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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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了。”

    轻柔的声音自门口处传入书房, 赵晏清一抬头,就瞧见初芙一手扶着门框,脸上是为他担忧的神色。

    少女正如同八月枝头上盛放的芙蓉娇艳, 柳眉轻蹙,盈盈杏眸因情绪蒙了层纱似的,连眸光都黯淡了许多。

    他微微一怔,很快就从书案后站起来迎上前:“怎么过来了。”

    她提着裙摆跨过门槛, 手快很被他握住, 带着她到临床的椅子坐下。等坐定了,初芙才抬头再问:“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很烦恼的样子。”

    赵晏清跟她也没有什么好瞒的, 把太子来信大概了, 引得她眉头都皱成了川字。

    “用这种方式传信件或消息?确定吗?”

    “我会让人暗中去掩埋的地方查查,若是确实剖开了, 这种异样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这绝对也是谁都想不到的,谁会想到会有人从狗肚子里取东西。

    初芙想了想,问道:“那瓦剌王子的狗也会下场去搏斗吗?”

    “有去过那么一两场,都胜了。”

    如果是这样, 狗会有脱离监控瓦剌王子的一众人视线,这个时候被喂点什么进去, 确实会不知。

    “那是要好好查查了, 还是会涉及陈王旧党吗?”

    赵晏清对于这话也没法确认, 只道:“能跟瓦剌联系现在联想到也只有陈王旧党了, 岳父这几个月的追查并没有成效, 从瓦剌交到锦衣卫手里的那几个人,根本什么都审不出来。”

    不过就是瓦剌用来示诚的。

    初芙:“那就只有哥哥昨天的那个宅子有问题,可惜已经惊动了。”

    赵晏清见她跟着烦忧,伸手去拉她,让她坐到怀里:“朝中的事务且先不想,我听父皇那里月初就会确定好议和条件,跟瓦剌签定。到时那二王子就该离京,只要离京前不出问题,我们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

    “你倒是拿得起放得下,就准备过闲散王爷的日子了。”

    初芙睨他一眼,这人分明是不想让她跟着烦恼。赵晏清被揭穿心思暗讽,一点也不在意,握着她指尖:“不是在家了给我做好吃的?”

    “腰酸,不想动,再吧。”她着,还抬手掐他胳膊。

    赵晏清难得大笑,伸手在她后腰轻揉,书房里传出夫妻俩的笑闹声。

    皇宫内,内阁和兵部已将拟好的议和条约给明宣帝过目,明宣帝看着再减少了每年给瓦剌的绫罗绸缎和米粮,再加了要瓦剌供给马种的数量。

    内阁几位阁老心里都在想,明宣帝很有做奸商的潜质。

    等条约再改好,次日就在早朝上请了瓦剌使团正式议事。本朝提的要求近乎苛刻,瓦剌二王子脸都看绿了,自然对条约不满而讨价还价。

    正当使团跟内阁一众人吵得跟市井泼妇一样的时候,谢英乾咳嗽一声,引得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谢英乾对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从容自若,朝明宣帝:“臣只是嗓子有些痒痒,习惯了西北的气侯,在京城反倒觉得浑身不自在,陛下不若还是让臣先回西北吧。臣甚是想念还戎守在边关的将士们。”

    西北重兵一直未撤,只是谢英乾这主帅回了京,他这一翻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瓦剌惨败于他,正是士气低落,如今已是寒冬,这个时候若再被迎头痛击。想要恢复元气,那就得更长时间了。

    瓦剌使团众人神色几变,明宣帝哈哈笑了:“爱卿是闲不住的性子。”

    这话得瓦剌就是谢英乾解闷的地儿。

    二王子脸色变来变去,跟大染缸似的,最后不得不再退让一步,却也跟明宣帝再争取加了一成的物资来交换种|马。

    这一成物资本就是明宣帝心里所算的,当即痛痛快快给应,改好条约让瓦剌使团签字盖章,当朝就让人将两国停战交好的消息公布于众。

    明宣帝的痛快让瓦剌众人知道自己就是中计了,可强将在眼前,不得不低头。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瓦剌使团也不愿意再在京城耽搁,定了三天后离京,等回到瓦剌后双方再按条约以物换物,施行友好条约。

    赵晏清知道签定议和条约的时候,永湛暗中去查的事情也有了消息,那只惊马的凶犬不但被剖开了肚子,整个胃部都被人取走了。

    显然时间匆忙,来不及当场查看东西,又或者是受命,不敢私自查看。

    他就把这事传信给了谢英乾,一并让人跟太子一声。

    这边才吩咐好了事情,那头又来人陈元正求见。

    赵晏清成亲后除了进一趟宫再去了将军府,就足不出户,连陈家都没去拜访。

    陈元正等了五日,不见他来,只能自己找上门。

    一个来给新婚夫妻请安,认亲的借口,让赵晏清也没法将人拒之门外。

    很快,穿着圆领锦袍的陈元正被请进花厅,赵晏清见人来了神色淡淡地喝茶,只了声请坐。

    陈元正未到四十,身上已积蓄了多年官威,气势不凡。见赵晏清对自己冷淡,倒也不恼,按着礼制请安后坐下,沉稳地话:“几日不见殿下,殿下精神倒比以前好些,可见人缝喜色精神爽这话不假。”

    赵晏清将茶搁在桌几上,似笑非笑:“是有这原因。”

    “怎么不见王妃,起来,我还未和王妃正式见过。一家人若是走路上迎面不识,怕要被人笑话了。”

    “王妃这两日身子不太舒适,就在屋里将养着。这天一冷,姑娘家身子娇惯,也是没办法。”

    陈元正想见初芙,赵晏清直接给推了,当即让他也绷不住表情,神色阴沉了几分。

    “殿下,以往我这做舅舅的不有功劳,最起码是有苦劳。殿下如今这样疏离,究竟是什么意思,或是听信了谁人挑拨,陈家虽是殿下的外家。但外与外,也有个亲疏之分。”

    所谓外与外,指的就是陈家这外家,和初芙所在的谢家。

    陈元正意指最亲的还该是陈家。

    赵晏清听笑了,凤眸流光微转,下刻却也严肃地:“既然陈提督到这里,我也免不得旧事。”

    “陈家究竟是功是过且不论,只你本心,你敢与本王一声,你真是全心效忠而无借本王拢权?”

    正赵晏清和陈家疏远,这是首回直白撕破脸。

    陈元正脸色微变,心头重重跳了跳。

    他知道现在根本不可能再掌控这个外甥了,何况现在还有个谢家。齐王的封地在蜀,搞不好,现在这外甥还想踢了他好吞蜀地的权,那样陈家就只是个垫脚石。

    陈元正了个激灵,首次意识到自己这算是养虎为患。

    赵晏清见此又是一笑:“既然陈提督又亲疏之事,那我看到亲的之份上,再提点陈提督一句,盛极必衰。提督请便。”

    罢,他就不准备再和此人纠缠,实在是话不投机。陈元正却是猛然站起身,冷声道:“什么叫盛极必衰,若是陈家倒了,先前为殿下做的那些事,殿下就不怕被人拿来当成了催命符。”

    这无疑是威胁,赵晏清脚步一顿,转身冷冷地:“是我的催命符,亦是陈家的,我到底是皇子,顶多换来个终生软禁。但提督这命,怕是不能保了,提督若是真想保命,就不是此时拿这些来威胁本王!”

    赵晏清一脸怒容回到了正院,初芙正在明间跟沈凌话,就见他冷着脸进来。

    沈凌朝他见礼,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怎么就生气了?”

    赵晏清一言不发,初芙知道他去见了陈元正,肯定是为这事生气。她让他坐下,把茶端到他手边:“他是不是威胁你了?”

    他仍旧没话,初芙便明白了,转身就撩了帘子要出去。

    赵晏清终于开口,道:“你要去做什么。”

    “收拾他!”

    丢下话,她真的就那么出去了。

    赵晏清怔了怔,忙再跟上前,但初芙脚程比他想的还要快,他才出了屋她就出了院门。等到追上前,她已经到了花厅前,陈正元也是一脸怒意要离开,不想就看到一位妙龄少女冲到跟前。

    陈元正还没反应过来此人是谁,初芙已笑里藏刀,冷声:“提督有没有听过一句俗话,叫搬石头砸自己脚。我若是提督大人,今儿前来,绝对会把石头拿出来,而不是抬得高高的。提督大人向来睿智,能听明白吗?”

    初芙上来就一顿冷嘲热讽,借一句俗语比喻陈元正拿着齐王把柄威胁,但那把柄也会把他自己害了。如果识趣,这会应该把以前留下的证物都交出来,不然下场就是只有一个惨字。

    陈元正什么时候遇到这样一张利嘴,还是出自于一个少女。

    他怔了片刻,看到阴沉着脸将人护到身的赵晏清,再被冷风一吹,还未来得及升起的恼意骤然就被浇灭了。

    这个谢初芙,是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一条缓解如今齐王和自己冷战的明路。并且,谢初芙什么都知道。

    知道陈家给齐王在后面都做了什么。陈元正盯着那张娇艳的面容,背后渗了冷汗。

    这代表谢家也知道了?更多的他也不敢深想,但一个姑娘来指点他……陈元正眼中有厉光一闪而过。

    赵晏清以为陈元正肯定得对初芙做什么,起码会斥骂几句,不想他居然一字未言,匆忙离开了。

    到了下午,陈元正着人送了一箱子的东西来。

    里头有帐目,更有一份赵晏清需要的名单,里面都是陈家死士记录,包括当时派到他身边的那些人。这弥补了他缺失齐王的那部份记忆,能从中知道陈家和齐王在他身边都做了什么,再调查死因,便不会再一头雾水。

    这重要的东西让赵晏清精神为之振奋,却也表情复杂看向一脸满意的初芙。

    初芙明白他在想什么,觉得她只是一句话让陈元正怂了,很不可思议,但就这是——“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秀才搅和不过兵,有时候直接撒泼会有奇效。当然,我是冲动行事了,气不过陈家到现在还想拿捏你。”

    赵晏清听着她的话,不知道该些什么,只能把她拥到怀里:“你真是我的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