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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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最后的霞光被暗夜吞没, 云层厚厚压下来,似乎是要变天了。

    初芙站在书房门边看了几眼,转身走到还在写写画画的陆承泽边上。

    “表哥在这用过饭再回去吧,看着似乎又要变天的样子。”

    那样的云层,像是要下雨。

    这一下, 又得再冷几日。

    陆承泽没抬头, 嘴里应着好。

    赵晏清去了外书房,初芙听到他是喊来左庆之在吩咐事情,就让人送了两份吃食过去。一时半会肯定回不来正院。

    谁能想到那斗狗场幕后的主人会是毅王,而且毅王还丧心病狂到想要制造病乱, 受难的都是百姓啊!

    这样的人,登了极位,也只是个昏聩的君王, 天下大害!

    初芙心里恨得牙痒痒的,但转念一想毅王因为贾永望的事情和陈王旧党离了心,就十分解气。

    毅王肯定是不想让听指令的贾永望留下来,成为会暴露他的人证,结果搞砸。这砸得好, 不然两方一直联手,恐怕他们真要招架不住。

    初芙低头思索着, 苏叶带着几个丫鬟送来晚膳。初芙让就摆在圆桌上,陆承泽忙收了桌上的纸, 收进袖子里。

    “你藏什么呢。”

    初芙瞥了神神秘秘地的表哥一眼, 他转了转眼珠子, 哼哼一声:“不告诉你,你和殿下也藏了事不。”

    初芙就一阵无语。

    这人是十八岁还是八岁啊,这么幼稚。

    桌上放着四菜一汤,其中有糖醋里脊肉,是陆承泽爱吃的。少年人就眯着眼笑,其实怪力表妹对自己还是不错的。

    用过饭,再喝了一回茶,外头就起风了。

    “表哥你是怎么来的?骑马来的?”

    “是的,该回了,不然真要下雨就麻烦了。”

    初芙却是吩咐人去套马车:“你坐马车回去吧,马让人给带牵着。”

    正是着,门窗都被风刮得一阵作响。陆承泽看得缩脑袋,点头应下。

    下人都去忙碌着,初芙又想起一事:“表哥,上回舅母要给你相的亲事如何了?”

    起亲事,陆承泽翻了个白眼:“托王妃表妹您的福,我们陆家的门槛快要被踩拦了,突然就冒出李家姑娘、徐家姑娘、孙家姑娘的,看花您舅母的眼。已经选不定了。”

    初芙就笑了。

    原来是舅母挑花了眼,怪不得近来又没有消息。

    不想陆承泽又:“但那些姑娘,十个里有八个是在先变相听表哥的。”

    初芙刚抿的一口险些要喷出来,十分同情看着他:“表哥,你不要自卑,我哥哥就是占了个虚名,其实没你长得俊俏。”

    她这话不假,自家兄长一眼扫过去,是那种眉眼带凶气的人,一般姑娘家恐怕都不敢直视他。

    陆承泽不办案的时候,风度翩翩,温润儒雅,是姑娘们都喜欢那类。

    陆承泽听这着安慰,咧了裂嘴:“谢谢您的安慰了,我是没见着心怡的姑娘罢了,而且姑娘哪里有破案有趣,她们估计也不喜欢我回到家就死人的事。”

    初芙挑眉。嗯,这就是所谓的,凭实力单身。

    话间下人来禀马车套好了,初芙送他出了正院,再派人去外书房问情况,是晚膳一点也没用。

    初芙就叹气,本要回屋的脚步一转,去了厨房,让人准备肉馅和面粉。

    赵晏清那头得到最新的线索,议定让左庆之先找言官把病狗疯狗的事报上去,再又商议如何把斗狗场背后主人是毅王的事找出证据来,先前瓦剌二王子可是频频到斗狗场去。

    只要找到确凿证据,毅王免不得还会被戴上私结外邦皇族的罪名,他父皇势必忌惮这点。

    等商议完用人布局之事后,赵晏清一看更漏,已是近二更天了,外头什么时候起风了都不知道。

    院子的树枝被吹得乱摆,落在窗柩上,如同是张牙舞爪的鬼魅暗影。

    桌上的饭食早凉透了。

    赵晏清一肚子心事,也没有胃口,命人再收起来到厨房热一热,让全送到左庆之屋里去。

    风大夜寒,他拢了拢宽袖,大步回屋。

    从游廊走下过时,看到窗边纤细的剪影,发边步摇轻摇曳,更显得那身影婀娜如柳枝。

    他的妻子还在等他。

    赵晏清脚下步子加快,进到屋里后先是一怔。

    屋中架了的炉子,苏叶坐在边上看火,上面似乎是熬着锅的汤,散发出阵阵浓香。

    初芙听到丫鬟们见礼的声音,走出来就瞧见他挺拔的身姿,应该是赶着回来,衣襟下摆都有些凌乱。

    她伸了手牵住他,不让他这会进屋去:“先坐下,没用晚饭吧,我给你下馄饨。”

    苏叶见她出来已经识趣的钻出屋。

    赵晏清就被她拉着坐在圆桌边,她坐到苏叶方才坐的札子上,用帕子包着手揭开正沸腾的砂锅盖子。边上有一食盒,里面是她包好的馄饨,雪白饱|满,顺着她指尖一个一个滚落在汤里。

    赵晏清看着她全神灌注为自己煮吃食,眸光越发温柔,方才被风吹得发凉身体也变得暖和起来。

    得妻如此,还有什么可求的。

    ***

    京城刮起要变天的大风,远在外的一处府城里即将要变天了。

    谢英乾一直熬到半夜才得来信,查明进城时那些士兵都在服用一种叫赛神仙的东西。他的亲兵抓回来一个卖这东西的人,一顿,一五一十全盘托出。

    赛神仙,服用过后会让人感觉身轻如燕,如同进入了桃源乐境,会十分兴奋与愉快,甚至还会有人看到神仙或更多臆想到的东西。使人沉沦在那种幻境中,如痴如醉。

    所以取名赛神仙。

    但药效过后伴随的就是精神萎靡,全身关节疼痛或是无力,这种时候再服用赛神仙,所有后遗症就都消失,随之而来的就是脱离不了。如若长时间没有服用,会因为得不到缓解疼痛而抽搐,口吐白沫,甚至自残致死。

    谢英乾听得脸色铁青,正好卖赛神仙的人也是服用者之一,他就让人捆了,观察是否如所言。

    结果是确定的。

    这种害人的东西流传到民间不,如今还流入到了士兵手里,连着有名有衔的官员都带着服用!

    这是要亡我朝啊!

    谢英乾当机立断,清点了随队的三十名精兵,派出两名带着急报八百里加急把消息送到京城,他则换了夜行衣,准备直接冲进当地知府和重要官员家中探清情况。

    若是这些人都长了狗胆子要毁本朝根基,他势必全砍了!

    ***

    翌日清,初芙起床一看,果然是变了天,下起了朦胧的细雨。

    雨丝飘落在院里,飘落在屋檐上,淅淅沥沥,寒意夹着水意越发凉透骨。

    她赶忙关了窗。赵晏清一大早也不见人影,不用想也知道他去了外书房。

    昨夜言官连夜进宫上报五城兵马司的不作为,明宣帝震怒,想起前些年突然爆发的疫症,召了太医院所有人连夜让商量预防对策。

    而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被杖责十下,拖着得通红的屁股带兵亲自在京城各种翻查动物病尸,还张贴布告,在城外十里的地方圈出一块空地,专门用来收留百姓送来的病狗。

    一晚上,朝廷就忙了个人仰马翻。

    百姓看到布告病狗会致人死亡,甚至会滋发疫气,吓得有病没病的狗都全带出城上交。

    赵晏清得知这消息后总算心头一宽,那些动物病尸也在一处河流的上游找到了,太医院已命所有太医到城里四处设点,派发预防药物。还征收了所有药铺的几味药,并严谨有人趁此时哄抬药价,只要发现抄家流放。

    事态在未形成最严峻的时候被截止,明宣帝众人是心有余悸,但毅王那里却是乱了。

    他们算计的计划全乱了。

    雨丝自空中飘落,没有遮挡的庭院已积了不少水坑,毅王所在的院子不时就有人踏着那水坑匆忙来报,报的都是于他们不利的消息。

    毅王站在窗前,听到让人投入河上游的尸体都被捞了起来,神色却发阴沉。

    怎么一夜之间,他的计划就暴露了?!

    一位身着青衣的幕僚站在毅王身后,拱手禀道:“殿下,看来是有人暴露此事,不然如何会让朝廷发现了。”

    另一位蓝的老者也附和道:“殿下,怕是那帮乱党在中间搅和了!”

    毅王看着窗外的雨,负在身后的手被紧攥成拳,上面青筋突起,显露出他此时极度压抑的怒意。

    事情到了关键时候,居然被人拆台了?!

    那帮乱党真是太过嚣张了,没有他,他们早就被谢家父子一网尽,如今却还敢来滋事挑衅他!

    毅王听着幕僚们的禀报,深深吸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陈元正那里怎么样的,齐王有什么动静。”

    青衣幕僚回道:“齐王那里十分安静,陈元正那头肯定把消息送过去了,但他一直没有动。”

    没有动?

    “我这四弟还真是胆啊。”毅王笑了笑,“既然有一事已败,就把所有人都撤回来,我和那些乱党去交涉,齐王那里不能再等了。他不敢动,本王就逼他动!”

    这个时候,不管是太子还是齐王,必须先除一个!

    再晚,再有疏漏,只会对他自己不利!

    毅王下令,幕僚们都眼中露出兴奋,本来就不该等的,当即有人应声下去传信。

    明宣帝这头刚忙完突发事件,还没喘一口气,紧接参齐王勾结陈家与陈贵妃谋害皇后、皇嫡子的折子便都送到了他案上。

    明宣帝翻着折子,突然暴怒,把整个桌面的东西扫落在地。