消息送来,太子今晚会微服出宫,跟陛下请的是太子妃思亲,会回娘家走一趟,也带太子妃到宫外走走。太子妃思亲召人进宫就是,这回娘家是不是有其它的事。”
其它的事?
赵晏清不由得就想到毅王的那些话。
太子妃是要回娘家太子欲纳良娣的事吗?
他心里就有些乱,沉了脸半天没话,陈仲借口替陈家送节礼来也没有见。到了红霞满天的时分,他却是换了便装,跟永湛:“到谢家所在的胡同口去。”
永湛:“……”他们家王爷这是要做什么,堵人?堵谢姑娘?
他们家王爷好像对谢姑娘有什么,可是为什么?
于是,在天色暗下的时候,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就那么停在国公府胡同口。
谢初芙跟着谢家人用了一餐沉默的中秋团圆饭,下人就来报陆家表公子来接她出门。她还没有什么,倒是谢梓芙激动得先站了起来。
谢二夫人脸色一变,将她扯坐回位置,冷声:“一会你兄长带你出门,还有别家的公子姑娘们,一块儿人多热闹些。”
谢初芙不动声色量了眼,跟祖母告退,才出了厅堂就听到身后有摔东西的声音,谢梓芙居然追上了她。
只是看过来的眼神并不友善,强忍着什么:“昨儿有封信要给你的,但错送到我娘亲那里了。是一个署名‘幕’的人,今晚要在长街的庆安酒楼等你!”
完,谢二夫人派来的丫鬟也来到,将人强行拉了回去。
谢初芙回身望着乱哄哄的一片,有些莫名。她有认识名姓里带‘幕’字的人吗?
而胡同口的永湛看到陆家马车经过,想了想,给赵晏清禀报:“可能是陆家的公子,应该是来接谢姑娘的?”
陆家其它人一般不到国公府来。
赵晏清闭着的眼睁开,不一会就听到有马车驶出的胡口的声音,他撩着帘子看,确实是陆家马车。
是因为今晚和表哥出门,所以没给他回信吗?
他放下帘子,淡淡地吩咐一声:“跟上。”
长街上早就有不少百姓出门来,带着夫人牵着孩子,虽是没有了以前举办猜灯谜那样热闹,也没有耍把式的,但街上百姓的欢笑声仍不断。
谢初芙和陆承泽到了街口就下来马车,本来就是逛街,坐马车里哪会有意思。
她刚站定,就看到夜晚的长街仿佛成了星河一般。点着烛火的花灯沿街高挂,连绵间光影摇曳,抬头就有种星光与花灯融为一体的错沉,连天空都变得伸手可触。
极美。
她就眯了眼笑,眸光璀璨。
跟来的赵晏清就看到陆承泽扶着她下了马车,她朝人眯着眼笑,伸手指了一个人口聚集的地方。那里不少人带了面具,好像是个卖面具的摊子。
长街的灯影他也无心多看,下车来慢慢跟了上去,永湛只能亦步亦趋地紧跟着他,生怕他被人冲撞了。
挤在人流中,免不得会有碰撞,陆承泽见谢初芙非要去买面具,也只能充当护花使者。
被踩了好几脚后,他内心苦不堪言在后悔,为什么要陪怪力表妹来逛花灯,还不如在家睡大头觉!
赵晏清看见的却是两人几乎要贴在一块儿,紧跟了几步,永湛在身后突然拉了他一下,引得他不悦侧头。
那冷冷的眼神似乎在,没重要的事你就死定了。
永湛心里头一个哆嗦,忙指了谢初芙不远处的方向:“殿下,那、那似乎是太子殿下一行。”
太子?
赵晏清猛然再看过去,果然看到他熟悉的兄长,穿着便服,身边还有太子妃,由侍卫开着道往那摊挤去。
马上就要和谢初芙照面了。
他心头一紧,那句太子要纳良娣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为什么他兄长那么巧出现在这里?
他在永湛紧张的神色中又迈步直直往众人方向去,这时他听到人群突然惊呼一声,下意识看过去,是紧临谢初芙那个方有火光闪现。
火光?!
为什么有火光?
赵晏清还没想明白,那火光就像条火龙一样直接冲过众人头头顶,挂在上边的花灯瞬间被吞没。
有人就高喊:“快跑!柱子着火了!”
人群霎时就乱了,像是没了方向的蚂蚁,四处乱窜,赵晏清被冲撞得退了好几步。
这时还响起高喊护驾的声音,他再看谢初芙那里,她和陆承泽就在一片火光中。那个面具摊也着火了,灯笼落下来,砸在两边上,燃起更大的火光。
火焰映亮了她有些惊慌的面容。
几乎是没有思考,赵晏清逆着人群冲了过去,而他也清楚看到太子在这刻也带着人往她那里冲去。
这一瞬,有什么在他脑海里炸响,心里跳出来的念头是不能让他兄长接近初芙!
永湛从来没见过他家王爷那样神勇过,腾空跃起,踩了好几个人的肩头扑进了火海。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家王爷已经抱着一个人就地滚了出来。
他心惊冲上去,这时候百姓都远离了这个地方,阻力了许多。看到陆承泽也正往外冲,顺手就跩了他一把。
永湛跳出火圈,以为是有惊无险了,回身找自家主子,却是看到带着火焰的檐梁和柱子笔直朝外砸下。
谢初芙被突然冲出来的赵晏清抱得死死的,还没松口气,被他身后一阵明亮的火光灼疼了眼,惊喊:“殿下快躲!”
赵晏清也发现身后有异,侧头一看却是已经来不急,只感觉后背一疼,身上多了重重击下的力度。他脚下踉跄,但怀里的温度提醒着他有要护着的人,在气血震荡中被压得膝盖一弯,即便是在跪倒那一刻仍死死将她护在怀中。
跪倒在地,他背后灼热的剧痛,眼前也发黑。可他第一时间是去确定怀里的人有没有受伤,见她好好的只是神色惊慌,嘴角就扬了弧度轻柔地:“……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